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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百蝶穿花 ...

  •   卢璟语声冷肃,缓缓开口:“你们都是踏莎营的精英,传递到我家里的东西,竟然出了这般差错,究竟是敌人太过狂妄,还是你们谁起了别的心思!”

      丙队三人齐声请罪,乙九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叩头,除了他这个至今未搞清状况的傻子,另外三人都十分清楚此事的严重,踏莎营做事的流程他们极为熟悉,除了请罪并不为自己争辩一句,都老老实实地等着上官的处置。

      李总管慢慢地说道:“这事原本不算什么,细究起来我也是有过失的,高公子虽然不是咱们军中之人,却也并不算是外人。只是利用咱们公子无知,暗中行这通敌之事……”他忽然一声爆喝:“其心可诛!”

      地上三人齐齐一震,乙九这才明白事态严重,张口结舌道:“这……什么通敌?我不知道啊,我……”

      李总管厉色瞪他一眼:“给我闭嘴!”乙九忙忙伏下身去不敢再言。

      卢璟不再搭理这几人,默默地等搜查结果,在心里犹豫,有心用雷霆手段处置此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可这个丙十七着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此事与他无关,就这么处死了有点可惜,只是他瞒着自己纵容自家儿子胡闹,就算没出此事,也叫他十分生气,连带对李总管的知情不报都起了几分怒气。

      不过他心里倒是更加怀疑丙三和丙五,原因很简单,丙十七和乙九都很年轻,自小在踏莎营长大,在这几日之前甚至并未离开过西宁一步,更没有去过北靖,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理由背叛。

      尤其丙十七,听李总管描述此人做事光明正大,一举一动皆有迹可查,虽然难免有几分媚上或者急功近利的嫌疑,可也符合年轻人做事的常理,但偏偏此事目前看来和他干系最大,他和李总管二人一时之间都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至于乙九……算了吧,他真的就是个傻子,北靖如果勾结上这么一个人,他也就不用劳心劳力惨淡经营了。

      李总管派去搜查的人还未回来,门外忽然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人影往里直闯而入,那人大冬天的竟然只穿了件单衣,花花绿绿的,脸上还抹着一半油彩,两只宽大的袖子甩得上下乱飞,进来一看却是高泽。

      此人进得定风堂,也不向定国公行礼,先去看卢静城,看好友面色惨白,就是一怒,再看地上丙十七跪地俯首,更加恼火,卢璟已喝道:“高泽,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你别驾府,更不是你的酒楼,如此无礼,可是高别驾府上的家教?”

      高泽冷哼了一声,随随便便地冲卢璟拱了拱手,用讽刺的语调说道:“在下听闻公爷府上出了通敌之事,听说还跟我有莫大干系,这不是怕国公爷辛苦,在下亲自上门投案,听凭国公爷审问。只是东西都是出自我手,和十七他们无干,更怪不到令公子头上,还请公爷明察,莫要连累旁人。”

      卢璟闻言大怒,还未说话,李总管开口道:“高公子,请容在下放肆,请问您让丙十七带给我家公子的物品,确实都是出自您手中吗?可有代旁人转交之物?”

      高泽点头:“不错。”

      李总管便道:“请您看看这个清单,里面可有非您转交之物?”

      高泽接过来从头到尾细细地看,忽然“咦”了一声面露讶色,伸手要了一支笔,在上面勾画了几下,道:“这几件东西,不是我的。”

      李总管接过来递给卢璟一看,果然就有那只墨盒,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百蝶穿花攒心盒,并一管玉箫。卢璟皱了皱眉,把儿子叫过来,又指了一人让他们一起把这两件东西找出来,过了好一会,卢静城捧着一支玉箫走进来双手递给父亲,另一人却回禀说只找到一只牡丹纹食盒,并未见到什么百蝶穿花样式的盒子,卢静城也道未见过此物。

      那支玉箫除了做工精巧别的毫无异常,卢璟沉吟不语,李总管已传令命搜查几人房间时重点寻找这么个盒子,这回不过隔了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了结果,一人匆匆奔回来,手里正捧着一只刻着百蝶穿花的食盒,那人附在李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李总管蓦然抬头望向一人,卢璟已然不耐,捡起放在一边的佩剑把那只盒子一劈为二,里面果然也有夹层,夹层里还有一张薄薄的纸。他把那张纸取出来展开一看,立马暴怒,双手微微颤抖,指着同一人道:“拿下!”

      一瞬间屋里从左右两侧各自跃出一个杀手按住地上的丙三,丙三一边挣扎一边失声道:“总管!不是我!”

      他在两人的压制下拼命抬起头目光狠狠地剜向一人:“丙十七!你陷害我!那分明是你叫我拿回去的!”

      方谨初在丙三被拿下时就显出十分的惊愕,见到丙三如此反应,茫然了一瞬才道:“三哥你说什么?”他怔了片刻转向卢李二人,张嘴叫了声“公爷”,又好似不知道说什么似的住了口。

      卢璟喝骂道:“老贼!我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到了这一步还拉扯旁人,那信上所写分明是北靖安王专用的密语,至今已经十一年没见过了,十一年前十七他才八岁!他用什么陷害的你?”

