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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危局 ...

  •   然而他到底是晚了一步。

      方谨初回城的时候天光已然放亮,一进入城门,就看见他的一个下属等在城门口,见他归来,立马迎接上来,快速向他简单禀报了城中进展。方谨初听闻他们的人已经封锁到了德音坊,心底一沉,那正是魏钧告知他的褚云藏身之所。

      他带着此人举步往德音坊行去,还未走到,丙三就得了消息朝他迎过来,一见他就愧疚地自惭无能,说他不过暂时负责了两日城中事务,就让北靖重要人物混了进来。方谨初客气了两句,在心里苦笑,这位老兄哪里无能,反而是过于能干了。

      到了这一步,方谨初知道事已不可为,他略感一丝抱歉,索性和丙三打了声招呼,亲自进入德音坊,一户户挨着搜过去,然后十分敏锐地在一家书店,发现了一个书生打扮正在挑选书册的陌生面孔,他上前喝问几句,就察觉了对方的马脚,那人待要挣扎,方谨初挥手之间毫不客气地制住了他。丙三和几个属下见状大为佩服,方谨初含笑谦虚几句,暗中头疼不已。

      褚云落入敌手,自知无法幸免,又暗自庆幸看起来魏钧已经脱身,一路破口大骂,方谨初正在为他心烦,随手就点了他哑穴,褚云涨红了脸,被方谨初提在手里轻车熟路地扔进了踏莎营的地牢。

      此时距定国公卢璟预定回城的时间已不到半日,方谨初和丙三顾不上审问这个抓来的奸细,把他往牢里一关就出去忙协助关防的事务了。等到傍晚卢璟的队伍从北门开始入城,丙三折腾了两天一夜,他不像方谨初年轻,又没有功夫在身,已经十分疲累,方谨初就主动请他回去休息,他自己去审问北靖奸细,约了明日午后再一同商议。

      方谨初这几日先是和乙九骑马去了丰野,处理了联络据点的事务,还和曲正杰接了个头,紧接着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又为魏钧折腾了一夜,再忙了一日,到了现在算下来三天两夜里他不过在丰野略歇息了几个时辰,其实也已经感觉脑中有些发沉,但是褚云的事情迫在眉睫不能拖延,他揉了揉眉头,举步朝着地牢行去。

      褚云先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又在牢里关了一整天,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精神也有点萎靡,他的穴道早已自然解开,见方谨初走进来,挣扎着被绑缚的身子朝他喝骂。方谨初烦得要死,不去搭理他,左右一张望,随便找了个牢吏,吩咐了一句别打死了,也别伤筋动骨,就自顾自地找了张桌案,往后一坐,闭上眼默默沉思起来。

      要说褚云作为一个负责密探侦查事务的谋士,自然也是参与过刑讯的,可他自问从来没见过这么别致的审问方式,对方自从进来一句话没跟自己说,就直接让人开始动刑,所使用的刑罚虽然痛苦不堪,却好像都是皮肉之苦,并未给他带来太大伤害,只是不一会就让他看起来浑身是血十分可怖。褚云原本以为是要先给他个下马威,咬牙一言不发地挺着,可对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沉思了一会就抽了一张纸开始毫不停顿地奋笔疾书,整整三页文字一气呵成,然后他终于抬起头,朝他略略打量了一回,出声让用刑的人退下去,自己拎着那几张纸朝他走过来。

      褚云被绑在刑架上,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从上到下没一个地方不痛的,自然愤怒不已,愤怒中又摸不着头脑,被对方这种离奇作风搞得一头雾水,原先准备了大半日真假参半的供词一句话都没有用上,心道莫非此人是个变态,辛辛苦苦把他抓来只是为了打一顿出气?

      就见那个年轻而漂亮的“变态”,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地把那几张纸举了起来。

      褚云不明所以地去看纸上的内容,看了几行就开始惊疑不定,那纸上写的竟然和他在心里编出来的“供词”相差无几,他一下瞪大了眼睛。方谨初瞧他这神情,就知道自己推想得大体不差,略略点头,捏着褚云的手指在每张纸上印了个血指印,把几张纸一收,转身扬长而去,从头到尾竟是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方谨初很累,今日他情绪刚刚大起大落过,实在打不起精神伪装什么,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褚云的事,想着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就赶着回去休息了。

      他不知道,一场真正的危险,正在朝他袭来。

      这日已是腊月二十八,定国公卢璟一路急行军,终于在年前赶回了肃州。他昨日傍晚入城,踩着夜色回府,先去给老娘请了安,简单叙了些别来琐事,看老太太已很有倦意,就回房在妾室的服侍下歇了。第二日一早,卢璟和母亲吃毕早饭,就去儿子屋里检查这几个月里的功课。卢静城原本也算天资出众,奈何他所长者皆是些风花雪月读书习字,于兵法一道上实在生疏,几年来就算打起精神生吞硬塞地苦读下去,终究无甚长进,卢璟不过出了个战场转运粮草的题目,卢静城吞吞吐吐说了几句就垂头丧气讷讷不能言,卢璟烦躁之气就直往头上冲。

