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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我有孕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了。

      禁足一段时间后,有一次太后偶然想起许久未见我,去御花园的半道上拐来了我嘉宁宫。绕是前面有小太监来通报,但是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什么动作也做不了,连最宽松的襦裙都挡不住我的肚子了。

      “给太后娘娘请安。”我虚扶着肚子,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地面上的青石板路并不怎么平整,这里也没有小宫女递上软垫,我清晰的感觉到膝盖的刺痛。

      我听到了一声惊呼,抬头望去,太后身后一个看上去甚是年轻的妃嫔惊道:“这······这是有孕了吗?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有孕的姐姐?”

      想来这是他最近新晋的哪位妃子,我之前也未曾见过。不止是她惊讶,旁边好几位宫人都愣住了,缀在后面的几位太监都忍不住互相在递眼神。

      而太后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往常都是笑盈盈的脸上此时眼神凌厉得似乎要射穿我的肚子一样。

      我迎着这么多人惊异的目光在地上跪着,知道今日过后这紫禁城恐怕是难得平静了。

      “太后娘娘,我家娘娘身体多有违和,久跪不得。”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身后的随夏上前来跪在身边说道。

      我只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一个宫女的话,想来太后并不会放在心上。倒是她敢在这时候出来为我说话,我倒有几分意外。

      果然,太后冷冷的吩咐:“嘉宁宫上下照顾主子不力,所有宫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到底是忍不住,这二十大板是她们的无妄之灾,瘦弱一点的很有可能半条命都没了。

      “且慢,”我赶紧道,“太后息怒。说到底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原也不是她们的过错。”

      我知道,太后这是在气这么大的消息居然没有人告诉她。现在六宫无主,虽说是贤妃和淑妃一起管着六宫事务,但是其实每一件大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嘉妃这就说笑了,”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我看你的身子可是争气得很哪!”

      我不再接话了,只是默默的作势弯腰准备叩首。不过,因着肚子已经约莫有六个月了,根本不可能像往常一样,只能是尽量的半个身子往前趴伏在地上。

      直到我觉得肚皮都已经触到了地面的时候,她才松口。

      “行了!”太后明显的表现出她的愠怒。

      我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既没有继续弯腰,却也没有起身。

      稍稍过了一会儿,才听得太后不耐烦的发话了:“嘉宁宫上下宫人杖责十下!即刻去慎邢司执行。”

      太后身边的人立刻领命,开始押着宫人们出嘉宁宫前往慎邢司。

      我这才安下心来,这一举动实属冒险,相当于是在威胁太后娘娘了。她不改变主意,让我继续弯腰,就相当于把肚子里的孩子的命给赌上了。倘若不松口,那孩子很可能就会在我给她跪拜行大礼的时候没了,不管如何,这个消息传出去总是让人诸多猜忌的。

      “常嫔,你先回自己宫里。”太后直接抬手吩咐身后的那位年轻活泼的嫔妃,而眼神却冷冷的盯着我,“嘉妃,你随我进来。其他人都给我在外面等着。”

      说完,她就先抬脚往嘉宁宫走进去。而我因为身边没有宫女搭手,又兼之在地上跪了会儿功夫,起来得有些艰难,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后才慢慢的往里走。

      “你宫里的熏香换了?”太后娘娘坐到上首,皱着眉质问走进来的我。

      我进来的脚步微微一顿,苦笑了一声:“原来当初是太后娘娘给臣妾准备的麝香。”

      虽说天家无亲情,但是之前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可能是我有些傻气,总不愿意用恶意来揣度别人。没想到,打我一进宫便对我疼爱有佳的太后娘娘居然一开始就吩咐人在我的宫里放下那等香料。

      “嘉妃,事到如今,我也跟你敞开了说。”太后把手悠悠的搭在了软枕上,“你这姑娘,我也是真心喜欢的,待人和善,对我也多有孝敬,最难得的是,从不恃宠而骄。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只是坐在下首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带着点失神与漫不经心。

      “现在六宫无主,你的孩子若是论起长幼尊卑来,那自然最高贵的,更不用说你背后的娘家了。但是以后呢?若有了皇后,皇后有了子嗣呢?往小了说,那是兄弟阋墙,夺嫡争储。往大了说,那是皇权相争,江山动摇啊!不说那么多的史书之鉴,单单就前朝的覆灭还不够敲响警钟吗?”说道最后,太后甚至是忍不住拍着桌子来表达她的紧张。

      我心里微微发苦,眼神游离着望向她,“若只是个女孩呢?”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来,陛下也不是我自己所出。”她没头没脑的说完这一句话,才缓缓起身回答了我的问题:“是个公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当初长公主去和亲之后,南疆安生了一段日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但若不是公主,——那就只能是去母留子了。”语毕,就淡淡的扫了一眼我的肚子往外走。

      她走后很久,我都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正好嘉宁宫安静得很,连个宫人都没有,适合我想事情。

      不过,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许是得了消息,他很快就从御书房过来了,来的时候气息还有些不稳。

      “有没有什么事?”他微微俯身,眼睛同坐在椅子上的我平视。

      我摇了摇头。

      他轻轻松了口气,把我从太师椅上抱到他的腿上,一双手扶着我的腰,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背。

      “太后是不是为难你了?”他的手搭在我的肚子上,不确定的语气透着一点后怕的担心。

      “让我在外面跪了一会儿。”

      他手的动作微微僵住:“下回再有这种情形,你就称肚子不舒服,不跪就是。”

      我没有应答——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有下次。

      “之前嘉宁宫里的熏香是太后授意的。”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有些怅然的说道。

      “我知道,”许是因为我依靠他的动作,他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你进宫以来一直同太后亲近,我担心说出实情惹你伤心。”

      “那时候刚进宫,”我闷闷的说,“我看你对后宫里每位嫔妃都很上心,心里便堵的慌。也不愿违心的去结交她们,便只往太后的宫里多走动,因为那时候太后对我和善,让我想起了家中祖母。”

      他轻笑出声,“原来你是醋了。”

      我冲他哼了一声,手往他的腰间痒痒肉那边一夹,“那不过是一时的傻气罢了!”

