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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我只要你 ...

  •   说完,他深深叩首,方谨初早在他跪下来的时候就想扶他起来,然而刚试图用力就感受到后腰那里一阵剧痛只得作罢,等听完他这一番话,才皱着眉头言不由衷地道:“刘相言重了,我还不知道原来刘相为惠宁做出了如此牺牲,您所说朕会考虑,天气尚寒您快些起身。正杰,帮朕扶刘相一把。舅舅,您也起来吧,私底下说话,都不要拘礼。”

      两人对视一眼,刘抟举在曲正杰搀扶下站了起来,秦原自己起身,都感觉没那么容易把皇帝说服,果然下一刻,就听皇帝道:“但是很抱歉,在听到你们真实的理由之前,朕还是不能无缘无故猜疑郡王,这并非是朕惑于私情,而是因为对北靖来讲这是最好的选择。除了真正的原因,不管你们说什么朕都不会收回成命。”

      局面再次回到最初的僵局,谁也不愿退让,谁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曲正杰左右看了看十分费解,乙九则不动声色地贴近方谨初,手掌按在他背后一处经脉上,不一会脸色就沉了几分。

      “你们反对陛下把朝政交给我,不就是因为魏家村的事与先帝有关,你们担心我仇视北靖皇族?”平静而沉肃的声音蓦然响起,宛如平地响雷,把欲遮还羞的丑陋幕布一把掀开。

      魏钧探身不容拒绝地握住方谨初的左手,却不看他,而是带着几分怒意和疲惫看向刘抟举秦原两人。

      “我已经把阿恒调去了南方,也把雍王救了回来并且没有反对立他为嗣,你们还要我如何证明?毁家灭族的仇恨,你们先入为主地定了我的罪,莫非我说一声不在意你们就能相信?二位光知道在这里逼迫陛下,能不能也劳烦你们想一想,难道我魏某人就这样让你们小瞧?”

      在听懂他所说的内容之前,几人先因他的语气而心里一突,他们几时听过这位城府深重、谈笑间杀伐决断的大将军显露出这样伤痛甚至是委屈的情绪?然后下一瞬,他话语中透露的讯息迎面扑来,巨浪一般撞得人眼前一黑。

      “将军,你说什么?”

      “你居然早就知道?”

      “什么和先帝有关系?”

      “刘兄!适可而止,莫要再言!”

      ……

      刹那寂静之后,七嘴八舌的回音接连响起,连乙九都惊愕地抬首,喃喃叫了声“老大?”

      一片混乱中,魏钧谁也不看,只凝神盯着方谨初的表情,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掌中颤了颤,嘴唇蠕动,吐出一句几乎没有声响的话。

      “大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爹娘,他们……”

      魏钧在说完那几句“申辩”的话之后就转身蹲了下来紧靠在方谨初面前,方谨初刚一说话他立马答道:“郑王送你远赴边关的消息泄露,先帝在魏家村查到你的踪迹,因人手不足挑拨了崦州的兵匪动手。”

      “……你叫苏哥查的,就是这件事?”

      “是的,他会在肃州安定后亲自去一趟崦州核实,证据都会留着,你想看等他回来问他。”

      “不!我想听你说!”

      “好,你想知道什么,大哥都告诉你。”

      “……是那一夜?”

      “是的,就是那一夜,我见到了你,又失去了你。”

      “……后来抓到的人?”

      “是真的,陛下原想隐瞒来着,是王爷坚持弹劾我家乡的官员,并亲自督办了调查凶手问罪渎职官员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有参与,没有问题。”

      “……是因为我,是我害了……”

      “不是的,惠宁,捕风捉影罢了,和你本人没有太大干系,不然也不会一个村子都毁了却逃出你我两个,更不会把你给带去西宁。”

      “可是如果你没有救我,如果他们在山神庙见到了我的尸体,会不会就不用……”

      “如果我没有救你,山神庙离我家如此之近,他们也不会放弃杀人灭口。惠宁,生我的是父母,替我主持公道又教养我栽培我的是你父亲,成全我最大渴望、与我相伴此生的是你,我爱你胜过我的性命,你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明白吗?我只要你。”

      一问一答惊心动魄,所有人急切的询问都随着他们的对话渐至静默无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痛苦地流泪,听着郡王冷静坦然到极点的回答,到最后魏钧直接站起来把方谨初整个人抱进了自己怀里,一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一手在他的后背上下抚摸,指尖捋过他一段一段骨节,更旁若无人地亲吻他的额头、鼻梁、眼睫,舔舐他眼角的泪水,在他耳边不断说着“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呢?贺铭茫然地想,荒谬的感觉难以抑制地涌上来,闹了半天两位老人家讳莫如深的事情人家早就知道?不但知道,还先一步做出了稳妥的应对,甚至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事情暴露的第一时间抚慰他的爱人?

