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南瓜以安

28、往事重提

　　凯瑟琳专用的体术训练场里面，莱乐已经被砸在地上很多次了。

　　像莱乐这样从小接受训练的贵族军人后代，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没有一战之力，只是现如今她的脑海里面还翻涌着佐伊被人殴打的画面，因为不能暴露性别而蜷缩在角落，闭着眼睛，护着腺体，沉默承受。

　　莱乐没有穿护具，凯瑟琳也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又一次被顶膝摔出去，捂着肚子的莱乐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解脱，她想起佐伊也被这样狠狠地打了，甚至更加严重，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苦闷形成了异样的抵消，莱乐爬起来，汗湿的头发遮住眼睛，忍者胃酸泛上来的不适，又继续进攻。

　　反倒是凯瑟琳不肯打了，抱着胸冷眼看莱乐：“不打了，你一点斗志都没有，就是来挨打的。”

　　“打有什么用？斗志有什么用？你要惩罚我，那就惩罚。”莱乐拨开头发，露出宝石一样绿色的眼睛。

　　凯瑟琳听到这样有气无力地话就上火，技巧可以练习，但好胜心都没有的话，那确实是没救了。

　　莱乐站在原地，衣服已经湿透，额头上也青了一大块，很是吓人。

　　“你可以继续挨打，但是只要你的拳头打不到我身上，你的好朋友就要一直在烈日下跑步，我记得她体能很差吧，不知道能撑多久。”

　　莱乐闻言一个上步冲拳，砸向凯瑟琳面门，但此时她体力消耗巨大，动作早就不如一开始敏捷，凯瑟琳挥手胳挡，后手拳直击莱乐下巴，莱乐偏头躲过，之前冲出去的拳头却被抓住，腿被凯瑟琳一绊，掀翻在地。

　　“真的是，太差了。”凯瑟琳摇头。

　　莱乐这一下头撞到了地上，狠狠地震了一下，她双手撑地，立刻爬起来，继续攻击。凯瑟琳见她认真起来，觉得有趣，也不再多话，和她拆起招来。莱乐的招式和动作都很基本，没有什么花把事，但是她胜在发了狠，因为吉吉是真的跑不了多久，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会累倒。凯瑟琳经验丰富，出手迅速准确，大体上还是莱乐在单方面挨打，但至少气势上莱乐没有输掉。

　　凯瑟琳一拳打向莱乐鼻梁的时候，感叹学生的经验还是太浅了，前面这一手不应该沉不住气，导致面门暴露。但出乎意料的是莱乐竟然没有躲，还直挺挺地迎了上来，此时凯瑟琳已经来不及收拳，只能尽量卸力，但全身都已经顺势向那边打去，用处不大，莱乐地鼻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但同时，她的拳头也结结实实地碰到了凯瑟琳的肩膀。

　　“碰……碰到了。”莱乐捂着潺潺下流的鼻血，仰起头用余光看凯瑟琳。

　　“很有牺牲精神嘛，”凯瑟琳摇头，“从你入学以来，我就在观察你，你很聪明，但从来不尽力，为什么呢莱乐。”

　　很少有人察觉莱乐仍然有所保留，大家看来她的成绩已经足够优秀。

　　莱乐浑身灰扑扑的，下意识将自己藏在阴影后面：“不愿意让叔叔伯伯们失望罢了。”

　　“那你自己呢莱乐？”

　　莱乐茫然地看着凯瑟琳，她不是不知道凯瑟琳在问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她确实无法回答。凯瑟琳问的那个“莱乐”，是莱乐从小到大，千方百计藏起来的自己，她必须把自己藏起来，才能获得更多的认可。藏到如今，她已经有些忘了是什么模样了。

　　扯了一把纸巾给莱乐，凯瑟琳敲了敲墙壁，原本光滑的墙面向两边滑开，露出了一排书架，她从正中拿出一个长长的黑色盒子，放在莱乐手上。

　　凯瑟琳对莱乐说：“这是你父亲的遗书，是他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留下的，你母亲说，如果你选择做个普通人，那就永远都不要让你知道，但如果你选择进入军队，就把一定要把它交给你。”

　　“你父亲母亲都很爱你。”

　　莱乐接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听到凯瑟琳这样说，有些发愣。

　　“教官，我知道很多事情也许不能公之于众，但，我还是想问，我父亲的死，一定不是因为执勤途中失足跌落山谷，这种事情吧。”

　　凯瑟琳听得出莱乐声音里面的小心、紧张和恳求，这个学生受了太多委屈了。莱乐和她父亲有五分像，但没有里维拉上校那一股神采奕奕，莱乐更加谨慎和谦卑。

　　凯瑟琳知道那份谦卑后面的缘由，那是经年累月因为父亲的事被嘲笑之后生长出来的自我保护。

　　“不是的，莱乐，不是的。里维拉上校，是位不折不扣的英雄。”

　　“嗯。”莱乐松了一口气，像是多年的执念消散，她还想努力打起精神问些什么，但身体太沉了，终于倒了下去。

　　“她没事吧？”一道身影从里面休息间走出来，浑身是汗，双目失焦，似乎做了一场什么大的斗争。

　　“凯瑟琳，你下手太重了。”

