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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刺杀 ...

  •   这么一闹,百官的气势泄了,不敢再继续追问,魏钧却全不在意,陈光华告退后他径自看向群臣:“肃州边境动乱一事,诸位还有什么想法?”

      他说着“诸位”,视线却投在了坐在了徐近儒对面的刘抟举身上。群臣自然明白,正满心惴惴大气不敢出的时候,都眼巴巴等着刘相解围,刘抟举却低头好一阵抚胸喘嗽,似乎没注意到魏钧的注视。他十六日从永华宫回去后旧疾复发,天昏地暗地卧床了好几日,甫一好转就赶上了朝会。

      “刘兄,武威六年你向先帝提议,以买进玉石、卖出粮食的方案削弱西宁,奠定了后日的胜局,”徐近儒缓缓开口,“今日商路得以开通细究起来亦要归功你当日之计,如今万事俱备却遇如此波折,还要劳烦刘兄你想个主意。”

      后排站着的丁杭心里微惊,他隐约听说过这事,据说当年刚提出的时候曾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认为是奇计的有,却被绝大多数人抨击这是动摇国本的行为,但是提议者却不论遭受怎样的攻讦都始终坚持己见,最后先帝力排众议采纳了他的计策,七八年后方见效果,才明白使计之人的深谋远虑。他也曾深入上凉传旨,又在肃州居住多日,亲眼见过西宁边城百姓至今在粮食上仍然未能摆脱对北靖的依赖,今日才知道这条政策居然是出自刘相之手。

      自从他进入朝中,第一次认识身居高位的中书令大人,他便是如今这副唯唯诺诺、明哲保身的样子,举凡有什么风波,必定会告假称病如今日,他还以为这是此人的一贯作风是本性,却原来刘大人在年轻的时候,亦有过如此叱咤风云的一面。

      显然这件往事,魏郡王亦是心知肚明。

      刘抟举不再咳了,他放下掩在嘴边的袖子缓缓起身,正面对着魏钧平静地开口,嗓子哑得像一把缺了油的胡琴在拉,怎么听怎么勉强。

      “郡王殿下,您如果一定要问老臣,老臣需要知道大成驿起火、西宁使团覆灭的真相,以及知义伯的下落。”

      此话一出,殿中群臣的头顿时压得更低了。不少人忐忑之余在心中暗暗惊讶,亦感觉意料之中,刘老大人居然不兜圈子就这么直接问到了郡王的脸上,可见现在的局势多严峻,泥塑的菩萨都让激出了人气。

      徐近儒朝殿外的方向偏头,掩饰微微抿起的唇角,魏钧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刘抟举,刘抟举低头拱手垂眼,瘦削的肩膀耸起来,脖子凸起一个包,跟座笔架山似的杵在当中纹丝不动。

      半晌,魏钧起身亲自从右侧扶住了刘抟举,不由分说把他按回了座椅,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刘大人,等下散朝请您在殿后等魏某片刻。”
      刘抟举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消息传开之后,许多人都开始为边境的情况担忧,只有方槿凌琢磨了一阵露出了喜色,他知道前阵子西宁境内有大批流民涌向边关的事情,目前来看,不管北靖和西宁打不打得起来,至少丰野军这支魏钧的嫡系军队要被无限期地牵制在边关,顾不上平都局势了。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当天晚上,另一条震动天下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入了平都。

      孟长策反了。

      孟长策的不轨之心由来已久,只是谁也没想到,先睿王和废帝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没反,废帝政变上位、睿王身故后他也没反,在平都的斗争中输给了魏钧被迫返回新陵的时候他也没反,却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他反了。

      他像古往今来所有的造反者一样,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矛头直指奉旨监国的魏钧,十万新陵军倾巢出动,兵分六路浩浩荡荡朝平都扑来。

      在他公布的檄文里,“魏氏罔顾皇恩谋害陛下”占了第一条,第二条毫不意外地提到了丧子之痛,当然其实他两个儿子都好好活在世上,可世人眼中孟梁在云山猎场遇难却是真的。至于第三条,他拿出了魏钧本人欲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丰野军曾经的一名火长,如今的通武县令赵弘节,亲自潜入新陵刺杀孟长策,事败后被杀,尸体成了朝廷迫害功臣的如山铁证。

      虽然丰野和靖安军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当初宋大猛死于孟长策之手,他的同乡赵弘节就此和孟氏结下私仇,只不过谁也不相信传闻中和宋大猛一直不和的赵县令居然会为了他甘愿抛弃前程和家人,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向孟长策复仇。而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内情与隐秘都已经不重要了,人们也不会在乎硬要算其实他是陛下而非大司马的人,只要他曾经出身丰野,便足可将主谋责任引向魏钧。

