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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投机 ...

  •   所以他应该克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守住自己的本分,和惠宁拉开适当的距离吗?

      这是一种对他来讲足够安全的处理方法,可是,他暗自苦笑,惠宁是何等的敏锐,只怕他这边的态度稍有变化,立马就能被他察觉,他总不能跟惠宁说,哦,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冒犯于你吧?

      他能够明白自己在惠宁心中的独特地位,那个孩子在幼年的时候得到了太多的宠爱,随即又失去了一切,好容易重新获得了情谊与信任,开始重新接受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又在同一时间被关进了皇权至尊的囚笼,而自己,只怕已经是他心中最后的自由。

      他如何能以这个荒谬绝伦的理由,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所以,如果他的这种欲望此生都不可能被满足,他要怎样和惠宁相处,才能不伤害彼此呢?

      魏钧顿了一顿,先是默默地扔掉了“如果”两个字,换成了“必然”,唾弃了一番自己胆大包天的妄念,随即他略有些惊讶地发现,对于这个必然的结果,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遗憾,因为他对惠宁的情感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好珍贵。

      想明白这一点,魏钧忽然就彻底释然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沦落到连自己身体的欲念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尤其是都已经自我剖析到了这种程度。只要不会给自己或对方造成伤害,他把这种爱意放在心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这一辈子,光在保证生存的基础上,履行应尽的责任,就已经足够辛苦,又有多少机会能够拥有这种纯粹的欢愉享受?

      魏钧一向思路开阔,从来不和自己较劲,所以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他恐惧的只是未知的失控可能,而现在既然已经全部捋顺,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几乎是以一种新奇而无畏的态度,在期待他和惠宁这一对与众不同的君臣以及兄弟,最后会走向哪个方向。

      以及……他忽然在心里开始思念才刚刚分开大半天的惠宁,想见到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魏钧抬头看了看天色,把人唤进来说让再去打听一下陛下在做什么,听说方谨初还在宫里忙,于是叫人提着上午批完的那些奏折,进宫去寻方谨初。

      前几日刚落了第一场秋雨,洗去了沉淀一夏的暑气,把午后的日光洗得澄明柔静,从边缘微黄的树叶后面遥遥斜照,影子投在永华宫门前的青石板上斑斑驳驳,执戟的士兵默然无声地分站两列,见到魏钧整齐地把手中长戟向上一提,然后顿地,再俯首,行的不是见王公贵族的礼仪,而是军礼。

      魏钧颔首还礼,正要进门,赵弘节朝他迎过来行礼,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卑职陈僮叩见大司马。”

      魏钧眉毛微扬,叫他起身,认得这是兴渠侯的儿子,随口客气了一句:“陈大人公务繁忙。”

      他原本来见方谨初几乎是不需要通报的,只是既当着陈僮的面,他略一沉吟,便朝赵弘节道:“陛下可在里面?劳烦赵将军替我通禀。”

      赵弘节忙不迭躬身道:“将军,陛下早就吩咐过了,不管什么时候您要见他都不许拦,您请进去便好,只是,”他偏头看了陈僮一眼,“忠勇公孟帅在里面。”

      魏钧眼神一凝,警觉地看向赵弘节,带上了询问之色,赵弘节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抬起,然后翻转向下一压,那是丰野军中“一切安好”的暗号。

      魏钧便转向陈僮:“陈大人是刚从里面出来,还是在等待面圣?”

      陈僮低着头恭谨地答道:“禀大司马,卑职也是刚到。”

      自从那天的集体辞官事件发生后,方谨初索性把早朝暂停了,所有臣子想要面圣须得提前递折子,还要看方谨初忙碌的情况,当然现在的朝臣除了受人指使在家称病的,就是不分昼夜在衙署忙碌的。而和方谨初打擂台的那些公侯们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见他,就算有多半也会被方谨初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

      但是陈僮这封折子早上递上来,下午就得了召见。

      魏钧不动声色,心里已明白他的来意,微笑着换了称呼:“陈公子与本王一起进去等候如何?”

