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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永恒 ...

  •   这一场闹剧动静极大,本就吸引了很多注目,皇帝又已经下令释放无辜百姓,被莫名抓起来又马上放走的更加想弄清怎么回事,人们渐渐往这边围拢,魏钧当机立断,环顾一圈周围扬声喊道:“诸位!孤乃是当朝宣宁郡王,与陛下微服来此,遇见了刺客。此人乃是西宁逆犯卢璟麾下的密探头领,是叛贼余孽,陛下曾经带领孤等剿灭了他的旧主,他行刺失败信口污蔑,出口都是大逆不道的假话!孤不希望听见有任何人传他的妄言,否则一律以附逆之罪论处,听懂了吗?”

      他瞟了一眼卢静城,卢静城立马会意,上前一步跟着开口,语声清润而坚定:“诸位父老乡亲,我是西宁来的知义伯卢静城,两年前被陛下的仁义感召归顺了北靖。我可以证明,这个刺客千真万确便是我家先前密探营的总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一路乞讨混到了平都,妄想造谣诬陷陛下,诸位切莫听他胡说!”

      事起不意,仓促间只能如此,苏芩芳脑中急转正欲再想对策,突然听见街上有一人犹豫不决地开口,话音都是抖的,说的内容却很清楚。

      “郡、郡王殿下放心,草民分得清是非,陛下宽仁大度、保佑万民,老安王爷守卫疆土,胸怀宽广,谁敢造谣说陛下不是老王爷的血脉,草民决计和他拼命!请您放心,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这话一出,此起彼伏的声音顿时乱糟糟地响起。

      “是啊,陛下是个好皇帝,一点架子都没有,刚刚还让军爷们不要难为我们呢。”

      “就是就是,要没有陛下,北靖现在肯定还到处打着仗呢,咱们也得勒紧裤腰带交军粮,哪能像现在,吃的又好,一年到头还能存下不少粮食嘞。”

      “要没有郡王殿下驱赶羌戎平定南方,老朽大儿子就得去参军,小儿子也见不到面呢!”

      “郡王殿下,您不用担心,大伙都是明白人,绝不让您有半点为难!”

      “哎要不然这样吧,咱们配合军爷们,把今天在场的人都清点一遍,到时候万一再有流言传出去也好调查,郡王殿下您看这样行吗?”这是脑子清楚的。

      “妈耶!他居然是皇帝老儿?居然这么年轻,这么俊俏?他刚才跟我摊上买东西还笑着跟我说谢谢呢!我天!”这是才反应过味儿的。

      魏钧等人忽然就感到无比安心,就算他们的皇帝如今失去了高绝的身手,也不能再亲力亲为地处置政务,可只要有他存在,就足以安定万民,庇护家国。

      “陛下、郡王,老衲已经叮嘱过刚才出来过的僧人,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全当不存在,您放心,敝寺的山门开在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务求小心谨慎,绝对不会犯下多舌的罪过。如果陛下不说明,老衲连您的身份也只会装作不知道。”

      方谨初就笑一笑,朝住持点头,拍了拍魏钧的肩膀:“大哥,进去吧。”

      他们把朱琇留在外面处理后续的事情,回到了寺中,方谨初就开口让住持把惶恐不安的僧人全领出去歇息,说借他们一个院子就行。等人都退出去,屋里只剩了他们四个,火盆燃起来,苏芩芳和卢静城都脱了外袍,魏钧按捺不住上前直接扒了方谨初的外衣,又重新上上下下检视了一遍确定他真的没受伤,又按住他脉门把真气送进去检查内腑有无伤损,都确认之后,才松手放他在椅子上坐下,心里仍然还在后怕不止,连腿都发软。

      他这模样,苏芩芳和卢静城都十分理解,他俩刚才也吓得不轻,卢静城在外面镇定自若,进了屋里反倒冷汗一层层地冒,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另外三人也不催促,听他讲了半天李总管来找他的始末。

      “……就、就是这样,后来他就走了,说要去找一个跟他结盟的贵人,我没听出来是谁,是、是方槿凌吗?”

      魏钧沉着脸没有回答,苏芩芳捋了半天,不可思议地道:“所以你是不确定他手里的证据是真是假,怕万一是真,才不敢对我们说的?那天我们去你府里找毒药,你也以为是阿钧知道了想借故灭你的口?”