      更让世人震惊的是,之所以孟长策敢带着他全部的兵马南下,是因为他的老邻居,守卫北靖边关并钳制了他二十多年、天下第一强军靖安军,居然对他“清君侧”的行为保持了沉默。

      靖安镇抚使、定远侯谢泽就这样袖手旁观放任孟氏大军离开了新陵,自始自终未出一兵一卒阻拦,甚至在大军开拔后,连他完全空虚的新陵城都未犯秋毫,眼睁睁地看着粮草从孟长策的老巢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魏钧得知这个消息当场雷霆震怒,被迫调动钦州一带的守军仓促迎战,他甚至比知道孟长策起兵还要惊怒,立马派朱琇带着宣宁卫去抓平都城外的谢氏兄弟,到达后才发现早在三日之前,靖安军留在平都的那几千人就已经悄悄撤走,只给他们剩下一座空营。

      实在是在此之前,不论是谁都不会提防靖安军,谢晖之本人更是与魏钧一起在故安亲王身边长大情同手足,谁能料想他居然会做出此等行为?

      然而很快,不过短短一天,一封来自靖安的简短书信便随着孟氏南下的军情一起送到了魏钧的案上,里面只说了一个意思:靖安军只遵奉陛下手书的军令,且绝不接受魏钧拥立清平废帝之子取而代之。

      靖安军做了北靖几十年的定海神针,是魏钧的根基所在,也是他最大的倚仗,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是这支军队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魏郡王最大的打击,把他置于无比狼狈的处境。

      然而很多人虽然震惊忧虑,却都没对事情真假产生什么疑问。他们在背后纷纷议论,郡王再受器重,情分再好,可他毕竟姓魏不姓方,养子就是养子,永远都休想取代人家正牌儿子。陛下若在,他还可以凭借陛下给他的权力指挥这支王军,陛下若不在,那么除非新君上位,就谁都别想轻易利用他们。

      又或者,远在边关的靖安故将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无法忍受魏钧在平都只手遮天,根本就是想借孟氏起兵的时机,逼迫魏钧把陛下真实的情况公之于众。

      而在平都掌权的魏钧,除了连发十三道诏书斥责叛军之外,竟然陷入了空有大司马之职却无兵可调的尴尬境地。他催逼靖安出兵的军令都如同泥牛入海,丰野军则被牵制在了肃州鞭长莫及,且因为肃州镇抚使亦属靖安出身,很可能会做出和靖远侯一样的选择,以至于他甚至被迫起用了河源侯等南方军侯,把除了曲正杰之外的亲信全部派出,命他们带着虎符与河源侯等人一起去调南方的军队,希望能在叛军打到都城的时候来得及解围。

      到这个时候,不提仓惶出城的南方诸侯,留在平都的每个人都紧张愁苦不堪,江山覆灭的危机迫在眉睫,无力等待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魏钧再次扛起了所有人的希望。许多被蒙在鼓里前几天刚刚抗议过魏钧擅权的书生一边把弹劾魏钧的折子雪片一样往中书省递,一边却又开始自发地积极奔走帮朝廷筹措粮草,甚至有积极的还纷纷联名往靖安修书,呼吁定远侯顾全大局出兵平叛,却通通被靖安军置之不理。

      只除了万众瞩目的监国郡王本人,每天依旧从容淡定,在派出调兵的人之后,就不再挂心这恶劣到了极点的局势,只顾着和徐近儒等文臣一起如常处置朝务,维持着庞大国家的如常运转。

      局势便这样一路恶化下去,绍安二年四月廿七,永华宫已经闭锁了整整十二日,这一日钦州守军战败的消息传入平都,新陵叛军用了短短五天时间行军八百里,一路没有遭遇一次有效的拦截。由于靖安军的暧昧态度,所经州府守军纷纷退回城内冷眼旁观,任凭叛军绕过一座又一座城池,穿越逍遥谷兵锋直指清化,而算时间河源侯等人不过刚刚回到自己军中,想要在短短几日内调兵回平都应战谈何容易。

      等到叛军打到都城在城下合围,再想冲破重围救援就太难了,有极大可能魏钧会与两万几乎没打过仗的禁军和他自己的五千宣宁卫困守都城,连号召勤王的消息都未必送得出去,这般情形,他宣宁郡王就算真的是战神转世,怕也难为无米之炊。

      何况在遥远的南林,还有一个郑经纶在日思夜想等待时机,一旦朝廷陷入颓势,要解决的就不仅仅是北方的叛军了,到时若那帮地头蛇们各自趁机割据……

      不敢想象。

      方岩站在门廊下面仰天长叹,陛下啊陛下,你若再不醒来,就算你最后真能平安无事,也已经……回天无力。

      有些事总在潜移默化中让人无法察觉,直到今日亲眼看见这般惨淡局面,他才忽然开始困惑,究竟是从何时开始,那位年轻的半路天子竟然重要到了这种程度,他一朝处于危难中,北靖就要面临大厦倾塌?

      他越想心情越沉重,转头吩咐:“从今日起,封闭整个王府,所有人没有本王或世子的手令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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