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爹宠儿》苌草

1、第 1 章

　　“山子，你爸快回来了，倒些水给他等下洗洗手。”韩母一边炒菜一边指挥儿子。

　　韩山听到母亲的话，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拧自行车的扳手出去打水。

　　韩山并不是韩老根的亲生儿子，韩老根的亲生儿子叫韩炳文，比他小六岁，当年老两口四十多岁还一无所出，就咬牙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因为当时韩山不听话，老是想跑，被人贩子给打的狠了，一条腿落下了残疾，不然凭他那模样肯定不会便宜了韩老根，起码那价格得往上翻翻。

　　韩山被领回韩家后也不安生，有时会嚷嚷着要回家，韩母爱子心切哄了老半天，最后倒是韩老根气急打了他一顿才消停，可韩山总想着跑，这韩老根怎么肯依，那白花花的票子不就白给了，平时就用链子给他栓在屋里，偶尔放出来也都是有人看着的。

　　虽然买来的孩子不听话，可是到底是满足了韩母的求子之心，第二年竟然就怀上了，下半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俩人刚刚对韩山建立起来的关系，一下子都转移到亲儿子身上去了，不过韩母倒是认为韩山是个福星，有了亲儿子也不曾短了他的吃食，韩老根倒是觉得怎么说都是花了大钱买回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劳动力，有时候做木工活就时常带着他，从没有说要让他去读个书什么的，有个本事在手，饿不死就行。

　　至于二弟炳文，生来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主，两老人疼爱的紧，要星星都没有给摘月亮的，没五岁就送去村小学念书了，要不是孩子还小不放心，早送四十里外的县城学校去了，不过每天韩母都会来回接送，白日里在家做些手工补贴家用，日子还算过得去。

　　到了炳文十岁，实在没办法，中学只有县城里有，他们就让他住宿，隔段时间两人会抽一个去看看他，给他捎些家里的小菜，零花钱不多，却是每次都会给得。炳文非常喜欢同他大哥一起，他大哥不像父母，是那种可以说心里话，可以开解他的人，还会悄悄给他做小玩意儿。在外人看来炳文好像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小孩，其实他特别懂事，他知道他爹一直不喜欢大哥，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打他，还不让大哥读书，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明明那么好，那么乖。

　　此时韩山已经十六岁了，木工做得和他爹一样漂亮，有时候还会自己刻些花纹样式，比他爹那千篇一律的做工出彩。可儿子哪有骑在老子头上的，韩老根心里头不痛快，老师傅的手艺怎么能比不过这毛头小伙子，少不得平常为难为难他，寻着错处更是非打即骂，当着外人也毫不留情。

　　韩山其实认得字，因为有些主顾派头大，有自己的图纸和要求，写在纸上，他和他爹看不懂，只能去问炳文，炳文就翻字典查给他们，久而久之的，韩山就自己去查，有时候还会翻翻炳文的课本，遇到不懂的就问他小弟，当然是借着校考的名头。后来住校了，回来他就会问炳文学业怎么样，跟不跟得上。炳文就会把笔记拿给他看，一边当做复习一边算是做把小老师瘾，他小弟聪明，讲的比老师讲得还生动，他也听得入神，可偏偏被他爹发现了。第二天炳文被韩母送回学校后，韩老根喝了二两酒，折了村口一大捆柳条，回到家里边打边骂养不熟的白眼狼，待你这么好你还一心想往外跑。直把人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当晚还好韩母回来得及时，把韩山送到村公所去，不然韩老根就要坐牢去了。

　　韩山小时候左腿被打瘸了，后来没怎么看过就一直是跛的，所以身体不怎么好，后来全靠韩母怜惜他。天下做娘的心都一样，看着自家的儿子，哪会有伤害别人儿子的心，所以一直照拂他，虽然身子单薄些，将养着好歹长成个大小伙子了。此时的一顿毒打却让韩山落下了病根，不光是身体上的更有心理上的。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现在已经被纱布裹了起来，虽然用了消炎药，当晚还是发起了高烧，在医院住了三天，韩母就把他接回家了，毕竟家里不宽裕。村委会找了韩老根谈话，反被骂了回去:我打我自己儿子干你们什么事？吃饱了撑的。那一年韩山十八岁，韩炳文十二岁，就要考高中。

