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施夷光

2、第2章

　　“阿也，你到底想做什么？”周景行追上离开古宅的雍也。

　　雍也看见他脸上的担忧，犹豫了一下，说：“这或许是个机会。”

　　“什么？”周景行没听懂他的话。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我母亲。”雍也皱着眉，神情晦涩。

　　“什么……”周景行没跟上雍也的思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发热那晚？梦到梁姨？”

　　他停下脚步拽停雍也，脸上露出几分凝重，“阿也，梁姨已经失踪十年了……”他不想把那个字说出口，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只是个梦，在没有把握前，你实在不该拿自己去冒险！”

　　雍也用沉默代替回答，挣开他的桎梏大步往前走。

　　湘城的初秋还带着几分躁意，阳光斜斜照进巷子，在墙角留下弯折的影子。影子主人肩宽腿长，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周景行无奈的揉了揉脸，叹了口气，迈开腿追了过去。

　　巷子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司机站在车门边犹豫地转来转去，见到他松了口气。

　　“老板，雍先生走那边去了。”司机手里指着大街的方向。

　　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商业街，虽然不是市中心，但周末还是有不少人出来逛。

　　周景行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雍也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

　　见他还记得戴着棒球帽遮掩，周景行松了口气。虽然阿也退圈一年，但热度却没有减退多少，甚至不久前还有几个粉丝因为他许久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做出了不少疯狂的事。

　　他嘱咐了司机几句，随即大步跟上去。

　　商业街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打着红色油纸伞的女人。那伞形态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不足以令路人频频侧目。

　　令人瞩目的是伞下的人，高挑白皙，一张脸明媚秾艳，漂亮得不似真人。

　　加上她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青色古风裙，一下子就和其他人区别开。

　　大概是美得太有距离感，没人过去搭讪。

　　她看起来走得不快，但眨眼间就走完商业街的一半。

　　商业街中心是一家大型商场，商场门口是个小广场，这会儿似乎在做活动，竖着一块巨屏。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场演唱会。

　　打伞的人随意瞥了眼，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盯着屏幕看。

　　周围有几个女生一边拿着手机在录屏一边激动的说着话，有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注意到她，搭话问道：“你也是星辰吗？”

　　“星辰？”姜姒盯着屏幕没有看她，语气散漫，“什么意思？”

　　那女生有点儿失望，“连星辰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姜姒指着屏幕里的一个人，说：“见过他，算不算？”

　　屏幕上，穿着黑色舞台服的主唱刚唱完一首歌。他将汗湿的额发随手往后拨了拨，露出一张异常惹眼的脸，舞台下山呼海啸般的疯狂呐喊验证着他的人气。

　　没等丸子头答话，不远处响起女生的尖叫。

　　“啊啊啊——雍也，你是雍也吗？”

　　这句话仿佛是个信号，一下子将半条街都炸开了。

　　不断有人涌向刚刚发出尖叫的地方。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雍也垂着头，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压低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留下一道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忽然，一双手拉住他的胳膊。

　　他皱起眉抬头，正准备推开人，却发现拉住他的人不是自以为的歌迷。

　　那是个憔悴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眼神绝望又空洞，嘴里絮絮叨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你见过我的女儿吗？这是我女儿，你见过我的女儿吗？……”

　　雍也盯着她，“你找不到你的女儿？她失踪了？”

　　大约是总算有人回应她，女人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他的胳膊不放。

　　“我女儿就是在这条街不见的，你有没有看见她！有没有看见她！求求你，求求你！你知道她在哪吗？！”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雍也看，仿佛看见了唯一的希望，眼睛亮得惊人。

　　“没有……”雍也见她眼中的光熄灭，顿了顿，抿唇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

　　“帮忙”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啊啊啊——雍也，你是雍也吗？”

　　原来是那中年女人刚刚闹出的动静引起太大，引来路人的注意。

　　这样一声嚎，让雍也迅速被人包围，且包围圈越来越大。

　　雍也皱着眉一言不发，哪怕有人看着他激动落泪，也丝毫没有动容。

　　“各位不好意思，雍也现在只是普通人，请不要打扰他，谢谢！”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周景行挡在雍也身前，神情冷峻。

