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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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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缭，橘灯晃，长烟如鸥远处飘。
扈娉婷一边走，一边胆战心惊，又想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又害怕看到这里面有什么。
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扈娉婷还久违地没坐地铁，就为了把水果刀揣到包里。如今她搂紧着手中的小包，一边东张西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嗯，环境还是比较清幽的。
也许真的就是休闲会所。
“啊……嗯……轻一点……嗯……”
扈娉婷惊了！
这这这这这是龚老板的声音吧！
别说，龚老板shen吟的声音还真是挺好听，少年音软软地喊着，真是又清脆又让人忍不住升起诡异的破坏欲……
等等，我在想什么。扈娉婷晃了晃脑子，把里面的水晃出去。现在重要的是龚老板到底在干什么好吧？！
难道真的就是“休闲会所”？！
“您好，”引路的旗袍小姐姐笑道，“‘凤趣阁’到了，您直接进去就好。”
“我……”扈娉婷迟疑地指着雕花红木门，“直接进去？”
旗袍小姐姐鼓励地点了点头。
shen吟声仍旧不绝于耳。
扈娉婷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手蹭向把手，胳膊还夹着包，一边开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龚、龚老……”
“扈秘书。”
勤奋的壮汉按摩师停止了动作。一个正穿着T恤大裤衩趴在床上凹糟处的男人也瞬间停止了哀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跟扈娉婷打招呼。
扈娉婷僵住了。
片刻后，她站直了，手也松开了：“您这是？”
龚理偏过头。房间昏暗，他脸上的肉肉像是被打了一百多斤阴影，少得可怜，露出精致的骨相和眉眼：“我微信里不是说过了吗？我在做保健。”
他似乎很困惑，不理解自己的秘书为何如此这般惊讶。
“这……这……”扈娉婷想要为自己找补一下，“您说您是在保健……”
“是啊，我是在保健。”
“但是一般人会说‘我在按摩’……”
“可是我今天不只是按摩，”龚理说，“今天我从头到脚做全套，我喜欢放松就放松个过瘾，所以统称‘保健’——有什么问题吗？”
扈娉婷连忙摇头：“没有。”
“你不会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龚理狐疑地问。
扈娉婷的头登时甩成了开了max功率的海盗船。
龚理看了她一眼，脸又怼回了小坑。也许是女士在场，这次龚老板没怎么嚎了——就是声音闷在喉咙里的感觉，似乎更暧昧热情了。
醒醒，你是来干正事的。扈娉婷在心中给了自己两巴掌，一边小跑到龚理头边，忙不迭说：“龚老板，我写了一份计划书。”
“我现在看不见啊。”龚理闷闷地说。
扈娉婷贴心地蹲下来，把pad调成最亮，撩开床单，抻着pad到龚理面前：“现在看得见吗？”
“扈秘书。”
“您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有眼力见。”
扈娉婷认真想了想：“半个月前唐玲姐才夸我很有眼力见来着。”
“你什么时候又跑去和她见面了？还唐玲姐？算了这不重要，”正巧按摩师一拳砸下来，龚理后背一抖，嘴边一句国骂差一点就要磕出来——但他终究是咬着后槽牙吞回去了，“把……把pad往下拿点！我鼻子……鼻子都要被磕断了！”
扈娉婷赶快弯腰查看，这才发现由于按摩师太过用力，龚理的头被弄得不断向下又向上，而她pad又放得太高，搞得龚理就像是一个打桩机，正在用自己的脸爆锤着pad屏幕。
幽暗的床单里，一个独独的脑袋残念地与扈娉婷对视：“你要看到什么妈……嘶……什么……母……时候？”
扈娉婷手忙脚乱地移开pad：“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距离合适吗？”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pad，仔细观察着龚理的反应。龚理看不过眼，一把抢过pad：“你先站直说话吧。”
扈娉婷站直，咧嘴揉腰，却不发出一丁点动静，像是生怕打扰到龚理。
龚理被她的这份小心弄得有点心浮气躁。他打开刚刚在“打桩”中被无意关上的文档：“莱平未来发展计划？莱平还有什么好发展的？”
“您往下看。”扈娉婷赔笑道。
又是一份讨好。
龚理心情更不好了，这种不好，在浑身疼痛的催发下，于“一、初一科技历史回顾”这个二级标题处彻底爆发：“扈娉婷。”
“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很多事？”
扈娉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谁准你去调查初一的事了？你是莱平的员工，初一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觉得翻旧账很有意思，要循着历史长河一路逆杀到侏罗纪你才肯善罢甘休？”
“不是，我……”
“计划书？你懂什么？你能计划出什么？你安安静静坐办公室拿工资不好吗？这么高的工资！我待你不薄!”
