《我本只想吃香喝辣》启酒

15、宴会（二）

　　她们久居深宫，虽然不至于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但是诗会上林尤殷并未大肆宣扬身份，事情又发生在内圈，还不算闹大了。她们不知道她和林尤链的互相憎恨，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林尤链为她造势，想想也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林尤殷心里细细思索一阵，问道：“娘娘，我二姐还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抵都是夸你。现在京中的达官贵族，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是很想见你的。林二小姐还说，你从小习舞，在江南几乎无人能比。我本还觉得，这是她疼惜幼妹，夸大了说，如今一见本人，才信了那些话呢。”惠贵嫔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春风似的，让人听着舒服。

　　成青庚憋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母妃。她这二姐和她关系可就复杂了……”

　　成青庚把诗会上的事娓娓道来，惠贵嫔听着听着，一对峨眉慢慢蹙在一起，手捂着嘴，看上去像极了闺阁中受惊的小女生姿态。看得林尤殷都觉得自己枉为女子。

　　“如此说来，林二小姐是不安好心了？”惠贵嫔秀眉一蹙，她极讨厌这种勾心斗角。

　　成青庚点点头，自信说：“连我都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跳舞，她二姐怎会知道？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做点心做得定好，下次让她带进宫来给母妃尝尝。”

　　惠贵嫔摆摆手：“说什么点心呐。你这么一讲，本宫倒是猜到了些，她如此夸你，怕不是想要捧杀你。今日宴席，人员众多，恐怕就是她等待的机会。此女心机如此深，这要是进了宫，还不知道怎么搅出浑水……”

　　“娘娘不用担心，” 林尤殷笑得轻松，“她心机重，但是不聪明。依娘娘的才智，她根本碰不到娘娘一根头发。娘娘的才貌脾性也远远超过她，何足畏惧。”

　　惠贵嫔就没有这么乐观，略显担忧道：“郡主，那些没有底线的人是不用什么聪明才智的，他们只用不要脸就能欺负人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怕的样子？”成青庚饶有兴趣地笑着看她。

　　他突然发现，每当有人想要搞她的时候，她就会一改平日里与世无争懒惰好吃的模样，转而从一只温顺的小猫变成一只小老虎，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好惹。

　　林尤殷笑得神秘：“殿下可以猜猜看。”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见林尤殷心里有把握，其他人也就松了口气。几个人在竹林里谈笑风生，忽然全公公又跑了过来，笑着说：“殿下，陛下叫你们过去了。”

　　“知道了。”

　　“贵嫔娘娘，陛下说您是四殿下生母，请您也一同过去。”全公公笑着脸上的褶子横在一块儿。

　　众人听了皆愣了愣。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准许妃子选秀的宴会。惠贵嫔的殊宠可见一斑。

　　一路上匆匆赶回去，望着眼前身形窈窕的惠贵嫔，林尤殷心里不由好奇起来，悄悄问：“殿下，为什么和王殿下会拜访贵嫔娘娘？”

　　成青庚自然是也想不明白的，直言：“本王也不知道啊，不过三哥一向懂礼数，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他确实是很喜欢母妃那儿的竹子，隔三差五就借竹林一用。”

　　她听了不以为然，心里另外有了一种猜测。

　　想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宁王，宁王就告诉她和王有着心上人，后来又说，这个心上人让和王苦恋五年，至今没有任何结果。和王为了这位心上人，至今府里连侍妾都不曾有过。

　　虽然这么猜测对成青庚而言不好，但是倘若成青月的心上人就是惠贵嫔的话……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再懂礼数，也不至于整个后宫就去拜访跟自己竞争太子之位的弟弟的母妃啊。” 林尤殷小声吐槽。

　　一走进大殿，殿内金碧辉煌，宴会上歌舞升平，皇子公主郡主小姐们居多，唯有皇后和皇上二人年纪略微大些。至于惠贵嫔，虽然快要四十了，林尤殷却觉得她比这里所有的小姐都要更风采夺目。

　　如此绝色，如果成青月喜欢成熟的，那满心扑在惠贵嫔身上，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啊。她心想。

　　几人进去后，惠贵嫔坐在了皇上的另一边，和皇后一左一右。李凌云立马跑向了一个人身边，林尤殷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着位置上，正在饮酒，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看不清长相。

　　“那是和王吧。”林尤殷猜测。

　　毕竟李凌云和成青月一同进宫，关系也应该是好的。不过她姓李，虽然和皇室有血缘关系，但按理来说，也该戴着面罩过来，她家人居然没人管束这点，恐怕是要准备让她嫁进皇室了。

　　“李凌云从小喜欢三哥，当了这么多年跟屁虫了。”成青庚笑道。

　　林尤殷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里，她倒是没有偷窥癖，只不过好奇和王的长相，怎么能让一个女子从小心甘情愿地跟着跟了这么多年。这样一个人，又是怎么倾心一个女子五年却求而不得的……

