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乐园》宋绎如

21、移植手术

　　赵家那边又出乱子了，何有兰在电话里哭，说赵卓山和赵昀城打了起来，陈错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直到今天上午赵卓山下床都还很困难，而且他们兄弟俩感情一向很好。

　　但因为这件事情，陈错不得不去住院大楼那边，他向尹殊道歉，说出了点事，不能陪着他去看病，让他一定要拿药，晚上要把药拿给他看。

　　尹殊没有立刻答应他，也没有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走廊的尽头没什么人经过，他上前一步，低头纯情地碰了碰陈错的嘴唇。

　　“刚刚的，还给哥哥。”

　　“去吧，但要记得回家。”

　　那一触即分的亲吻让陈错心头大震，耳边嗡嗡作响，他甚至没听清楚尹殊说了什么。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不道德的，甚至是罪恶的，但他现在把那些都忘了，只记得尹殊嘴唇的触感，心脏跳得很痛，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他回到住院大楼，那失控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事情的缘由是赵昀城的易感期影响到赵卓山并使之提前了，易感期中的alpha有着异于常人的精力，与此同时也更加暴躁易怒，教科书上将人类的二次分化称为人类史上一次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进化，但陈错却觉得这些alpha和omega总会在特殊的时期退化成被欲望和直觉驱使的野兽。

　　陈错就是个普通的beta，他根本就没有足以安抚alpha的信息素，他先去护士台叫护士准备镇定剂，再回到病房，看着外面哭哭啼啼的何有兰，拿起赵卓山的手机给一个备注叫“宝贝”的人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边隐隐传来麻将碰撞的清脆响声，接电话的人声音娇软而散漫：“哟？舍得给我打电话了？今晚过来么？”

　　“能请你过来一趟吗？赵卓山在医院，很需要你。”陈错开门见山，“拜托了。”

　　那边很久都没有声音，陈错以为他挂了，但通话还在继续，他听见那边解释了几句，很快，冯宝青就又开始说话：“我马上过来，哪个医院。”

　　“西区总医院。”

　　赵卓山已经被医院安保制住了，赵昀城坐在病床边喘着粗气，向他投来很怪异的目光。在信息素满溢的病房内，陈错却丝毫不受影响，beta就是这样一种格格不入的生物，被人类进化遗忘的可怜虫，课本里一直是这样说的，可是赵昀城却觉得，至少在此刻，不用被信息素支配的陈错赢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爱他，真的。”赵昀城身上挂了彩，笑得很疲惫，“他说你没有心，也是真的。”

　　陈错没有和他说话，这在赵昀城眼里无异于默认。

　　“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听说你还出轨了，你怎么本事就那么大呢？我哥你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啊？陈错，你照照镜子，觉得你自己配吗？”

　　赵昀城攻击起陈错根本不看场合，在他眼里陈错就是一忘恩负义的破鞋，最好被全世界唾弃。赵卓山已经转到普通病房，这里除了护士还有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陈错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恶心的、鄙夷的、惊讶的、难以置信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陈错攥紧手里的糖纸，深深地吸气：“只允许他出轨不允许我出轨？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为了报复赵卓山才出轨的，但至少效果不错，众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厌弃一下转为了复杂的神色，赵昀城冷笑一声，骂了句恬不知耻的白眼狼。

　　赵昀城对他无恩无义，陈错没必要受他的气，但他实在是不会骂人，他没有那么厉害的嘴皮子，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病房里寂静了好久，主治医师来了一趟，安慰了何有兰两句，又让护士打了针镇定剂，半个小时后，冯宝青才姗姗来迟。

　　他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被赵卓山标记过的omega，坐到了离赵卓山最近的位置，赵卓山病床边的陪护椅上。他握着赵卓山的手，慢慢释放出omega独有的安抚信息素，陈错看着赵卓山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感叹安抚信息素的神奇，居然比镇定剂还要管用。

　　“他怎么了？”冯宝青问陈错。

　　“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太久得不到omega安抚的alpha都会得这个病。”何有兰抢在陈错前面回答他，这是她第一次见冯宝青，但她认得他脖子上挂的翡翠吊坠，那是赵家的传家宝。

