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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绝处逢生 ...

  •   他蹲下来,又一次把那个小小孩童揽进怀里,柔声道:“好的,我知道了,好孩子,多谢你能相信小叔叔。”

      他迎着怀璋尤在惶恐躲闪的目光,用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听起来你应该是知道一些事,你若不想再接触,我可以保证没人能勉强你,你如果知道谁会伤害你,或者有想要保护的人也可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好不好?”

      “好!”方怀璋用力点头,像卸下了一个重担子,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轻快地说了出来:“对了小叔叔,那天华姑姑本来想把那个人带走,但是后来他们吵了一架,我听见那人跟华姑姑说什么‘卧龙谷’,然后华姑姑就让他走了。”

      方谨初浑身一震,几乎没能在怀璋天真的眼神中藏住自己的一腔心事和隐忧。

      “长公主殿下,您说如果陛下和魏郡王知道,当初卧龙谷通敌之事,其实是您做的,他们会怎么对待您?”浓重的夜幕下,幽灵一样的声音在华歆公主耳边响起。

      “一派胡言!”华歆愤怒地道,“此事孤只是知情自保而已,如何能把始作俑者栽到孤的头上?”她忘了她还穿着赴宴时的猎装,本想拂袖却挥了个空,手臂擦着身侧而过,握紧的拳头颤抖不休。

      那个声音轻轻地笑了,连辩解都没有,完全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华歆公主也觉得很无力,忍了半天才勉强道:“……你要怎样?”

      几个字把她的气势泄了个干净,那人的语气一副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态度,笑吟吟地宽慰她:“别这么恨我,我是帮你解决问题,如果不是你的人找到我这儿,我如何知道原来你深陷如此困境。你交给我,我保你再没有后顾之忧。”

      “说!”华歆公主脸色难看得像要杀人。

      “好好,”那人见好就收,“我也没想让长公主殿下做什么难事,不过是一直眼见着咱们丰亭侯为你饱受相思之苦,你这么些年也孤苦伶仃的,难得觅到佳配,偏偏一直矜持着不给魏侯一点机会,我这个局外人也看得着急,还以为你对赐婚旨意不满还是怎样,又觉得你一向最识时务,直到前天无意中看到你与魏侯夤夜相会……我只想给你们创造个机会,你看现在咱们好容易离了皇城,一举一动不像先前,都在旁人眼皮底下。现在夏花初绽,风和景明,物候最为适宜,我为你选了云山猎场景致最佳的沙溪谷,四日之后的酉时整,人约黄昏后,你给我写封信,我替你约魏侯过去,你俩好好享受一番二人世界如何?”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篇,好容易说出了正题,华歆公主失声道:“你想让我帮你调开魏将军?你想对春猎做手脚?”

      她紧紧抿着嘴,神色震惊难言,身子抖得好似一片寒风中的枯叶,蓦然一阵悲恸涌上心头,她拼尽全身力气把泪水忍回去,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靖安之变,我忙于帮兄长巩固地位,明知隐患巨大而未出一言提醒安王叔;卧龙谷之围,我明明在皇嫂的寝宫看见了那封书信却一语未发,我已是国家的罪人,此生难以洗清,现在这里政要云集,你知道所有防务尽数系于我的未婚夫一身,居然逼我用私情亲手破坏陛下好容易建立起的大好局面,你这是要我九泉之下都无颜再见我方氏列祖列宗,我如何能答应你!”

      说完这句,她狠狠一跺脚,就要扭头离去,可是那人下一句话却叫她一步都挪不动。

      “你走吧,等你走了,我就把人送到你家魏将军那里,你看看如果你那亲爱的未婚夫得知,是你害得丰野骑兵死伤过万,还会不会这么迷恋你?你侄子如果知道他的母族是为你背了黑锅,还愿不愿意继续依赖你?若天下人都知道你的罪,你还能不能继续当万人之上的长公主?”

