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锄夕

7、第 7 章

　　有他的安排，我很快就出宫去城外祭祀了祖母。我只带了两个宫女，并他身边的一个大太监还有两个御前侍卫就去了。宫里谁也不知道，自然也没去通知侯府。

　　午后出宫，还未及掌灯时分便回来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把我送回了嘉宁宫，自然就回去向他复命了。这一回出门，我在路上未曾露面，甚至都不曾同旁人说上个只言片语，去了祖母的坟前如同往常一样上了香，说了几句话，悲伤之处还红了眼眶。总的来说，一切是再平常不过了，就算去复命也没什么可以说道的。

　　我出去了一下午，嘉宁宫里又多了不少礼品。

　　随秋指着那一堆一项一项说道：“贤妃和淑妃的礼送的最多，是让身边的大宫女送过来的。还有最近几位新封的常在是一起结伴过来要拜访的，不过，我推说娘娘您身子不好，她们就说改日再过来拜访。还有······”

　　她说道这就开始欲言又止了，我轻轻摆弄了那些物件，抬头看她：“还有什么？”

　　“柔嫔也来了。”随秋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我的神色，有些许为难，“她说改日再过来拜访。”

　　我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琉璃盏轻轻放下去了，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她可有送礼物？”

　　随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去翻记下的礼品单子。

　　这时在旁边的随夏就冷静的开口回答了：“柔嫔带了礼物，但离开时却又带走了，并未留下。”

　　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到了什么，挥挥手让旁人都退下了，只让随夏留下了。

　　我也不急着去问话，把送过来的东西都一一看了才在上首坐定：“随夏，我记得你是最早在嘉宁宫的一批宫女吧。”

　　随夏恭敬的跪在地上回话：“是，一直都在嘉宁宫伺候的。”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陛下的人吗？”我也不饶弯子了，直接就开门见山。

　　自从上一回见她在太后面前帮自己说话后，我便留了一个心眼。普通宫女可没有这般胆量，我虽说是她的主子，平时却也不过分亲近，犯不着为了我而赌上自己的性命，毕竟没有了我，她很可能又会有一个新的主子。而且那时候整个嘉宁宫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没人能够去给陛下报信的。当她这般“忠心”的为我说话后，太后势必要责罚她，这责罚太后自然不会亲自盯着，如此就有机会见到旁的人。陛下也是在宫人们去领罚不久之后便过来我嘉宁宫的。

　　随夏稍微愣了愣，面上却还算镇定：“娘娘说笑了。往大了说，整个紫禁城上下都是陛下的人，往小了说，随夏现在自然是娘娘的人。”

　　我笑了笑，解释道：“你不用那么谨慎，我自然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会这般开口。你也知道，前两天太后与我闹了些不愉快，责罚之后有不少宫人早就离了心。而我有孕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日后我这嘉宁宫自然是安生不了，我就怕旁人趁着这龃龉来收买嘉宁宫的宫人。”

　　她抬头认真的听我说。

　　我说道着，用眼神示意着御书房的方向：“陛下知道了我这个担忧，就同我说若是有什么事情找你办就好。”

　　随夏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我话的真假，半盏茶过后才点点头：“在嘉宁宫之前我确实在御书房当值过，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宫女。后来陛下在给您分寝宫的时候就把我调来了嘉宁宫当大宫女，嘱咐我对您上心些，有什么难处尽可去知会。”

　　我点了点头，笑着让她起身。随夏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明面上的回答是陛下对我的照拂，可是私下里又有什么旁的交代谁能知晓呢。

　　“那嘉宁宫还有哪些是可用的人？”我让她走来身边，认真的问：“日后各宫来走动的人估计也多，挑了安心的放在内间里，其他的就可让她们在外间伺候了。”

　　这话合情合理，她很快就回答了我：“除了我，下面有两位小宫女，一个在小厨房伺候的，一个在外间当值的。原来还有一个大宫女，去岁求了恩典被放出了宫。”

