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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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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老板说“我要去健身了”的语气,恍惚之间,让扈娉婷以为他是在说“你不要动,我去买两个橘子”。
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事了拂衣去”之感,可真是装逼嘚瑟到了极点。
可别说,人家还真有这个资本。
扈娉婷很羡慕龚理。
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活在弟弟的阴影下,在学校成绩也平平无奇。那个时候她每每都在想,她一定要默默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结果除了高考,基本每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所以像龚理这样说到做到的人,一直都是她所向往的。
只是很可惜,现在她要打断他的装逼施法了。
扈娉婷绕到龚理面前,不让他走。见龚理还想往外挤,她干脆一伸手,把他包摘了:“诶诶诶小扈你干什么呢!”
龚理护着他的包,像是个抱着窝的老母鸡,扈娉婷边扒拉,边气喘吁吁地说:“你——你先听我说完再走嘛!”
“可是我约好的私教要到了,我不喜欢迟到,你没有重要的事可不可以回头再说?”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你这也不是重要的事啊!没我的事重要!”
“健身怎么就不是重要的事了?我说小扈,你……”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啊!”扈娉婷一跺脚,“我重要还是你的私教教练重要啊!”
龚理没声了。
扈娉婷大喜过望,一把抢过了他的包,摁住了命运咽喉。正打算把刚才的话给继续说完,忽然感觉有点不对。等等,她刚刚说得好像是……
扈娉婷的脸唰地红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龚理。
“不是,你快点说,”龚理半天等不到声音,无奈地说,“我且忙着健身呢。”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拼命锻炼!
扈娉婷想道个歉,让老板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都是乱说的,可看龚理急求答案的神情,以及心底深处对尴尬的恐惧,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假装无事发生过,直接跳到正题:“老板,你打算怎么把岑锐弄过来?”
之前在电话里,龚理和郑厉民只是讨价还价得差不多了,但具体的细节还没有商定——郑厉民那边也是需要布置一下的,周誉嘉其实不怀疑他,但他不知道啊!
总要给点时间,让郑总搞点有的没的,给自己淘换点安全感吧。
龚理想了想:“如果决策权给你,你会怎么办?”
扈娉婷毫不犹豫地说:“让郑厉民背锅,让他找借口把岑锐给开了——借口嘛,就找消极怠工好了。据说岑锐在那边确实态度不太好,再搜集点真真假假的,也够她喝一壶了。”
龚理皱了皱眉头,但也没阻止她往下讲。
“岑锐被开了,她肯定会很不高兴。”扈娉婷说得眉飞色舞,“最好是再让郑厉民把话说重点,让她在业内名誉扫地,这个时候我们再出场,像是救世主一样降临,这样,不光岑锐会对我们死心塌地,岑家也会对我们感激涕零的!我们双赢!”
“……”
“对!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所有得罪人的责任都归郑厉民和Triple,老板你只需要做好人。岑锐也会感谢你,岑家也会感谢你。郑厉民嘛,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他只要能跟周誉嘉战个痛快,别的是不会管的。所以他肯定会做好这辈子都背这个锅的准备——老板!怎么样!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扈娉婷兴冲冲地看向龚理。龚理轻轻笑了笑:“我觉得你的主意很好,非常完美。”
“是吧是吧!”
“你觉得我们应该要按照这样执行吗?”
扈娉婷有点茫然,之前还搓着的无处安放的小手手也垂了下来。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龚理耸了耸肩:“如果这样的话,就算px成了,岑锐在圈子里未来也不会好混。或者说,她就只能跟着我们一条道走到黑了。嗯,或者她不混圈子,回家嫁人也挺好,这也是可以的。”
“好像是……”
“这样一想,这个主意简直更完美了。原本我还在担心她会不会干脆撂挑子回家,让家里先养她两年再说。可她如果是因为划水被开除的话,她那本来就不喜欢她去工作的家里肯定会借机发难,把她大骂一顿,逼迫她回家赶快嫁人,承担家族责任,而不是先无可无不可地养她两年——但岑锐肯定不会同意。可业内又没人愿意要这样的她,那她就只能跟我们合作了。百密无疏,完美。”
龚理敲了个响指。
扈娉婷的心却像是被这声响指给推下了地狱一般。
肩膀一重,吓得扈娉婷差点跳起来。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的是单手拍在她肩膀上的龚理:“你觉得,”他顿了一下,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应该要按照这样执行吗?”
近在咫尺的龚理目光灼灼。他近来是真的瘦了很多,看上去越来越俊美了。
她拼命地想在龚理的脸上找到一丝暗示。可没有,龚理嘴唇紧抿,骨相完美的脸上完美的没有表情,每一寸肌肉都很平和。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由她来说出来最后的判决。
“你只要说,我就会按照你说的方案做。因为这个方案真的很完美。对莱平来说,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
“我觉得……”
终于,在龚理的催促下,扈娉婷挣扎着开始表态:“我觉得……”
“嗯?”
