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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相见 ...

  •   他仰起头,朝在场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去,看到丁杭的时候略犹豫了一瞬,然后严肃地说:“你们不能进去。这个人——”他抬手往秦原那边一指,“不应该在这里,听说他曾大闹永华宫,因此被魏叔叔拘禁在家中,为何他会突然出现于此?曲侯,怎么回事?”

      曲正杰不能应答,怀璋又问褚云:“褚大人,您今晚一直负责招待各位大人,陛下刚一清醒孤就命人报信,何故来迟?”

      褚云躬身答道:“回雍王殿下,秦侯方才突然于忍冬堂东北院墙外面带着一名随从现身,问过将军在哪之后就强行逼着臣等去了东厢房的后墙,声称有大司马谋反的证据,他在那里找到一处隐蔽的传声机关,能听见将军书房密室对话的声音,臣在秦侯逼迫之下听了约有一柱香,因此来迟。”

      几人脸上顿时都有些发红,面对雍王怀疑的眼神都有点心虚,徐近儒咳了一声,道:“殿下,此事是臣等之过,一会面圣时老臣自会向陛下请罪,还请殿下为臣等通传。”

      丁杭也道:“殿下,臣等已经多日未见陛下圣颜,自千秋节当夜起无时无刻不在忧心龙体康健,骤闻陛下平安着实喜不自胜,秦侯所言又太过耸人听闻,一时有失方寸,失礼之处请您恕罪。今夜之事个中隐情臣等无论如何不敢隐瞒陛下,还请您先让臣等见一见陛下。”

      他是雍王的老师,说话份量甚至比徐近儒还重,几人都觉得雍王一个孩子肯定会被他说服,谁知怀璋却丝毫不让,果断地道:“不行,孤不信任秦氏,不能让你们在听过秦氏蛊惑之后面圣,诸位大人耐心等一等,等郡王处理完军务之后再做处置。曲侯,给孤把秦氏拿下。”

      他就这么不由分说把朝中重臣们都挡在了门外,理直气壮地指挥二等侯曲正杰拿下另一位一等军侯。曲正杰心中早就在惊疑,闻言快速应了“是”,便要上前拘捕秦原,门外吴霄云瞧得分明,顾不得尊卑规矩忙蹿进来护主,斜刺喇伸手架住曲正杰扣向秦原的手臂,曲正杰目光一厉,一声轻叱运起功力和对方闪电般过了几招。褚云见状忙连连击掌,大批暗卫从檐下屋角现身,各持兵刃把院中众人团团围住,另有数人分别扑向与曲正杰交手的吴霄云以及秦原。

      这一下动静闹得颇大,屋门又响了一声,荣德甫推开一条门缝,抬眼一看唬了一跳,手里拂尘抖了抖,“妈呀,这是咋啦?怎么动起手来了?陛下刚睡着呀!”

      怀璋立马喝道:“住手!”

      恰好曲正杰在两名暗卫协助下刚擒住吴霄云卸了关节掷在地上,秦原一连退后好几步形容狼狈,兜帽早滑脱发髻也散开一缕,他低声怒喝道:“大胆!竟敢如此放肆!本侯是陛下的舅舅,怎么会害陛下!”

      几名护卫各持刀剑从两侧逼近了他,曲正杰站直了转身正面对着他,面色冷肃不掩杀意,耳听雍王淡淡说道:“皇权之下父子兄弟尚不能不提防,秦侯动辄把‘陛下的舅舅’几个字放在口边,反而叫人起疑。此地形同陛下寝宫,你不经通传贸然闯入,孤未下令格杀勿论已是客气!”

      他转头朝已经推门出来的荣德甫吩咐:“荣老公公,烦你给几位大人,还有孤的老师搬几把椅子,请诸位就在这里等陛下醒来。”

      荣德甫答应了,还没动弹褚云一就挥手,早有护卫去后罩房搬椅子,几位文臣面面相觑各自无奈,刘抟举咳嗽两声退到后面不说话,包秉轩凑近了贺铭的耳朵:“怎么雍王使唤起大司马的人,就跟自家下属一样?”

      这话被徐近儒听去,他淡淡回答:“陛下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救雍王,他们自然把雍王殿下当少主子。”

      却见秦原愈加恼羞成怒,直接吵嚷起来:“荒唐!本侯若是心怀不轨,哪会只带了一个人孤身来此!”他心中又升起出发来此时孤注一掷的悲愤,朝刘抟举他们站立的方向喊道,“你们方才都听得清清楚楚,魏钧早就放弃了陛下,他想扶雍王当他的傀儡皇帝!别他妈跟本侯说那是为了骗郑王世子,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本侯不信你们听不出来!如果是假的,那帮魏钧的走狗又怎么会对一个黄口小儿言听计从?现在他以陛下醒来为由把你们都骗到这里,却拦在门口不让你们面见天颜,分明就是为了拖延,好让姓魏的把你们一网打尽!”

      ……

      褚云望天抚额,不得不说,从表面上听他说得竟然很有道理!