      他顾忌老母在家,一时忍了怒气,并未责备儿子,站起来在屋里环顾了一周,就发现多了不少书画笔墨之类的物件,不由大发雷霆,气得横袖一扫,桌案翻到,各种物事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卢静城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就见父亲横眉立目伸手朝他指了指,忽然拔出佩剑一剑砍向地上滚落的自己那些爱物。

      好巧不巧,这一剑斩断了一只玉制的墨盒,隐约露出一道夹层来。

      盛怒中的卢璟悚然一惊,伸手捡起了那半个墨盒,瞧了一眼,脸上的颜色就如同三九寒霜。

      卢静城就见他父亲面色严肃不似往常,他握着那墨盒沉着脸坐回了椅子上,低声吩咐传踏莎营李总管来,语中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慢慢退到屋角,趁父亲细看那只墨盒并未留意他的动作,悄悄挥手喊来了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一句。

      方谨初从漫天大火的噩梦中惊醒,不过一瞬就彻底清醒,只是心跳还有些快。昨夜他回去的时候乙九已经归来睡得四仰八叉,此刻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起身穿了衣服,桌上乙九竟然还给他留了茶,只是已经凉了,他随意灌了一口,忽然“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

      自从方谨初升任踏莎营北靖事务负责人以来,这几个月大大小小立功不断,威信也一日高过一日,虽然年轻,却已极受同僚尊重,像这般不打招呼直接闯进他房里来还是第一次。

      方谨初心里微微一惊,眉毛一扬,望向来人。那人他在李总管身边见过,是李总管的贴身随从,极得信重,他平平板板地说道:“李总管叫您现在去国公府一趟。”

      方谨初露出笑意客气地点头道好,迈步朝门外行去,那人一步不离地紧跟着他,行走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可能跃起逃走的位置,方谨初心下暗惊,脸上笑意更深,大大方方地朝定国公府行去。
      进了府门,那人领先一步给他指了路,方谨初看方向是卢静城的所住的定风堂,脑子念头急转,很快走到了堂前,远远望见堂中一片狼藉,定国公高坐主位,李总管站在一旁,卢静城缩在屋角,堂中另外跪着两人,一时看不出是谁。

      除此之外,方谨初凝神细听,发觉定风堂内外竟然还潜伏了数十个高手。带他来的随从在门口止步,躬了躬身离开了,他定下心神,迈步走进去,跪下来向定国公和李总管行了礼,余光已看清旁边跪着的人却是丙三以及和他同屋的丙五。

      见他跪地行礼,定国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李总管瞟了一眼这员爱将,说了声“且等着”,方谨初听不出什么语气,静下心来和丙三一同默默地跪着等待。

      不多时,又有一人从院外走了进来,同样跪下行礼,是乙九。方谨初方才就在不断猜测,果然所等之人正如他所料。

      人到齐了,李总管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这几个人缓缓开口:“十七,你把你替高公子给咱们少爷传递东西的始末,给国公爷讲一遍。”

      方谨初直起身子惊讶了一下,略想了片刻,就把他和高泽是如何相识、如何受高泽所托、二人数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从高泽处带回来的物品、每次经手的人员逐条说出,中间略停顿了几次思索,李总管也不催促。说完之后,他就干净利落地闭嘴,并不为自己或高卢二人解释半句。

      卢璟听完,重重“哼”了一声,面上带出几分怒意,方谨初安安稳稳地跪着,表情坦然。

      李总管复问另外三人接触此事的详细过程,丙三和丙五也一边回想一边照实说了,轮到乙九,他张了张嘴,抓着脑袋拼命寻思了一会,磕磕巴巴地说出几条来,内容七零八落夹杂不清。

      丙三听得微微皱眉,方谨初却反而暗暗松了口气,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开口道:“属下大胆,请问是传递给公子的物品出了差错吗?”他表情略显惊讶,仰视着李总管,目光毫不回避,李总管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就见他神情自然地继续说道:“如果是为了这个,请您派人去一趟属下屋里,书架第三层上有个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属下帮高公子传递物品的清单,原是属下怕经手的人多有什么遗漏和乙九一起记录下来的。”

      李总管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不料这么一件小事丙十七也做得如此周全,卢璟已道:“去,拿过来,另外再派几个人,给我把这四个人的屋子也彻底搜一遍。”

      李总管沉吟了片刻,从袖袋中掏出半个墨盒,递给方谨初。方谨初接过一看,目露震惊,他把那只墨盒迅速上下翻查了一遍,俯身叩下去:“属下该死!”

      丙三和丙五也挨着拿起来那个墨盒看过,一齐大惊失色,叩头请罪,唯独乙九翻来掉去看了几遍兀自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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