　　他穿得西装革履，派头十足，一时倒是唬住了部分人。

　　有几个自称粉丝的男女帮忙维持秩序，将试图靠近雍也的人拦住。

　　自从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雍也退出乐坛，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哪怕是自诩理智的粉丝也舍不得放他走，想多看他几眼，也想了解偶像的近况。

　　雍也无视眼前的“默剧”，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人群外。

　　已经被挤到人群外的中年女人，激动地拉着一个人的手，嘴唇张合。她在说：“你真的能找到我女儿？”

　　“她叫什么名字？”对方抽走她手里的照片，问。

　　那红伞不知是什么材质，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让她的身影忽明忽暗，甚至周围的空间隐约有丝扭曲感。

　　雍也“读”到这句话，目光一凝，推开人群往两人的方向走。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头斜睥了他一眼，漂亮的柳眉向上微挑。

　　她的神态里有种不自知的傲慢，除此之外，还有种诡异的割离感。

　　那把伞，仿佛隔离了外界。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让雍也的心猛地被攥紧，他逆着人流奔去，完全没有管周围的人。

　　“你要帮她找女儿，怎么找？”他平复呼吸，站在她面前。

　　“你有兴趣？”姜姒对被她标记过的预备血食很有耐心，歪头靠在伞柄上，问。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不少粉丝围了过来。姜姒不耐烦地屈指一弹，四周猛地卷起一股狂风，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等风平息大家睁眼开，赫然已经少了三个人。

　　*

　　“姐夫，你说冯小总抓这些人，想做啥？”一个农家院子里，染着黄毛的花衬衫男横抓手机，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被他称呼大哥的男人一头莫西干发型，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听了小舅子的话，忍不住一个爆栗扣在他头上，“天天就晓得玩游戏，脑壳生锈不能用就扔了，冯小总的事是你小子能打听的？”

　　“虎哥，冯小总带来的人看起来邪乎得很，我感觉不太妙。”坐在旁边的眼镜男手里玩着一把匕首，看上去有些阴郁。

　　虎哥叹了口气，将烟头狠狠的摁在地上：“等拿到尾款，咱们马上去外地躲躲，这狗日的冯旭程，一开始说让我们抓几个得罪他的人，现在他妈连孩子都抓！肯定不是抓几个人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的“扣扣”声。

　　“谁？”守在院子里三人有些警惕地看向紧闭的大门。

　　“是我，虎哥，午饭买回来了！”门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虎哥向花衬衫抬抬下巴，花衬衫不情不愿放下手机，走到大门前，放下插销，打开门。

　　一个穿灰T恤的男人白着脸走进来，手里拎着装盒饭的塑料袋，后面跟着两女一男。

　　虎哥几人猛地站起来，等看清了这没什么威慑力的几人，又不免松懈了几分，且目光不由自主流连在进来的年轻女人身上。

　　“辉子，怎么回事？”虎哥瞪了眼T恤男，目光闪烁。

　　“你女儿应该就在这后面。”姜姒状若无人的偏头对站在旁边的中年女人说。

　　那女人一直像游魂似的跟着姜姒，“女儿”这个词仿佛是个开关，让她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我女儿，我女儿在这？”她激动的左顾右盼，想冲进屋子里，被花衬衫拦下。

　　“我说你们几个，什么意思？擅闯民宅是犯法的知道吗？”虎哥在听到姜姒的话时就变了脸，朝眼镜男使了个颜色。

　　走在最后的雍也将手机放回口袋，上前两步挡在姜姒前，和悄悄靠近的眼镜男对峙。

　　“小鬼，让开。”姜姒神色怪异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她一个指头就能戳死的脆弱人族，竟然以保护者的姿势挡在她面前，难道她看起来很弱？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手指一曲，院子里的四个人忽然汗如雨下，不由自主“噗通”跪地，吃痛不已地痛呼出声。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掉在地上的匕首就到了她手里。

　　“这是武器？”姜姒嫌弃地曲指弹了一下匕身，只见匕首仿佛面粉做的一般，被震成了灰，簌簌往下掉。

　　跪地呻/吟的几人看见这一幕，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霎时间失语。旁边的中年女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姜姒。

　　雍也眼瞳微缩，情不自禁摸了摸手腕上的印记。

　　姜姒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吧。”

　　她闻到了一股让她讨厌的味道，果然心血来潮管闲事，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