龚理越走越近,踏着他那原本清越、此刻却像是魔鬼呢喃一般的尾音,扈娉婷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终于,她感觉自己脚后跟踢到了硬物。那是墙。
必须表态了。
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执行,岑锐就会被她活生生地陷害进地狱。但进了地狱的奴隶才最好解救,收益大到无限。
如果不按照这个方案执行……
“我觉得,”扈娉婷闭上了眼睛,“要按照这样执行。”
终于说出来了。
她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在往下滑。隐隐约约中,她感觉龚理托了她一把,把她放在了办公室的小沙发上。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地靠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龚理背上包走,同她告别,边告别还边说——
“好的,那就这样吧。”
一切都完了。
门被关上。
扈娉婷捂住脸,感觉手心的皮肤越来越湿润。她想起以前她看的那些权谋剧,那里面的人,纵横捭阖,出卖人、利用人都是家常便饭。连龚理都是这样的,她知道如果她想实现自己的野心,就必须放下她那些无用的同情心。这是她该做的,这是投名状,这是……
岑锐被所有的人骂。
被像烂泥一样踩。
当然,她是大小姐,未必会有这样的遭遇,可她又是旁支,怕是会有很多人趁机落井下石,她会受到的劫难,未必会比普通人少到哪里去……
归根到底,她是在为了一己私利,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是在为了莱平。”
她反反复复地呢喃,像是竭力要在泥潭中找到一根接力的稻草,虽然脚下软成一团。泥土已经快要没顶了。
***
龚理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不到一周,圈子里就出现了一则重磅新闻——岑锐被Triple开了!
靴子终于落地了。
扈娉婷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
……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岑锐被郑厉民开了!”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岑锐被开了,郑厉民说她划水混子,还整出了一大堆证据呢!不过郑厉民居然真的敢开岑锐,啧啧,也是个胆子大的狠人……”
人民群众都是八卦的。
虽然莱平现在全员都在连轴转,忙得要死,但大家还是会忙里偷闲八卦。
赵平瑄被吵得烦。正打算吼一嗓子让大家给他安静点,一偏头,却看到了自己斜对角工位的扈娉婷,吓得赶快走过去:“娉婷,你怎么了?”
扈娉婷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她本来就白,现在更是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了,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看着憔悴得不行。
她这样一两天了,魂不守舍,眼角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问吧,她又什么都不肯说。
赵平瑄见她这样,心里很难受,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肩膀:“什么事,你给我说。”
扈娉婷无助地看了他一眼。
赵平瑄不由分说地拉她起来,让她跟自己往外走,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废弃的楼梯间:“这里肯定没人,你给我说吧。”
扈娉婷抖了抖嘴唇,半天,声音才连成了完整的语流:“岑锐被开,是我策划的。”
赵平瑄的瞳孔放大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所以呢?”
“所以呢?”扈娉婷绝望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飘飘,“所以我亲手坑了一个无辜的人!岑锐根本就没有那些莫须有的黑料,都是我自己一手弄的!是我陷害的!她在圈子里名声扫地,她未来前途堪忧,都是因为我!”
“那又有什么呢?她不就正好可以来莱平好好干了吗?”赵平瑄依旧平静,“没有选择的人才会死心塌地,竭尽全力。”
扈娉婷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赵平瑄点点头:“我真觉得你没做错。而且你做的很好。”
他说的是真的。
赵平瑄不是在安慰她,他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可扈娉婷却无法这样心安理得,以至于心里甚至对龚理和赵平瑄产生了一丝怨恨。为什么要这样呢,应该拦住她的,她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的,虽然她现在想不出来,但是……但是……
但是事情是不应该这样的!
扈娉婷忽然给自己打了一巴掌,吓了赵平瑄一大跳:“你干什么!”
扈娉婷来不及回答赵平瑄。她飞快地冲回公司,推开办公室的门。她今天一直在跟赵平瑄对接工作,没时间去龚理的办公室,她现在就要找到龚理,告诉他——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扈娉婷愣了一下,随即像发了疯的一般拿出手机,给龚理拨打电话:“老板!你在哪里?星巴克?我马上过来!你等我,一定等我!!!你现在什么和莱平有关的都不许做!”
她要去挽回!
龚理说的那家星巴克离莱平很近,是他们常去喝的。扈娉婷一边跑一边想,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龚理是她的偶像,但他也不是这样的!
龚理从来就没有害过无辜的人!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差距:生活不是权谋剧,她只是被那些眼花瞭乱的招数给迷了眼,她以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想要保护莱平,但是保护莱平不应该以牺牲无辜的人为代价!
她当时为了替伏昭师姐出头,才选择放弃保研来这里工作,为什么她现在成了这样的人呢?那些人凭什么要被她踩,成为她的工具?
这!就!是!不!对!的!
扈娉婷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脑子嗡嗡嗡地,混合着缺氧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她咬咬牙,继续朝着咖啡馆跑。
二十米……
十米……
她看到了,靠窗的那个座位就是老板,她要找到老板,告诉他——
“老板我又想出了办法我们还是可以挽回岑锐的名誉的我们只需要……岑小姐?”
扈娉婷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和龚理对桌喝着咖啡的岑锐:“你……”
岑锐和龚理双双回过头。看到扈娉婷脸上的红肿,龚理皱起眉,一个箭步走过来,正要说什么,却被扈娉婷给挥手挡开了。
扈娉婷呆呆地看着岑锐,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心情这么好。
倒也不能说心情好吧,毕竟岑锐一贯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是个木美人,不过再木的人,旁人也能通过微表情看出她的情绪的——不管怎么样,她此时心情绝对不差。
这样的人,像是一个被人开除的人吗?
岑锐似乎也很奇怪,她愣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名誉?”
“我……”扈娉婷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知道你被开除了,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岑锐没理解她的意思,“为什么要道歉?我没被开除啊。”
“啊,可是你不是离职……”
“我自己辞的职啊。”
扈娉婷彻底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扈还是人设不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