　　我立时便安排道：“原本在外间当值的那位调进来听你的吩咐，以后我身边的起居就由你来负责。而小厨房的那位不用动，待会我给你捧金瓜子，你拿着悄悄给了她，嘱咐说以后要多注意摆上桌的饭菜。”

　　随夏应了，拿着我给她的金瓜子退了出去。

　　我侧躺在榻上，这样子的话肚子就会舒服些，觉得不那么吃力。但是也没舒服到哪去，解决完一件事情又有另一件事情等着我。自上回柔嫔在嘉宁宫没了孩子，我们已经有许久不曾往来，这回她说要过来让我着实有些不安。

　　我就这么担心了两三天，等到我终于要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柔嫔却登门来拜访了。原本晨起的时候便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脑袋不时昏昏沉沉的，可是此前已经拒过她一次，这回就不好再推说不见。

　　“前几天也是凑巧了，我身子有些乏，便没有见客。”我是在殿门口迎她的，柔嫔手上捧着个精致的锦盒过来的，往日里都是她主动与我说话，这一回安静的很却又让我有些不适应。

　　进了殿内，我请她坐下后便让人上茶，自己也在上首落座。她把一直抱着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两件小孩子穿的小衣，我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用上好的锦缎做的。

　　“当初我有喜之后，陛下让人送了好些赏赐过来，我特意挑了最好的两匹蜀锦来给孩子做小衣。”她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把两件小衣举起来让我看了一眼，还认真的转头问我道：“姐姐觉得这两件小衣如何？”

　　我有一瞬间的凉意，想到了柔嫔在嘉宁宫没了的孩子。

　　我现在自是知道孩子没了是因为那熏香，可是柔嫔不知道呀。并且我还不能就这么贸然的告诉她。这事可以算得上是皇家的丑闻了，毕竟事关当朝太后。且柔嫔身后并无强大的家族，知道了这个消息对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她什么也不能做而且还要冒着可能被陛下或太后舍弃的风险。

　　“这小衣自然是好的。”我牵强的笑了笑。

　　“那我就把这个送给姐姐了。”柔嫔轻轻一笑，目光温柔的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姐姐你说，我的孩子没了之后，你就有喜了。是不是我的孩子知道我舍不得他，特意投胎重新来我身边了呢？”

　　我下意识的扶着肚子，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的身体现在更是冷一阵热一阵。

　　“柔嫔，”我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讲起，但是又不忍直接伤了她的心，“陛下现在因为你孩子没了对你多有怜惜，相信过不了多久······”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了，“姐姐这话是想一个人独占这孩子吗？”她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幽怨了起来。

　　我甚至都感觉到额头上的冷汗一点点沁出来了，看了身边的随夏一眼，随夏就警觉的走来我身前护着。

　　“我的出身普通，父亲也不是京官，远在云南。自打进宫之后，捧高踩低了的人多了去了。唯有姐姐是真心对我好的，从来不会嫌弃我。”她直愣愣的看着我说，“我原以为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姐姐是会替我高兴的。没想到，姐姐也同她人这般作践我。”

　　我难受的揉了揉脑袋，“不是的，我并没有想要害你和你的孩子。”

　　“你都让自己最信任的宫女上茶了，我知道的！”她一把抱起了锦盒，丝毫不听我的解释，甚至还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只要姐姐等孩子出生以后，让他多在我身边陪陪我就好，只要这样子就好······”

　　柔嫔抱着锦盒走到了我面前，随夏拦着她不让她再靠近。

　　“让我摸摸孩子吧，他肯定想我了。”柔嫔眼里再也没有别的，死死的盯着我的肚子伸出手······

　　我再也忍不住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可是猛地一起身便是头昏脑胀，眼睛像被人蒙住了一样，四周都暗了。跌回榻上的时候，我最后的一点意识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