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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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醒来的时候，浑身湿漉地躺在甲板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左右围着几个人。
见她睁开眼，他们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一望无际的海洋让姜姒心生烦躁，身上都是水汽，耳边又聒噪得很，她眼中红光一闪，凭生出几分暴戾之气。
就在这时，脖子上戴着的珠子产生波动，一股温润的气息涌入神魂，抚平了她的戾气。
身上的水气悄无声息蒸发，她嘴唇微微张阖，默念一句法诀，凝神静听，风中似乎有人在耳畔低声絮语。
很快，她明悟了这群人族在讲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眼前衣着古怪的雄性人族问她。
“你怎么会在海里呀？”旁边和他面貌有几分相似的雌性好奇地看着她。
姜姒没有理会他们，站起身，目光环顾四周，“此是何处？”
声音嘶哑沉闷，语调隐隐有几分生硬，和秾丽鲜妍的外貌并不相称。
听她文绉绉的话，全身包裹在深蓝潜水服里的薛竞啧了声，身体前倾靠近她，眨眨眼，“好歹费劲把你捞上来，也算救了你一命……”
“救我？”
对方神色莫名，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薛竞下意识后退，背脊凉凉的。
旁边最先说话的周景行没注意他的反应，一脸探究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怎么掉进海里的？这附近并没有其他船只。”
她目光冷淡的看了眼他，本来湿漉的长发不知何时变得清爽，身上黛青色的长裙也干透了。
不对劲……周景行看了眼旁边的薛竞，深色的潜水服在阳光下亮晶晶——
还是湿的。
他俩穿着潜水服潜了大概四十米左右，发现了飘荡在海里的她，刚才着急救人没有深想，没有任何潜水设备在四十多米的海里，被他们带出来竟然没事……
意识到她身上种种古怪之处，他不由伸出手挡在其他人前，倒退两步。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她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丝奇异的笑，带着几分戏谑和蔑视。
及腰长发凌乱披散着，在天水一色的碧蓝背景下，犹如一只摄人心魄的海妖。
“咦？你，过来。”她忽然抬手勾了勾食指，眼底带着点喜色。
周景行拧眉警惕地打量她，正想说话，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众人不禁回过头。
一男一女从舱室出来。
“阿也，你怎么出来了。”
被唤作阿也的青年着实一副好皮相，俊美清隽，体态修长。他穿着简单的纯白T恤，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黝黑而明澈，像早春破冰的溪涧。
姜姒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好香的人族，想吃！
除了“姜姒”这个名字外，其余的她都想不起来了。她的来历过往，又为什么出现在海底，脑海里空空一片。
但眼前这个人族，有一股久违的香味，她隐约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这是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姜姒不耐烦的拂袖一挥，想将眼前这几个聒噪的人族先打晕再说。
岂料仅是这一个动作，神魂针扎似地泛疼，一股空虚饥饿的感觉充盈四肢百骸。
该死，是她的神力耗尽，无法动用术法，怪不得见到一个灵气充沛的人族就迈不动脚。
等一下，神力？
所以她果然并非羸弱低微的人族。
姜姒若有所思的打量那个香喷喷的人族，目光有些遗憾。
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但她好似答应了谁，不到万不得已，不拿人族当血食。
考虑了片刻，姜姒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那个人族几眼，翻过甲板栏杆，跃入大海。
在其他人看里，甲板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接着用露骨的眼神盯着雍也看，仿佛想把他“吃”了，最后毫无预兆地跳进海里。
几人连忙冲到栏杆前往下看，被溅起的浪花已经平息，蔚蓝的海水深沉寂静，完全看不出刚刚有人落水。
周令仪磕磕巴巴地指着大海，“她她她，她怎么又跳海了……”
周景行拉住妹妹没说话，满脸肃然地盯着平静无波的海洋，眼神闪烁不定。
“阿也，你怎么了？”和雍也一起出来的女生忽然开口。
女生长着张标准鹅蛋脸，皮肤白皙莹润，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秀丽，一眼看上去很舒服。
雍也捏了捏右手手腕，似乎没听见她说话，扭头问另一边的薛峋，“发生什么事？”
嗓音清冽，声如其人。
“邪门了……”被询问的薛竞一脸古怪，“我和景哥刚刚去深潜，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下面飘上来，好家伙披头散发的，一开始还以为遇到水鬼了……她刚刚看你的眼神不对，难道是偷溜上来的粉丝？怎么想不开又跳下去了？”
*
被几人讨论的姜姒此时如同一条游鱼深入海底，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下潜到几千米的深海。
深海幽暗无光，多数海洋生物无法在深海生存。
姜姒漂立在海底，伸出左手，原本圆润的指甲忽的探长半寸，指尖锋利如利刃。
她用指甲划向右掌心，几滴鲜血溢出。
鲜血仿佛有生命般，在涤荡的水波中逐渐往不同方向飘远。
没过一会儿，某个方向有了动静。很快，巨大的光影慢慢靠近。
那是一只异常庞大的深海蠕虫，浑身透明，尾部像一把撑开的伞，伞沿布满柔软白须。
它扭动着肥厚的身躯前进，无数发着光的虾子环绕在它四周，在漆黑的深海看起来颇为壮观。
姜姒嫌弃的皱起眉，看着靠近的蠕虫。
她讨厌水，自然更讨厌海，但陆上灵气干涸，也只有海底这些大家伙体内可能存着些许灵气。
尽管没有记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许久没有以血食来补充神力，否则也不会这样嫌弃。
又或许是这只蠕虫又丑灵气又少……算了，蚊子肉也是肉，她一边想，一边皱着眉隔空伸出手。
