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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萌芽 ...

  •   魏钧被彻底吓醒了。他一拍床沿,不顾被方谨初紧握的左腕,一跃而起,方谨初被他这么一拽,半个身子被拉出了床边,头磕在了床柱上。

      “唔……大哥?”方谨初迷迷糊糊地伸手按在后脑,眼睛似睁还闭,半醒不醒。

      魏钧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惊惶地望向方谨初,睫毛颤抖,似是面临了一件平生最大的恐惧,然而却在对方睁开眼的那一瞬,猛然闭眼,语气平稳地快速答道:“没事,我喝醉了,一时失手,抱歉。”

      方谨初还晕着,就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喝醉的人还能有这么平静清楚的表述,而魏钧这句话已经是用尽了最强大的控制力,只盼望能把不清醒的方谨初哄过去,不然只要他再追问一句,他可能就藏不住了。

      恰在此时,窗外忽然响起轻微的人生,片刻后,有人轻扣窗楞,低唤道:“陛下,将军,您二位醒了吗?”

      是赵弘节的声音,方谨初倏然睁眼,细而韧的网络在灵台收紧,内息自动流转一圈,驱散了酒意,他坐起来,伸手揉了揉脑袋,扬声开口:“弘节?什么事?”

      此时天色几乎已经全亮了,窗户简洁的雕花上结了水气,把屋中也浸润出清寒之意,魏钧在心里暗暗庆幸,把方才奇异的感受临时封存,站起身来穿好衣服,方谨初也已经匆忙束好衣襟,魏钧背对着他用余光偷瞟,感觉他没察觉什么异常,又松了口气。

      他不再继续想下去,推开窗户,沉声问道:“怎么了?”

      赵弘节对于两个人共处一室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昨天他们喝酒时闹出来的动静很大,连魏钧自己的亲兵后来都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什么时候要进去伺候自家将军,后来还是赵弘节替他们拿的主意,让他们都撤出去,留那二位主子随意闹腾去,魏钧的亲兵们一听也就同意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只要这二人单独在一起,就不需要旁人打扰,更不需要照顾。

      赵弘节朝两人躬身,轻声答道:“回禀陛下,已经卯时二刻了,您昨日吩咐的,辰时要去中书省和刘大人议政。”

      方谨初“噢”了一声,赵弘节继续说道:“臣已经请王府为您二位准备了早膳,请问现在就叫伺候的人上来吗?”

      方谨初点头:“好的,辛苦。”

      赵弘节又转向了魏钧抱拳道:“将军,丰亭侯、昭节侯和朱将军在昨夜寅正回来了,听说御驾在此未敢打扰,命卑职和将军禀报一声,一切顺利。”

      魏钧道:“好,你叫他们在正厅等我一会,我很快过去。”

      王府服侍的下人很快鱼贯而入,两人各自匆匆梳洗更衣,又一起用过了早膳,方谨初便带着自己的人朝中书省赶去,魏钧则去见了魏恒曲正杰朱琇三人。

      他们毕竟连夜奔波,尤其朱琇更是连续几日未曾歇息,等他们汇报完接收整编京畿三大营的军务,魏钧就让他们各自去休整,下午再去继续忙,曲正杰依旧负责兵部,魏恒则开始着手梳理御林军,朱琇被批准了三日休沐,不过他回来时听说了平都的情况,忧心如焚,坚持说在路上已经休息过了,要协助魏钧,被魏钧一把按了回去,说不差这一会功夫,现在各环节基本上都走上了正轨,昨天中元节报上来的政务相对也要少一些,没那么着急,让他放心去休息。

      这话倒也不是哄他,等那三人走了之后,魏钧命人把今天要处理的奏折都送到忍冬堂,确实比前几日少了许多,约摸只有前一日的六成左右。

      等魏钧批完了奏折,才刚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他先命人去打听了一下,回报说方谨初那边还在忙,完事后就直接回宫了,叫他不必挂心。

      于是魏钧难得地有了小半日的空闲,可以用来思考一下今天清晨时发生的,对于所有人都悄无声息,于他却惊天动地的那个事件。

      或者说……那种……变化。

      魏钧无比确信,在那一瞬间,他对方谨初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彻底撕开他的衣襟,想要把他打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想要舔舐撕咬,却又无比爱惜他的一切,宁死都不愿伤害他一丝一毫,所以最后只想和他天长地久地拥抱、交缠、血乳相融。

      可这是……为什么呢?魏钧强按住砰砰跳动不停的心,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与感受。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在内心深处,到底把惠宁当成了什么?