　　冯宝青点点头，把自己的脸贴在赵卓山的掌心，释放出更多的安抚信息素来，连旁边的赵昀城都感觉一身轻松。

　　陈错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显得多余，就去采集室待着。这里大多数时候都没人，靠窗的地方有个椅子，窗户只打开了窄窄一条缝，另一边钉着钉子，再多就打不开了。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摸着口袋里的糖纸，又拿出另一只口袋里的手机，点开通讯录，看着置顶的那个从来没打过的号码。

　　但他没打过去，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怕耽误尹殊上课。

　　等到下午送冯宝青离开时，那个他没能问尹殊的问题，冯宝青替他解答了。

　　“你是beta，不知道这个病也情有可原。”冯宝青拢了拢围巾，被风吹得眯了眯眼，“alpha天生是需要omega的，beta就应该去找beta，自然法则就是这样规定的。没有omega的alpha会变成野兽，变成恶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卓哥经常打你，是不是？但他从来不打我。不是因为他不怜惜你，而是因为你是个没办法安抚他的beta。”冯宝青看着陈错，目光中似有怜悯，“谁让你是个beta呢？要是个omega该多好。”

　　陈错没有答他的话，他的脑子很乱。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尹殊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真正羡慕过omega，最多就是觉得信息素可以麻痹一些难堪和苦痛，但现在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跟着冯宝青一起设想……他要是个omega该多好。

　　他想起赵卓山之前逼他去做的那个腺体植入手术，那个可能致死可能致残的手术曾经对于他来说是个噩耗，但一想到那么温柔善良的尹殊会因为他是个beta而变得狂躁……好像那个手术没有也那么恐怖。

　　一整个晚上，陈错都在想腺体植入手术的问题，他甚至跑到护士台去问这里有没有这个手术，得到的却是护士的冷眼：“那种不成熟的手术，我们这种正规医院怎么可能有？”

　　陈错浑浑噩噩的，却还记得下午和尹殊说过的话，怕他真的没拿药，还专门去药房拿了止痛剂。他跟何有兰说回去换洗衣服，何有兰没说什么，她现在也不想看到陈错那张晦气的脸，毕竟她的两个儿子为谁打架，她最清楚。

　　十一点半，陈错终于回到筒子楼，一步迈两三个台阶一路跑上去，像个亡命徒一样跑到尹殊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他的门。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尹殊打开门把他拉进去，抱着他动作轻快地转了一圈。

　　“我还以为哥哥不回来了。”尹殊小声抱怨。

　　陈错被青年修长有力的手臂托着腰紧紧抱住，他浑身僵硬，去看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的门和紧闭的窗户，尹殊的体温烫得他发痛，浓郁的青柠香萦绕在他的身上，他摸摸尹殊的额头，手有点发颤：“你……”

　　“我吃过药了。”尹殊把他放下来，耐心地跟他解释，“我每次易感期都会按时吃药，上次被你碰见是个意外，别担心，我很乖的，不会袭击人。”

　　尹殊看着的确很清醒，的确很乖。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他认识的三个alpha都在今天陷入易感期，但那两个暴戾的alpha不能和尹殊相提并论，尹殊的易感期很规律，两个月一次，提前吃药就没问题，实在不行还有抑制剂。

　　“身上有没有哪里难受？口渴吗？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吃东西了没？”

　　陈错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尹殊的反应好像比平时要慢一点，缓缓眨了眨眼睛，呼出来的气流也热：“哥哥抱抱我吧，抱抱就不难受了。”

　　这种无意识的撒娇让陈错心疼不已，他上前抱住尹殊，恨不得自己是个omega，把全部的安抚信息素都给尹殊用，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抱住尹殊。他发现尹殊看着清瘦，背却很挺很宽，腰腹有着结实流畅的生存肌肉，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孩儿。

　　也是，在依春西区长大的孩子，哪个是弱不禁风的小孩儿。

　　抱了一会儿，陈错忽然叫他的名字。

　　“尹殊。”

　　“嗯？”

　　“我……你希望我是个omega吗？”

　　尹殊缓缓睁开眼睛，不太懂他的意思：“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在想，你每次易感期是不是都这么难受。”陈错没有直接说腺体植入手术的事，他怕尹殊觉得有什么。

　　“还好吧，哥哥来之前我还在做题呢。”尹殊松开他，指了指书桌上的习题册，还是数学习题册，“哥哥是beta也好，omega也好，都不重要，我又不是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低级动物，为什么要希望本来是beta的哥哥变成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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