那蠕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震慑，笨重肥胖的躯体艰难的上下翻腾几下，最后如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成一张透明的虫蜕。
密密麻麻的发光虾子好似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旁边忽然张开一张深渊巨口，无数的虾子被吸入那张大口。
一条如缎带般的长条生物从另一边出现，边沿的柔软触须缠住虾子，分食了逃过巨口的虾子。
姜姒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大家伙，并不满意。能被她的血吸引，哪怕没有开灵智，也不会是普通生灵。
来的这几只，都太普通了。
如今到底是什么年岁，怎的如此不济？不仅灵气枯竭，连深海的血食都不堪用。
她那几滴血，若是只吸引这些低劣血食，可是吃了大亏。
她平生吃什么都不愿吃亏，可如今失去神力，失了记忆，也不晓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该何去何从？
姜姒叹了口气，陷入迷茫。不过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只彷徨了一瞬，便振作起来，泄愤般的将两只血食撕碎吸收。
“嗯？”她陡然转过头，看着远处逃窜的黑色巨影。
“总算有一个还看得过去。”姜姒追了上去。
那黑影是只黑色巨龟，比最开始那只蠕虫还要大几倍。
等姜姒追上它，巨龟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仿佛在求饶。
见她不为所动，一道神念哆哆嗦嗦的出现。
“果然开了灵智。”姜姒满意一笑，五指成爪，锋利的指甲就要撕开龟壳，被巨龟神念里透露的意思止住动作。
她神色微动，拍了拍龟壳，站了上去，“带路吧。”
巨龟划着四肢，驮着姜姒向深海更深处游去。
*
“带路吧。”周景行朝面前的人微微点头，在他身后，雍也神情淡然，与前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穿着复古灰色长衫的青年带着两人穿过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古宅前。
青年叩了叩门上的铜兽衔环，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人默不作声的领着两人走到会客厅门口，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会客厅布置得颇为考究，进门左边墙壁放着一架黄花梨木雕屏风，两边各有一株半人高、造型奇特的盆景。
屏风下方不远处是一张玄色大办公桌，上面简单的摆放着一叠空白宣纸、笔架、砚台和几个盖上的小木匣。
旁边的博古架上，放着些古玩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什，比如一把满是铁锈的断匕首，一只布满裂痕的青铜小鼎。
此时博古架旁站着位穿唐装的老人，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向两人。
“段大师，打扰了。”周景行嘴里说道，不动声色的打量老人。
听说这位段大师快七十岁了，看起来鹤发童颜精神奕奕，比家里老爷子精神多了。
不过他的右眼只有眼白，看起来倒有点儿稀奇。
“褚明介绍来的？”老者绕到书桌后坐定，示意两人坐在书桌下首。
两人从善如流坐在下首，周景行向老者点头致意，简单寒暄了两句就步入主题。
他掐头去尾、模模糊糊说起一周前的事。
距离那趟海上潜水之行，已经过去了一周。
当晚雍也浑身发烫，第二天手腕上出现了一个青色印记。
这事透着古怪，周景行辗转打听好几天，托人引荐了这个据说有些真本事的大师，就直接拉着雍也打飞的过来。
“可否让老朽看看那印记？”老者听完周景行的阐述，沉吟半晌，目光看向旁边没说话的雍也。
雍也眉心微拧，看了眼一旁的周景行，无奈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青色印记。
那似乎是个篆文，但却不是已知的任何一个篆字。仿佛生长在血肉里一般，乍看过去像个刺青。
段大师凝神看了看，忽地冷不丁抓过他的手，粗糙的手指覆在印记上搓了搓。
雍也“噌”地站起身挣扎着想收回手。
“小友稍安勿躁。”老人的手仿佛钢爪般握住他的手腕纹丝不动，不紧不慢的说完这句话，在后者即将甩开他之前，仿佛有预料般松开了手。
周景行拍了拍雍也的背安抚他坐下，“阿也。”
雍也神色冷漠的收回了手重新坐下，淡粉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应该是追踪灵印，他这是被盯上了。”段大师仿佛没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对周景行说。
显然他也看出来了，虽然出事的是更俊的那个，但执意过来解惑的却是一直说话的这位，所以话也是对周景行说的。
“追踪灵印？”周景行目光落在雍也手上，脸上半信半疑。
这名字从字面理解并不难，但理解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大师大约看多了这种表情，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按你所说，你们在海上碰到的女人大概不是人类，或者说，不是普通人。”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的雍也总算有点反应。
“哪里能找到她？”
他的话出人意料，在场两人都愣住了，段大师轻咳两声，满是沟壑的脸上一言难尽，“或许，她应该会找上门？”
不找上门，费劲打上追踪印做什么。
“通过它反追踪，有办法吗？”雍也盯着老头，语气莫名的执着。
他的瞳仁极黑，眸光流而不动，眼尾微微上翘，有种脆弱又凌厉的矛盾感。
“阿也，你想做什么？”周景行皱眉打断他，“……难道你想主动引她出来，化被动为主动，可是这样危险系数太大了。”
雍也没说话，仿佛听不见他说话，眼神执着地注视面前的老头。
后者沉默着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老朽学艺不精，恐怕是没办法。”
话说到了这一步，雍也似乎看出了什么，没有坚持，起身离开。
“阿也！”周景行有些头疼的看着一言不合离开的雍也，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办公桌上，说了声“抱歉”就追了出去。
等两人走远，段大师忽然猛地站起身，高喊一声：“马三！”
刚刚领两人进来的沉默男人不知从哪里出来，悄无声息的来到他面前。
“收拾收拾，让仲远买去白城的机票。”段大师面沉如水，身形似乎佝偻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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