　　她正想着，那人喝完酒，把袖子放了下来。那侧脸……那轮廓……连那个神情都……

　　林尤殷一下子没站稳，成青庚眼疾手快，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给她扶起来了。

　　“大殿上，不要失礼。”成青庚低声道。

　　“那是和王殿下？”林尤殷喃喃道。

　　成青庚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说的如果是李凌云旁边的，一身白衣独自喝酒的男子——那就是如假包换的三殿下。”

　　“三殿下……”

　　忽然一下，许多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到了她的脑子里。从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月亮、到初到京城，成青庚在菊花丛中问她想不想退婚、再到一品居中第一次相见……

　　就是一品居那恍惚一见，让她坚定了退婚的想法。

　　就是那恍惚一见，竟然是她自己鬼使神差地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得好远，然后再拼了命地想满京城找他？

　　她林尤殷进了京城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诗会初见……亦或者说是重逢，到西湖亭弹琴作诗，再到和王府的寻找……

　　她不知道他就是和王，他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所为的钦定太子妃。

　　他们俩就互相瞒着身份，唯恐自己的身份会吓走对方，殊不知就是二人这么一骗，竟然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她浪费了多少时间？

　　如果她当初没有要宁王退婚……不对，和王是有一个倾心了五年的女子，她方才一路上还猜测那女子就是惠贵嫔来着。

　　就算她没有要求退婚，月亮恐怕也根本不会和她成婚。

　　诗会初见，他说：弦为知己断，我们是知己。

　　他称他们是知己，而不是称为故人。

　　在她眼里，他是月亮，是她等了许久才重逢的故人。而在成青月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冒冒失失闯进了竹林，弄伤了自己。在西湖亭里傻傻等他等了两个时辰的傻丫头罢了。

　　林尤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位置上的，途中看见林尤链隐隐挑衅她的眼神，她都毫无知觉。

　　“殷儿，你怎么脸色忽然这么差？”

　　成青庚的话语把她的思绪从崩溃的边缘扯回了大殿里。她从小被送去道观，师父师兄师姐都是高人。那时候，她师父曾算出过她命中劫数。虽未告诉她是什么，但从此便严格管理她的思绪，要求她学会平心静气地面对世间纷扰。

　　她一直都做得不错，但每一次看到他，她学的那些就好像根本起不了作用一样。

　　林尤殷摇摇头：“我没事。”

　　她轻声地说着，在心里默默背诵起了静心决。这是宴会，宴会上各方势力云集，林家的人恨不得搞垮她，她不能自己先失了分寸。

　　师父曾说过，她要诚心地念，静心决可以让人暂时屏蔽一些扰乱心绪的情绪。最强大的静心决，可以让人断情灭欲。

　　“你不要瞒着我，我从未瞒过你。每次你问我怎么了，我可是都如实告诉你了。”成青庚道。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里的滋味谁又能明白？他感觉到的愧疚、嫉妒、难受、兴奋，全都像一味调味剂似的混在他的心里。难以言明。

　　“或许，回去的路上和你说。”林尤殷轻声道。

　　成青庚笑着，像是故意逗她似的问：“你瞧，三哥也看着我们这边。正好就坐正对面，你看他和我，谁更好看？”

　　“殿下和三殿下不一样，殿下飒爽不羁，三殿下看上去沉稳温柔。你穿青白色的衣服，依然有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他穿白色却是一身儒雅气息。”林尤殷念完静心决，那纷扰她的念头竟然真消失了一瞬，像个没事人一般的点评道。

　　成青庚心里讶异着她憋着气的本领，面上还是笑着夸她：“真棒，谁也不得罪。”

　　“我不怕得罪人，但是我怕殿下难过。”林尤殷还笑了笑。

　　她望过去，瞥见对面那袭白衣，即使在静心决短暂的保护下，她的心依然感觉到了隐隐的刺痛。不仅是为了两人的无缘，为了他的倾心于别人，还因为他身边就坐着一个喜欢他娇俏的紫衣女子。

　　林尤殷得体地对着成青月笑着，那边看着她，也是微微笑着。让她稍微有些惊讶的是——成青月眼里，没有一分惊诧。

　　不知道是他的掩饰太到位，还是他早就洞悉了她的身份，又或者是他从没有那么在乎过她，加上心理承受能力强，没把这些事当做一回事，自然就不在乎她有没有骗他了。

　　这里面唯独知道全情的人，只有成青庚。一幕一幕下来，他冷眼旁观着二人的反应，越看越心惊。

　　成青月也就罢了，但林尤殷这丫头居然能够这么沉着冷静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涛骇浪……和她平日里的模样是大相庭径。

　　究竟哪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成青庚还记得，她第一次诗会见到成青月，认为她是月亮的时候，在马车上溢出来的笑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像一个有城府的人。

　　如今，这幅模样……他却不想看到。他愿意用一生的力量去保护她，把她护在自己的臂膀下，让她做那个可可爱爱不用想很多事，每天做点点心的小姑娘。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压抑着如同波涛骇浪的情绪，面上却能笑得如沫春风的林尤殷。现在这样子的林尤殷，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皇室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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