      如果是方谨初,遇到这种事情必然会立马陷入巨大的恐慌和自我怀疑中,会把这种欲望当成是一个妄想吞噬他的心魔,然后把它雷厉风行地灭杀或者彻底封印。

      但魏钧却不一样,他从经历了成为安亲王义子时的怀疑摇摆之后,就已经学会了对自己足够坦诚。一个强大的人永远不会缺乏直面本心的勇气,越是看起来可怕的敌人,魏钧越不会逃避。

      虽然……在那一瞬间,他也本能地陷入了恐慌之中。

      要知道,意志再独立坚定的人,终究也离不开世俗里的摸爬滚打,世俗的观念有时就像一面变形的镜子,虽然并不能照出来真实的自我,但所有的光影全部都是来自人间的折射,无人能够视若无睹。

      惠宁是他义父的儿子,是他的君主,是他无论多亲密随意,都必须首先尊重的人,不允许分毫亵渎。

      尤其是……他还在不久之前,那样信任地将过往的不堪对他坦然相告,他怎么可以,怎么胆敢在心里生出那样的渴望?

      魏钧咬着牙,眉头紧锁,忍着难以遏制的羞耻与愧疚,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感受与理智分兵两路,各自疯狂地扫荡自己内心每个隐秘的角落,试图从混成一团的感受中抽丝剥茧,看清事情的真相。

      他的欲望到底是什么呢?魏钧首先把他认识方谨初之后的事在脑中慢慢过了一遍,少年火场初逢时的惊艳震撼、魏家村的短暂时光、此后一别十四年的遗憾与牵挂、“金合欢”从天而降时的惊喜与赞叹、肃州城外冬夜里的默契合作、大获全胜后斯人遍寻不见时的焦虑、知道他就是惠宁相认后的狂喜与感动……

      然后,魏钧脑中忽然就闯进了当他斩杀阿史那布哥,自靖安归来后,在宫中相处的那一夜。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生命中有比拥有强大的力量,比野心抱负得以实现更加让人向往的事情。

      魏钧一直都知道,从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对强大的生命有种本能的追寻与仰慕,且很容易从保护弱小者身上获得满足与成就,而方谨初却是一个二者兼具的矛盾体,他既能够让魏钧看到生命本源摧枯拉朽的力量,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折服,同时又因为过往的坎坷经历和偶尔的内心动摇让他忍不住去关怀呵护。

      所以是从何时起,他对惠宁投入的精力、情感,以及从这种投入本身所获得的美好感受,已经累积到了这样一个不可忽视、产生本质变化的地步?

      他忽然意识到了方才一闪即逝的违和感究竟来源于何处,那就是虽然他因为身体的某些渴望而羞愧恐惧不已,但他内心深处却并不承认,这是种贪婪的邪念。

      他想要占有那个人,不管以何种形式,他知道那是他此生所能遇到的最完美的错过了就会后悔终生,而肉|体的欲望只不过是赶在了心灵觉醒之前先行了一步,随即就触发了他对于真相的探寻。

      然而……在微微释然的同时,有条平时无影无踪,却从未真正消失过的丝线被触发,警铃在魏钧心里响起。

      一个时刻都能够自我觉察、了解自己全部内心的人,同时一定也是最会给自己找借口,最容易陷入自欺的人,因为自圆其说的解释总是来得太过容易,而真正丑陋的那部分自我,却未必敢在第一时间承认接受。

      魏钧睁开眼,先出去走了一圈,喝了一壶茶,又把刚刚看过的奏折重新理了一遍,当确认自己从方才那套思路中走了出来,他深呼吸,长长吐气,然后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次,他选择了那条让他最为恐惧,也是最能引起内心起伏的路。

      他开始尝试幻想,假如,假如他可以抛开一切现实中的身份、观念、利弊,假如一切都能如他所愿,没有任何后果,假如惠宁本来就愿意满足他的一切愿望,那会是怎样?

      于是某个平时看不见,但却关着一只噬人野兽的闸门被骤然开启,魏钧很快就发现,头脑中的绮念很快就开始朝着不可言说、让人脸红心热、血脉偾张的方向滑去。

      魏钧痛苦地捂脸,完蛋了,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是真的、真的想和惠宁做一些绝对不容于世的事情。

      他无语望天,为什么会这样?按说他先前对男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啊,虽然说他们这帮当兵血气方刚,平时在这方面都比较容易压抑吧,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途径。

      他在丰野的侯府中有姬妾,非战时也会和手下人一起寻欢作乐,甚至都在某些喜好特殊的部下推荐下尝试过温柔漂亮的小男孩,但那也都是一时的、轻而易举就能控制的放纵享受,绝不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更深的印记。

      可是惠宁……他忽然意识到了这种不同,他对惠宁的欲望,是一种只要从内心深处浮现到表面,就难以克制忍受的存在,并且这可能都和男女无关,而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他,在他的生命里,独一无二。

      那是一种……爱与欲的混杂,无可分割。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忘记提前排雷了,我的锅。
    小魏非C,有人接受不了吗?
    接受不了也晚了……
    就,他是一个二十二岁封侯的将军,身居高位,血气方刚,没有那啥经历除非有毛病。但动心是绝对没有过的,军功它不香吗?哪有闲工夫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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