　　自从那次病后，韩山就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干活也没了当初那骨子活泛劲儿，在家也常发呆，只远远躲着韩老根，只有跟韩母在一块才会有所缓解。

　　韩山做工都是和韩老根一起的，工钱都是直接交付给爹，儿子倒是从没有分到过什么工钱，而从村里到县里要先走四十里路，再花五块钱买张52路车票，所以这么多年韩山一直没想着逃，也没什么机会逃。他本来不应该记着这么牢，但是每次韩老根骂他，都会重复提醒他——他不是个亲生的。一旦反复的被提到，心里面有个念头就疯狂的滋长——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还会想着:爸爸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强留下我？这些都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旋，回旋，再回旋，直到一个计划的实施。

　　“妈，我明天想去城里头看小弟，趁着新鲜，给他带点您做的菌子。”韩山小心翼翼的凑到厨房门口轻轻的说，他在韩母面前说话偶尔会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这是一种真心。

　　韩母愣了一下，两手抓起围裙擦着手走过来，声音很轻却很担忧，“好是好，就是你爸爸怕是不会答应的。”

　　“那明天我和爸一起去，我编了些竹篓，在城里怕是能卖上个好价钱。再说小弟马上要上高中了，营养得跟上，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应多兼些差事。”韩山说的很实在。

　　韩老根回来后，韩母同他讲了一声，他沉着脸没说话，沉默的吃完了饭。

　　韩老根第二天一早把韩山叫了起来，带了几罐酱菜和菌子，还有几个大白馒头，城里东西贵，每次去都是自己带吃食，除了做馒头的面粉是外头买的，其他都是山里头白捡的。

　　爷俩破天荒的搭上了村里李高头的驴车，因为李高头的女儿李雯雯喜欢韩山。在她眼里，虽然韩山是个跛子，但比村里人都长得高挑，而且还俊气，不像一般的庄稼汉，也不同于张先生家的小先生。他穿着他爹那身灰布汗衫，即使脸上蒙了些灰，倒更突出他红红的薄唇和白净的脸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骨架子看起来太单薄了，不过男孩子嘛，现在这个年纪就是光长个头不长肉，等成了家就不同了，谁家还没个大肚弥勒啊，就是她爹这走南闯北的也是膀大腰阔，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日子，谁不发福？

　　韩山身上的疤早好全了，只有些打的狠的地方消不了瘢痕，眼尾稍那地方皮薄，也留了个小疤。从那事以后，父子俩这是第一次一起出去这个小村庄，也是十二年来韩山第一次离开大榆村。

　　李高头叭叭的抽着旱烟，据说是上头传下来的，抽起烟丝来不知道比那些纸卷烟过瘾多少倍，拿出来让韩老根一块试试，李雯雯和韩山坐在车后头，车上都是些要拉到城里卖的土产。

　　只有李高头说着南来北往的趣事，其余三个给他捧着哏，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枯燥。到了快中午才到了县城，去看了炳文之后打算一起去卖东西。炳文看到爸爸和哥哥一起来还有点不敢置信，他哥以前可从没来学校看过他，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不过父子俩给他放下东西没多久就走了，毕竟快要中考了，学习紧张。

　　韩山编的竹篓很别致，他为了试试水还编了些竹篮和小竹盘，精巧细致，再加上人长得漂亮，生意倒是红火，没多久就卖光了。

　　“要是天天这么好生意就好了。”李雯雯笑嘻嘻的收钱，韩山正帮衬着一起卖土产，他口才好，平时和炳文在家也会说些普通话，所以碰见些外地游客倒也不怵，就是外国的游客也能用手势比划着完成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