      他替自家主子默默叹息,不知将军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陛下的舅舅,从第一次见面两人的关系就一直无比拧巴,平心而论秦侯的确有私心,可也在情理之中,还真未必有多么险恶的意图,对陛下也算忠诚,明明已经听见如果雍王上位将军就会跟他合作,却还是不假思索地首先替陛下鸣不平。

      徐近儒就朝丁杭看了一眼,丁杭会意,上前对着雍王跪下来,软和而恭敬地道:“殿下,臣绝无怀疑您和郡王的意思,您出事的那一夜臣就在您身边,来龙去脉臣都清楚,怎么也不可能误会魏郡王,更不要说徐相刘相他们更是陛下的心腹,您就算阻拦秦侯,好歹让臣等见一见陛下?再说您和我们一样,都是陛下的臣子,未奉圣旨阻拦重臣面圣,说不定陛下都会怪您擅专呀。”

      他这番话倒纯粹是为怀璋好,他并不知道魏钧手里已经有立太子的诏书,却亲耳听到过方谨初对怀璋寄予的厚望。他十分渴望能辅佐幼主弥补当年的遗憾,很不愿怀璋身陷嫌疑之地。

      谁知怀璋却并未领情,他先是侧过身子不受丁杭的礼,然后平静地答道:“丁侍郎,您是孤的老师,孤不敢受您的礼,请您起身。您处处为怀璋着想,怀璋感激于心,今日怀璋违背陛下尊师重道的教导冒犯老师,改日怀璋会向老师赔罪,并请陛下责罚,但是孤今日站在这里是为公理而非私情,请老师不要难为我。”

      他说完,抬头蓦然高声道:“左相大人,您有什么想法请与孤直说,孤虽年幼,却也蒙陛下教导过是非,又何必借孤的老师来压我?秦侯为何会来得如此之巧?您和刘相大人又为何会在明知陛下已经醒来的时候还转道去偷听魏叔叔的谈话?孤知道您一直怀疑陛下舍命救我是因为郡王叔叔哄骗,这些日子配合郡王叔叔也是另有别的想法。大人忠君之心怀璋感佩且敬重,只是请容孤提醒您一句,不管您想做什么,做到了哪一步,都并不是因为您成功瞒过了魏叔叔,而是他默许了您的打算。孤不像魏叔叔清者自清,什么都不在意,孤既多心,还认死理,您若不满,就请您将来亲自向陛下弹劾孤便是。”

      徐近儒笑不出来了,全场所有人都被雍王这一番话震惊至不能言语,秦原目瞪口呆,连曲正杰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看见那孩子的表情极为宁定,于是茫然地扭头向徐近儒问道:“徐,徐相,您做什么了?”

      徐近儒闭口不言,刘抟举一声长叹,从后面走出来,向雍王和曲正杰分别拱手,缓缓地道:“徐兄一切所为,都是老朽拜托于他,雍王殿下,臣等实在小瞧了您,想必今日之后,您的名声定会传遍朝野,老臣提前恭贺,也为先前的冒犯道歉。”

      说完,他深深弯腰,瘦削的双肩微微发颤,徐近儒忙从侧面托住他,感觉老友瘦得关节都扎手,不禁心里一片酸涩。

      “老臣本是一片苦心,可惜到此全都弄巧成拙,贻笑大方不说,还连累了各位同僚。雍王殿下,您少年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老臣风烛残年,可能等不到在您驾前侍奉的那天了,念在陛下以帝王之尊还愿意为了救您不惜性命的份上,请您给老臣一句实话,陛下是否当真还活在人世,平安无恙?”

      此时秦原在院子正中,边上围了一圈侍卫严阵以待,几个文臣站在靠近屋门的西北角,刘抟举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老泪纵横,却听他话音刚落,屋子东边向南开的窗子突然打开了一扇,那个众人无比熟悉、无比期待的清癯身影终于现身。

      方谨初倚着窗子,朝院中众人微笑:“诸位爱卿,许久不见。劳诸卿挂念,朕已无恙。”

      在同一时间,院门外面蓦然爆发出一阵惊怒的吼声:“郡王!大司马!姓魏的,你干什么!我已经把联络南林郑氏的方式和我在靖安军中的暗线都告诉了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以及一个淡淡的声音:“孤带你去见见你想取而代之的人。”

      魏钧站在月亮门下负手而立,第一眼便望见了窗子里久别重逢的君主与爱人。

      他目光幽邃,与方槿凌周旋时的冰冷还未褪去,无限深情已从寒冰深渊中升起,瞧得方谨初瞬间竟手足无措,忘了想说什么言语。

      他踯躅道:“我,大哥,我回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起,院中激烈争执的所有人都朝着方谨初一起跪拜下去,徐刘等人热泪盈眶,巨大的狂喜把所有龃龉和焦虑冲得无影无踪,连秦原都禁不住一面俯首一面咧开嘴笑了起来,有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受充盈于心,此刻甚至连门口站着的魏家小子都不那么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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