　　“拜托，他是个alpha，麦克，不要大惊小怪了。”凯瑟琳走过来，同男人一起把莱乐搬到沙发上。

　　“重新拿到身体控制权感觉还好吗麦克，可惜你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不然我真的想喝酒了。哈维竟然是个滴酒不沾的人，真不合理啊。”

　　“棒极了，我该去睡觉了。不然哈维会怀疑的。”麦克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接过凯瑟琳递过来的药片服下，自己又回到了休息室，他只是来看看莱乐。

　　莱乐被校医院拖走了。

　　凯瑟琳伸了个懒腰，探头看看了外面操场，吉吉竟然还在跑步，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学生了。

　　休息室里面传出声响，哈维推门走了出来。

　　“我又睡着了吗？刚刚突然很头疼呢。啊！下午两点了！凯瑟琳你不要告诉我吉吉还在跑步！”

　　“对啊，她跑得可好了呢，我都不忍心叫她。”凯瑟琳指了指窗外。

　　操场上，吉吉想着凯瑟琳不屑的眼神，憋着一口气努力跑着。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对方看不起吧。她已经不奢求得到什么答案了，但是想到在凯瑟琳心里自己多么没用，吉吉像灌了铅一样沉的脚又努力迈起来几步。

　　吉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跑这么久，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一刻也没停过。奥兹和德文下课来看她，劝她偷个小懒她也没听，她哥哥亚伯说要去找凯瑟琳理论也被她拦住了。

　　“哥哥，我觉得我可以跑完。”

　　亚伯觉得奇怪，他妹妹一向没什么志气的，上一次这么坚定，还是十四岁的时候被人骗了，回到家坚定地说要做个坏女人呢，虽然根本学不会就是了。亚伯坐在场边看着，中餐时间还给妹妹送了营养冻。想了想还录了一段发给洛斯瓦尔夫人，配字“军校还是让人成长，感觉吉吉懂事了。”

　　凯瑟琳和哈维一前一后抵达操场的时候，亚伯迎上去：“我妹妹要是出问题，你可就完蛋了。”

　　“那你肯定先完蛋，你可就坐边上。”

　　两人扯皮的时间里，哈维已经跑过去叫吉吉。

　　“我觉得我妹精神状态出问题了，自从她那个女朋友被证实是间谍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哦，小朋友嘛，难免受点伤，多几次就好了。”

　　“你是教官，而且也是女beta，你不能开导开导她吗？还有你看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我都能想到你的惯用伎俩，肯定是被你骂得伤自尊了，不然跑不了这么久。”亚伯和凯瑟琳也共事几年了，很了解她的套路。

　　“不能，我又不是洛斯瓦尔家的奶妈，这么大人自己照顾自己吧。”凯瑟琳没给亚伯好脸色。

　　凯瑟琳虽然拒绝了亚伯，但还是把快要虚脱的吉吉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休息，毕竟办公室有空调，宿舍可没有。

　　吉吉累得不行，喝着充能饮料听凯瑟琳说话。

　　“比我想象的好点，还能和我走回来。”凯瑟琳说。

　　吉吉点点头，整个人焉在沙发上。

　　“和我赌气了？觉得我看不起你？”

　　“没有。”吉吉这句没有，说得自己都哽咽了。

　　“你这个精神萎靡的样子是为什么？还是因为你那个间谍女朋友？”凯瑟琳倒也不揭穿她。

　　吉吉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睛聚起光看着凯瑟琳。

　　“这有什么，我有一个beta朋友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间谍。”

　　“啊？”吉吉被饮料呛了一口。

　　“她和你差不多，特别傻，我觉得她的故事能对你有点帮助。”凯瑟琳又说到。

　　“大概五六年前，我这个朋友在元星下三区一个酒吧打工，这打着打着，就看上了一个便利店的beta收银员……”

　　吉吉眯起眼睛，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我这个朋友吧，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之前工作强度特别大，那段时间突然失业了，就想谈一次恋爱，然后就阴沟里翻船了。”凯瑟琳靠在自己的大皮椅上，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我跟你说，那个收银员看起来瘦瘦小小和未成年一样。而且装得特别单纯，甚至不知道乘坐公交车要花钱。”

　　“啊……哈哈哈哈，世界上还有这种傻子啊？”吉吉尴尬地笑着附和了一句。

　　“对吧，我这个朋友，色令智昏，觉得对方一定是一个离家出走的贵族富二代，这么做作的表演居然没有看出来，还和我说对方特别单纯特别可爱。”

　　“您的朋友是不是误会了，我听着好像真的挺单纯的啊？说不定真的是贵族呢？”吉吉试探着看向凯瑟琳。

　　“我查过了啊，贵族里面并没有这个人。总不能是皇室的人吧？”

　　或者一手遮天的洛斯瓦尔家——凯瑟琳看着吉吉棕色的眼睛，一股熟悉的感觉又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