      而且他们说什么?魏家村毁灭的那一天,陛下就在那里?甚至郡王早就救过陛下?当时他们几岁?五岁、六岁?十一、十三、十四?

      他怔怔地转头去看他的好友、他的恩师,还有刘相与秦侯,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极受震撼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徐近儒一声长叹,低声道:“刘兄,你先前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不该让陛下知道,我不让你说,不是担心郡王,是怕陛下痛苦自责,唉!”

      刘抟举木然僵立,未有一言回应。

      这句话贺铭听在了耳中,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没关系,郡王本也没想隐瞒,他从来不会代替陛下做决定,阻拦陛下了解与他有关的真实。”

      徐近儒立马就想起先代郑亲王薨逝后,魏钧就一力主张彻查,以一种冲破一切束缚的气魄,直接冲到了深渊一般的真实面前,与之坦然地对视凝望、承认对方存在之后再傲然说一句,都过去了,不重要。

      这一切往来魏钧与方谨初两人都置若罔闻,痛苦的喘息声响在耳边,魏钧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着方谨初的穴道把自己的真气送进去,让自己保持和他一样的呼吸节奏,小心翼翼地捋平他脆弱经脉中的郁结。他练的本就是和他同根同源的内功,真气流淌进他的体内再流回来,便仿佛是一起承担了伤病苦痛。十七年的光阴倏忽不见,两人在一样的时间宛如回到了那个大火燃起的深夜,烧毁掉软弱无用的肉身,连情爱和功名都一同褪去,只剩下两个无所凭依的元神融合在一起,不可分离。

      这一刻于他们来讲是永恒,可对徐近儒等人却只感觉时间过得惊人地快,快到在场几人尚在理解和接受这一骤然而至的变故,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对皇帝和郡王耳鬓厮磨的动作感觉尴尬,那两位当事人就已经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领域跨越了万水千山。等他们再听见皇帝声音的时候,虽然还有些哭腔的喑哑感,语气却已平和,说的内容也恢复了严肃。

      “魏卿,丰亭侯是怎么回事?”

      魏钧在方谨初呼吸平缓的时候就放开了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右手却一直被他攥在手里,两人便这样在臣子们面前十指相扣,神情坦然。

      “没什么,臣只是担心有人会拿这些无聊的事做文章,想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跟他当面说明白,阿恒的为人您了解,不用过于担心,派他去南方也是恰逢其会,并非全然是为了此事。”

      他到“有人”两字的时候特意偏头用余光瞟了秦原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秦原顿时又感觉被这个晚辈冒犯了,表情一滞,然而此事确实是他自己理亏在先,如果不是他一再逼迫,其实魏钧大可以等皇帝龙体调养得好一些再把此事慢慢地告诉他,完全不必像今夜这般迫切。观皇帝面容气息虽然尚且平稳,可脸颊上分明已开始有明显的潮红,他终究还是因为此事承受了伤损。

      “诸位大人还有什么疑惑?”魏钧凉凉地问,谁都听得出他话里压着火气,和那一日在朝堂上演戏不同,也和他在云山装模作样地朝魏恒发火不一样,只简简单单一句,甚至语调起伏都少,可任谁都能听出,魏郡王是动了真怒。

      他们也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被误解冒犯,而是因为他们连累了方谨初。

      “没什么话要说就这样吧,”魏钧一改先前面对文臣宿儒时的客气谨慎,话说得毫不留情,“对于我魏某人,诸位大可不必处处提防,我就算真想讨点说法,也得百年后到了地底下去见先帝,现在又何必在魏某面前枉做小人?另外孤没那么着急抢着要摄政,我调了十万新陵军,连靖安军也做好了随时出兵的准备,难不成真是为了陪方槿凌一个人演戏逗乐子?出征在即,魏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诸位在陈年旧事里打转,还想说我什么,要么就今天、就现在当着魏某的面说明白,要么就等我回来再说吧。谁想私底下挑拨陛下给魏某的心上人添堵,别怪我知道了不客气。”

      这番话说完,除了曲正杰之外的几人都感觉脸面无光,偏偏谁也无法反驳,就连徐近儒也十分歉疚,很是后悔先前私自联络靖安军猜忌魏郡王的行为,刘抟举更是以袖掩面不住发抖,一副无颜再见皇帝与魏钧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心疼心疼小魏这个从来不哭的孩子吧,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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