“就是因为你待我不薄，”扈娉婷都快急得哭出来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龚理，“所以我才不能只是坐在那里混工资！”
“但你要先把本职工作做好，比如让你的老板龚理我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而不是在周末还杀过来，拿你老板的伤心事给他的心上开一枪！你去找唐玲是不是就是去打听这件事了！说！”
“是……”
龚理喝道：“大点声！”
扈娉婷被吓得一抖，手上的包都掉到地上了：“是！”她大声地说，话语中隐隐有哭腔。
两人突然爆发了这么大的争执，按摩师早就停止了按摩，悄悄退出了房间。幽深的斗室里面，印度熏香还在飘散着，用来舒缓人心的轻音乐依然在耳边响着。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里只有没有说话的两个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良久，龚理沉声道。
扈娉婷低头看着地面：“我想让你开心一点。你帮过我，我也想能对你有用。”
“我现在就很开心。”
“你一点也不开心。”
“别来教我做人。”龚理阴冷地说，脑海中陶可的形象又一次浮现。
他直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换上鞋，扔下一句“用我给你的信用卡帮我结账”之后便拿着pad走了，丝毫没有看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眼。
……
……
也许，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龚理看着手中的pad，心中滑过一丝叹息。
以前的他，最讨厌陶可的其中一点就是，只要她心情不好，她就可以任意拿他发火；可他却不能反过来这样。不对等让他很难受。
而他现在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个人。
城市的CBD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连咖啡店里都满是过客。龚理坐在角落里，随便点了一杯咖啡，也不管自己的T恤大裤衩老年打扮是不是太格格不入，只是静静地读着pad里的文件。
很好，非常好。虽然其中的很多细节很幼稚，虽然远景规划相当想当然，虽然最终的五年定论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虽然她的方向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但是，这份名为《莱平五年计划书》的文稿，依然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计划书。
在文稿里，扈秘书从初一开始，梳理了他龚理手上企业的流转过程；再分析了当下其他短视频行业的现状，一个个地筛、排除，最终找出了其中所有可行的入界缝隙；又整理了行内在缝隙领域的进度，给出了可视的评估……
他本来以为她是在嘴炮让他奋斗。
但她只是在想办法。
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的利益考虑。认真地帮他想如何实现他的心愿——真可笑，龚理想，要是事情这么简单，他不是早就去做了？她都想得到的事，他会想不到？
她凭什么觉得她可以帮上他？
“你一点也不开心。”
他又想起了那个小姑娘自以为是的定义。凭什么这么说他？他开不开心关她什么事？可这种最后的负隅顽抗也无法阻止龚理急匆匆地站起来，结账，然后用自己这个疏于锻炼的身体最快的速度，冲回五百米外的会所，最终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刚才来找我的那位女士呢？”龚理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手拍在前台上，“房间里没有人，她去哪儿了？”
前台小姐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慌张，还好大堂经理及时过来，解救了她：“龚哥，你走了之后她就走了。”
这么快啊。
也是，他都走了，她不走，又去哪儿呢？
龚理低着头，踏着肩膀走出会所，踩皮鞋如同踩拖鞋，刺啦刺啦地在地上拖沓出声音。
他又回到了五百米外的那家咖啡店。那里面人越来越多了，至于他的座位，当然是早就被人占领。他无处立锥，在手机上打算随便买杯什么，看了半天，最后稀里糊涂下单了一杯巧克力牛奶。
那个小姑娘爱吃巧克力来着。
龚理靠在橱窗上，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喊号，一边拿手机调出橙色软件，无意识地开始搜索着生巧。他又想起自己那天提了一嘴茶叶没了，最好是黎平的白茶。其实随便上网买一袋就行了，但小姑娘却通过不辞辛苦地翻找公司历年的物资采购记录，查出了他喝得最多的那个厂家，然后用顺丰第二天送到他的桌子上。
太较真了。
学生气。
龚理嗤笑一声，拿出手机，拨打了某个电话：“扈秘书。”他是不会承认他打电话的时候有点紧张的。
“龚老板好！”还是元气满满的声音，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值得她元气满满的事吗？
“你现在在哪儿？”龚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视线的逡巡却在不经意间停于某处时骤停，“我看到了——你不要动。”
龚理拨开人群，无视了身后已经喊到的他的号，找到了和他原本的座位完全相反方向的角落的座位：“你在这里。”
正在喝水的扈娉婷顶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蓝配驼衣服，冲他眨了眨眼睛：“老板？”
龚理瞥了一眼她的陶瓷杯：“你在喝茶？”
“啊，是……”
“你不是不爱喝茶吗？”
扈娉婷放下陶瓷杯，站起来，赔笑道：“他们说这家茶底好，我打算试试，看需不需要给公司采购来着……”
龚理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颜色是什么样的：“好喝吗？”
“难喝的要死。”扈娉婷实话实说，“完全是浪费银子。”
龚理轻笑，把手中的号牌交给扈娉婷，让她把巧克力牛奶取回来：“你喝吧，我买错了。”他故作轻松地说。
扈娉婷双手捧着陶瓷杯，本来是打算上供的，闻言惊喜得瞪大了眼睛：“谢谢老板！！！”
少年人就是这样容易高兴，龚理想，而中年人却只剩下了难以脱卸的沉重。
“你在这里多久了？”龚理问。
“从会所出来我就在这了。”
龚理点点头，两个指头在小圆桌上搅了一下：“我看完了你的计划书。”
扈娉婷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怎么说呢……”龚理沉吟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很后面才进入正题——你当你是写论文的文献综述吗？以后不要这样写。”
“哦。”扈娉婷不服气地应下，“那您要教我怎么写才是对的，要不我就不知道啊。”
“我会教你的。”
“那谢谢……你要教我？！”扈娉婷震惊地看向龚理，“你你你龚老板你说什么？”
“我说，后面的推演部分很有趣——也许执行一下也不错。但是要调，现在还是太理想化了。”
“您居然接受了我的意见！”
龚理挑了挑眉，端起旁边空闲的茶杯，轻松地笑道：“合作愉快。”
所以，还是不要用沉重污染少年人了，一边喝，龚理一边想。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龚老板。”
“什么？”
扈娉婷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杯茶我已经喝一半了。”
龚理僵住了：“这是你的茶吗？”
“这桌子上不是就这一杯吗？！您刚刚看着我喝的啊！”
“……真的很难喝，现在我测评完了。”龚理面无表情地下命令，“以后不准买，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