      “谁说是傻气了,你要是醋起来那才好呢。”他浅浅的笑着,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我可从来没觉得你醋了。你刚一进宫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紫禁城里闲逛,几次我来你宫里寻你,不是在御花园就是在西六所。尤其那西六所可是冷宫啊,多少嫔妃都忌讳的地方,你还整天去。”

      他这回数落我真的是没完没了了:“还有啊,人家天天准备了粥啊,羹汤啊往御书房送,你呢?明明厨艺不错也不见得给我送,还得我来你嘉宁宫你才会亲手给我做糕点。还有,人家不时就会绣个香囊,鞋垫子过去,你呢?除了还在侯府的时候给我送了个四不像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我去人家宫里都是一堆人等着接驾,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你却好几次因为被我吵醒而闹起床气,就你这样还好说吃醋。”

      我推开他的手,立时就要从他腿上下来:“怎么着,那么多人围着你还不够么,我还得巴巴的凑上去。你觉得人家好,那你就去找人家呀!你也知道我是给你亲手做的糕点呀,人家送羹汤不过一个名目,那些不都是宫里御膳房做的。我女红不好,自然不会丢人现眼的送什么香囊了,再说了,你的穿用那也是宫里多少绣娘备着的,哪里缺我一个。你怎么不说,明知道我睡下了,大半夜却还过来呢,你睡得好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却连去跟太后请安都腰酸腿疼起不来。”

      撇了他自顾自的往里走,我也有些委屈。

      我自然是实实在在的醋过了,否则一开始何至于天天往嘉宁宫外面跑,就是想躲开他。

      哪怕是进宫之前已经做好了他后宫佳丽三千的准备,但是等真的见到他待别人温柔体贴的情形还是难受得紧。那是淑妃的生辰,因着她父亲在南方赈灾大有功劳,所以这次的生辰宴开办的声势浩大。不仅邀请了后宫的嫔妃们,就连前朝的大臣们都有不少。

      而毫无疑问,寿星自然是坐在他身边的,依次位份两边落座。我刚进宫不久,自然坐的并不靠前。在下首,看着他不时为淑妃夹菜,温情的帮她别好头发,甚至连淑妃的劝酒都不拒绝。

      明明每次饮酒,我都是自斟自饮,不时劝酒他都摇手拒绝。想到这,我就不免多喝了几杯,喝迷糊时,一时不察吃了点蟹肉。我虽然极爱鱼虾,但是对海蟹却是有些过敏。小时候吃了点就浑身不畅,只觉得气息都被屏住。

      等到宴会结束,回了宫里,不一会儿就浑身起了红疹子,我知道这是难受的前兆。紫娟气得直数落跟着我去的两个小宫女,接着就遣人去寻了太医。但是彼时宫门落钥,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都已归家,留在太医院当值的不过是些小医女。无法,紫娟便亲自去淑妃宫里求见陛下。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见到他,只传出话来说,陛下饮酒醉了,已经睡下了,先让医女诊治,明日一早再请太医。

      他的酒量我也见识过,比起我哥那是好了不止一点,虽不至于千杯不倒,但总不会醉的不省人事。幸好,有位医女医术不错,加之紫娟也曾跟着嫂嫂学了一点,两相斟酌着用药后,到了第二日也就好了许多。

      而我后来也不愿去深究到底是不是他的授意了,总归是心里有了疙瘩。想想以前父母和睦,哥哥嫂嫂也很是恩爱,都是不曾纳过妾。我习惯了看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入了宫才知道原来作那弱水三千里的一瓢水竟是这样的难受。

      所以,我那段时间便有意躲开他,常常只带两三个宫女便出去闲逛。紫禁城这般大,每日逛一点都够我看上许久了。而西六所那边人少,遇不见太多的嫔妃,也就省下许多场面话的寒暄了。况且,因为去的人少,那边的风光比起御花园还别有一番滋味,所以有段时间常常去西六所。

      我一边想着,一边气鼓鼓的躺在榻上。

      他有些揶揄的笑着,走过来躺在我身边,“好啦好啦,知道你吃醋了,”把我的手牵起来挽住,“我之前不也吃过那什么余季之的醋,扯平了。”

      猛一听他提起季之哥哥,我还有点心虚,赶紧转了个话题:“之前柔嫔怀胎的时候,你可也上心?”

      他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这还要吃醋呢。这么说吧,之前对她的上心,是因为孩子。而对你上心,是因为你。”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他的脸色,故作几分伤心道:“今日太后的事让我想起了祖母,自进了宫便没机会去为她扫墓添香。”

      “可以先让函姐儿代你前去祭祀,等到孩子出生以后你再亲自前去。”他揉了揉脑袋,颇有几分温柔。

      我嗔怪:“你倒是会支使,这函姐儿才几岁,我可不忍心。再说了,这不是自己去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去了还能求祖母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的。”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似乎是有些怀疑。不过,提到祖母我本来就伤心,所以倒是真情实感。

      “那行,过两日安排你出宫一趟。”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松口,“不过,还是低调些,就不用知会别人了。我让人带你去了就回来。”

      我自然满口应下,本来就不打算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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