      他气得不住地发抖,眼角抽搐,额上青筋毕露,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叛徒,他哆嗦着拿剑指着丙三:“你当年就为他们办事了是吗,什么破译不了,装得可真像,可怜我大哥英明一世,竟然死于奸人之手!”

      丙三百口莫辩,张口结舌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喊道:“不是我,那个琵琶女,丙十七那里也有这样的信!”

      方谨初一直静静地听着,闻言不由叹道:“三哥,我只看过那一封,你那里的信我还没有去取。”他表情坦然,复对卢璟说道:“公爷如果怀疑属下,那封信还保管在属下那里,不妨容属下取来对照一番,想来总不会完全一样。除此之外,属下确实再未见过这种密信。”

      安王所用密语每个字之间差别甚大,仅凭一封信确实不可能编出来更多的内容,食盒夹层里那封信上几乎每个字卢璟都在安王过往的密信里见过,略一寻思就知道丙十七绝无可能凭空编造出来。

      丙三陷入绝望,那个盒子!那明明是丙十七分他点心的时候,交给他一并带回去的,可恨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他空口无凭,朗朗乾坤之下黑白颠倒,竟然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

      偏生此刻乙九还冒出来一句:“呀,我见过这个盒子,我还以为是要给公子送过去的就给记单子上了,原来是三哥的呀。”

      李总管一开始就不是很怀疑丙十七,刚刚一直在琢磨如果盒子确实是丙三的东西,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清单里。此话补上了李总管最后一个疑点,料想是丙三借丙十七帮高泽传递物品之机,趁机夹带私物混于其中,光明正大地藏在他和丙十七办公的屋子里,以免被同屋的丙五发觉。

      却没想到,丙十七做事如此周密,此事原本不是公事,却也记录得一丝不苟,让丙三暴露了痕迹,若不是如此,那墨盒和食盒的夹层都做得极为精巧,不是预先知道绝对搜查不出问题来。

      他忽然又想起来最近刚把丙十七派出去,肃州城就混进来了北靖奸细,听说还有一人至今仍未被抓到,抓到的那人还是丙十七回来之后亲手擒获,焉知不是丙三暗中包庇?他心里越发认定了这个叛徒必是丙三。

      卢璟此时已极度憎恨他眼中的这个叛徒,当年为了截获那些密信前前后后不知损失了多少手下,此人却一直声称安王密信无法破解,却原来他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所有人都一直被他耍的团团转。他眼前闪过当年兄长父子力竭战死、君王向敌军将领卑躬屈膝的画面,激愤的情绪一瞬间冲散了脑中清明,一剑向丙三掷去,李总管一声惊呼“不可”,话音未落,丙三已被穿心而过钉死在当场。

      李总管无奈地跺跺脚,他知道此事是定国公多年心病,他的这位主子论才能其实远不及乃兄,这么些年不过拼着一口气经营到如今的局面,这两年他精力渐衰,养气大不如前,脾气越发焦躁多疑,如今丙三算是触了他最大一块逆鳞,且这件事他自己未免也有几分疏漏。此刻这条线算是断在了丙三这里,他虽然暗觉可惜也只好闭口不言。

      丙三虽死,卢璟余怒未消,眼光横向地上犹自跪着的三人,胸口起伏不定。此时定风堂内气氛极为沉重,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连高泽都似乎被惊吓到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卢璟缓了片刻,指着方谨初几人冷声道:“此事虽是丙三所为,你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他忽然开始怀疑,丙五和丙三同屋多年,莫非当真对丙三所为一无所知?丙十七虽然与密信之事无涉,可他才是此事核心,难道就全然无辜?

      卢璟正待下令把这几人一并带走严刑拷问,忽然一个人从角落里冲过来挡在了几人面前,对着他说道:“父亲!丙十七是我的朋友!”声音有些发抖却斩钉截铁。

      是他的儿子卢静城。

      卢璟见惯了儿子瑟缩的模样,从来没想过儿子竟敢反抗自己,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他不开口,卢静城又急声道:“父亲!此事您皆已查清,分明与十七他们无干,他们都是您的下属素来忠心耿耿,怎可无故株连?此事因孩儿而起,父亲有所责罚孩儿甘愿承受,可如果因为孩儿连累了朋友,却叫孩儿如何立足!”

      卢静城虽然身份贵重,却素来被人忽视,除了高泽甚至少有人同他认真交往,所谓“怜风公子”更不过是京中贵介子弟拿他取笑的话,此刻他在所有人都三缄其口,甚至几个当事人都不敢出言抗辩的时候挺身而出,直面父亲的滔天怒火,虽然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姿态却是坚定不移,申辩之语竟有条有理,顿时令所有人都有些震惊,目光一起集中在卢静城身上。

      高泽却似乎并不吃惊,他虽然也有些意外,却觉得他的朋友原本就应该是这样,他定了定神,也从椅子上跳起来,正要上前,余光却瞟见地上的丙十七在卢静城后面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愣了愣,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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