      陈僮慌忙拱着手弯腰:“卑职尚未得陛下召见,不敢擅入,郡王您请自便,不用管下官。”

      他是来替父亲向皇帝低头表态的,顺便了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他们这些在背后暗中操纵闹事的家族,哪敢有丝毫不恭。

      尤其是他昨夜刚刚被父亲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吓得魂飞魄散,听说陛下和大司马时机卡得极好,恰好是在他们开始动手煽动三大营内乱,而又没来得及把事态闹得不可收拾之前派人赶到的,几道圣旨一下轻轻松松就破除了他们费尽心机散步的谣言,还抓到了几家心怀不轨的实证。

      本来他们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利用陛下和大司马被繁重的朝政牵扯了全部精力,无暇顾忌其它,禁军和御林军也未来得及整编的时机,联合起来利用各家在京畿三大营培植的势力冒险起事,割断魏钧等人和丰野靖安军的联系,以擅权之名逼迫皇帝处置魏钧,斩断他最有力的臂助。

      结果皇帝和魏钧直接派了宣武铁骑,执圣旨和大司马令符接管三大营,军事贵族们拼死一搏的计划刚进行到开端就胎死腹中。

      此事行得光明正大,方谨初甚至在动手之前专门亲自提点了那些他准备重用的公侯子弟,好让他们家中脑子不清醒的长辈有机会赶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赶紧从烂泥坑里爬出来,免得影响儿孙们的性命前程。

      这一手可谓恩威并施,彻底打散了兴渠侯等贵族最后的幻想,老人家在书房枯坐一夜,天明时分唤来赶着去衙门赴任的儿子,把一封奏折递给他,叮嘱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让他去递折子了,自己则让门房发了数十封帖子,然后一直等到晌午,才亲自出了门赶去了醉月楼。

      陈僮身为家中长子,虽然理念和父亲素有冲突,但对朝局形势的了解与体察绝对是细致入微,他深知陛下早已胜券在握,做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对他们仁至义尽,如果他们再不识抬举,等着他们的必然就是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

      魏钧微笑:“无妨,陛下宽厚,不会和你计较这个,你且随本王来,我有几件事问你。”

      陈僮唯唯应了,跟在魏钧身后,二人往永华宫正殿的耳房行去,魏钧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定要问陈僮的,只是他对这个出身贵介但并不骄矜、素来讷言敏行的公子一向也有好感,既然方谨初同样选中了他作为与军事贵族和解的契机,魏钧便也乐意多给他些颜面。

      陈僮听大司马只是问了他几件最近公务的细节,一点没提他的父亲家族,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要知道他父亲先前和大司马非但没有任何交情,反倒有不小的过节,当年睿王设计构陷魏钧,便是他父亲在背后出谋划策,且当面也常常阴阳怪气,好几次让人家下不来台。

      不过……他暗暗放下心来,至少大司马没打算和他家计较过往的仇怨,那么陛下应该也会网开一面。联想到方才听见的那句“忠勇公在里面”,陈僮心中暗暗琢磨,父亲的意思是等他正式去户部任职,如果陛下不降罪,就主动上书陛下请求把爵位给他袭了,自己回老家田庄安养,族中事务尽数交给他做主,那么很多事情便是他需要尽早关心筹划的了。

      闲聊几句,含光殿的匾额已映入眼帘,魏钧带着陈僮熟门熟路拐到东侧耳房,推门踏步进入,便看见屋中已经坐了三人,见到他两人站了起来,另一人安坐不动,只侧身朝他看过来。

      魏钧微愣一瞬,然后含笑抱拳俯首:“长公主殿下,魏某有礼。”

      华歆公主款款起身微蹲还礼:“郡王好久不见。”

      两人各自直起身子,相视一笑,一个谦冲,一个温婉,目光中各有深意。旁边郑亲王世孙方槿凌和孟长策的二公子孟梁各自躬身,一个称“宣宁郡王”,神色尊重;一个叫“大司马”,语气敷衍。

      魏钧一一还礼,身后陈僮也赶紧上来朝华歆公主和方槿凌行礼,轮到孟梁的时候,他是兴渠侯世子,孟梁却是忠勇公的嫡次子,按说身份几乎是相当的,且二人原本共属睿王阵营,也算相熟,陈僮首先平平拱手,这是朋友见面寻常问候的礼节,孟梁却大剌剌站着不动,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这几人没一个傻的,一看他这态度都在心里明白,这是知道兴渠侯倒戈,来兴师问罪了。

      魏钧和华歆公主继续寒暄,华歆在皇宫里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再喊“阿钧哥哥”,神色上倒是不像先前矜持冷淡,时而流露出亲近之意,不过对陈僮和孟梁却依旧不假辞色。魏钧则温和中带着客气,嘴上随口说话,脑子里已经分出了一半精力从孟梁身上猜测孟长策的意图。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魏将军终于把自己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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