      图穷匕见。

      他不再掩饰脸上的讥诮,再不用方才那种虚伪的方式说话,然而他几十年来只学会了那么一种说话的方式,已经修炼至炉火纯青,骤然换回本来的面目口吻,语调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有时候我真是奇怪,咱们的陛下到底有什么魔力,短短时间就让你们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简直就像是第一天生下来一样,连收买人心的手段都看不透!你莫非是忘了,你亲哥哥惨淡经营了一辈子的基业就毁在了他手上!你嫂嫂因为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你本来是皇帝的胞妹,何等光辉显赫,居然不试一试就自断臂膀甘愿仰人鼻息,你……”

      “别说了!”华歆公主突然打断他,语气居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不会懂,有些人的襟怀不是你这样的人所能揣测,就像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人。你这样的人,就算让你爬上再高的位置,不管你争来多少,最后也是徒劳。”

      那人好像只是骤然发泄了一阵情绪,被她不留情面地讥刺也并不以为意,无所谓地耸耸肩,语声又开始飘忽:“随便你。反正我也并不想与你谋划什么,就这一件事,反正你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此地除了你我别无他人,事后绝对不会查到你身上,你做还是不做?我提醒你,这是你摆脱过去最后的机会。”

      就像是回到了从平都仓皇出逃的前夜,无穷无尽的绝望有如灭顶之灾,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像一根尖刺钉在蝴蝶的胸膛,她振翅欲飞,却至死也挣脱不了。

      可是就在她打算和他玉石俱焚的时候,一句话蓦然撞进她的脑海,瞬间让她抓住了一线生机:

      “以咱们营地现在的布置,就算是臣本人有异心想做点什么也并不容易……”

      “好,我答应你!”她突然道,冷冷睨着那人,神色骄傲而矜持,丝毫不像被迫妥协的模样。

      “很好!”那人合掌重重一击,微笑着给华歆公主亲手研磨,铺开了纸张。

      这一日有好几位地位显赫的人物都不约而同地直到深夜才回自己的营帐,辗转一夜未能入睡,第二日便都有些强弩之末似的萎靡。直到金乌从天边的云层里跃出,洒下万丈光辉,地上沉郁的号角和闷雷一样的鼓声把人震得心跳嘭嘭,华服战甲下的身躯老迈或挺拔,不自觉就撑出了赫赫威势。

      天公作美,连着几日大晴天,这一日也不例外,除了遥远的东方有一团海浪似的浓云之外,猎场头顶的这片天依旧是不染纤尘,天空之下以校场为界隔开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遮天蔽日的旌旗迎风招展,旗下千军万马蓄势待发,另一边是茂密辽阔的森林,林中影影幢幢,偶尔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嘶吼,令人紧张又兴奋。

      魏钧骑着一匹黢黑油亮的马,并不是他的遽野,骑兵的战马金贵,平常都是养在他护卫驻地的马场,这次虽然也跟了过来,不过并不会用在这种形同撑门面的仪仗场合,其它武将多半也一样,所骑之马看起来高大威猛,却并不适合真正作战,用在打猎倒是足够了的。

      出发之后,还没跑多远,魏钧一拨马头来到方谨初旁边,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陛下还好吧?”

      方谨初让他这句话勾得又觉得后腰发酸,他色厉内荏地瞪过去,一边在心里后悔昨夜太容易饶过那混蛋,一边故作镇静地挺了挺腰背,闷闷地应了句:“嗯,没事。”

      魏钧就看见朝阳映照下一根根纤细的血管慢慢从他耳廓上显现出来,最后红晕遍布耳尖,连细密的绒毛都染了嫩红。

      昨天后半夜,魏钧刚从西坝台河源侯那里取来了他所说的几封书信,又问了一些细节,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亲兵一个都不见,他进去绕到屏风后面一看,皇帝陛下正坐在自己的榻上低着头发呆。

      魏钧顿住,把几封信在手里拍了拍,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方谨初面前蹲下,含笑问他:“怎么了这是?”

      方谨初没问他大半夜的去了哪干了什么,安静地和他对视了半天,轻轻道:“我想你了。”

      魏钧顿时就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要融化了,他低声笑起来,随手把那几封信塞到榻下暗格里,捧起方谨初的脸轻声哄着:“想我了就来睡呗。”

      方谨初发闷的声音从他掌下传了出来:“放心,我来的时候没人看见,明天清早我再悄悄地走。”

      魏钧沉默了,心里有些发酸,又有点好笑,堂堂北靖的帝王,居然要用这种形同偷情的方式来找自己的爱人,还觉得很满足。

      偏偏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有得必有失,他们的爱情,也许注定一生都是如此,可被人知不可被人见,说不得有朝一日全天下都得陪着他们掩耳盗铃,也说不定在遥远的将来,他们能有机会在相濡以沫的终点博得一场光明正大。

      如此的隐秘和委屈,只因为那个人值得,而他也一定会努力让自己与那人施予他的情意相配。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开始猜Boss是谁了,推完这个Boss基本就完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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