      其实直到刚才,卢静城都并不能确定方谨初到底是不是安亲王的儿子,可是他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他要不惜一切,保护他的朋友。

      他抿了抿嘴,低下头歉然道:“是,抱歉,都怪臣心胸狭窄,不够信任郡王,险些酿成大祸,愿受郡王责罚。”

      其实这样的事情,以他那敏感的身份,不确定真假的时候不说才是对的,魏钧和苏芩芳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想法。

      然而卢静城还是很愧疚,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就要跪下请罪,被方谨初抬手止住。

      “等等等等,别着急,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是我爹的儿子?”

      他一脸纯然的好奇,像是完全没受此事影响,在听一个旁人猎奇的故事似的,卢静城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视线落向了桌上的一堆杂物上。

      三人随他一起看过去,那上面放的是方谨初刚刚掉出来的那堆随身的杂物,有一只玉制的墨盒被砍成了两段,堪堪露出夹层里一角纸页来。

      方谨初脑中轰然一声,直接站了起来,拿起了那只墨盒,与此同时苏芩芳也惊讶地出声:“咦,这不是……”

      “这不是小卢送你的生辰礼?你后来说它装墨水挺方便的,出门就总带着?”魏钧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三人打什么机锋。

      他见方谨初忽然红了眼睛,不知道是悲是喜,苏芩芳也一脸感慨万千,伸手把那墨盒拿了过来。

      “这夹层倒做得精巧,原来小卢其实是想把这张纸给你?”他抽出那张薄纸,展开看了一眼,脸上突然变色,还没说话,苏芩芳就续上了后半句。

      “这种有夹层的墨盒,是我当初托高公子转交,利用小卢给陛下传信的那一种。卢璟当时就是发现了其中关窍,才差点令陛下暴露,当时是小卢救了陛下。”

      当年卢静城曾经收到一只一模一样的墨盒,以为是来自好友的礼物,却不料想那本是一场利用与出卖。然而今日,他却用同样的方式,将能动摇方谨初身份的东西不动声色地交给了这个曾经利用过他的人。

      “到底是什么啊?”苏芩芳嘀咕,却并没向魏钧讨要,魏钧也没有给他的意思,当即在手里一折就要收起,被方谨初劈手夺过来,还剜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存放至少十年以上的纸张,上面的内容其实是一封契书,内容无比荒诞,写的是西宁踏莎营从某个小倌馆里买走了一个幼童,此契书证明此幼童改名为乙十七,性命与未来从此归踏莎营所有。

      方谨初居然没有感觉很意外,更没什么对沧桑过去的感慨,哭笑不得地说了句,“他以为凭这个就能说明我身份是假的?这不胡闹吗?难为他还把这玩意随身留着。”

      魏钧则起身,朝卢静城抱拳深深一礼:“卢公子,多谢你保全陛下声名。”

      这契书虽然证明不了方谨初是谁,可万一真的流传出去,却会给他的名誉带来极大的伤害。

      卢静城忙不迭起身回礼,一边讷讷地道:“早知道我直接给你们好了,我也不知道这玩意有多重要,那天李总管言之凿凿地说靠这个就能推翻陛下的身份,说要交给一个北靖的贵族才能更好地利用起来,我就趁他睡觉的时候拿一封纸张差不多的旧时书信把它换了出来,反正都是西宁文字,我想你们那位作乱的贵族也未必能看懂。当时黑灯瞎火的,我都没顾上看把它塞进给陛下的礼物里就送出去了,我没想到那天会发生那么多事,连一句话都没机会和陛下讲,也没想到陛下会忘了这里面的机关,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方谨初看着这张契书重新回到魏钧手里,然后化成了粉末,走过去轻轻拥了拥卢静城,说:“静城,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谁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人心良善来浇灌,才能把昨天的恶因扭转成今天的善果,甚至无人会抱有这样的希望,可当某天看见它悄然绽放,才知道那一刻的美好足以震撼世上最坚硬的心。

      苏芩芳仍然不理解,他问魏钧:“这应该就是方槿凌没跑,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他试图拿此事做过文章?是你把消息按住了吗?”

      “没有,”魏钧回答,“当夜他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提过陛下的身份有问题的话,哪怕被逼到绝路,知晓了往事的误会,也没有。”

      时至今日,已经无人能知道方槿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并不相信李总管穷途末路的疯话?是找人查验了发现对方交给他的其实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旧信?还是,因为方谨初承诺,会保全他的家人?

      都不得而知了。

      “好啦,”方谨初不想再听了,与好友重逢的喜悦充盈心头,他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豪情万丈地说:“走!咱们去看灯会去!我知道一个班子,杂耍玩得特别好,我五岁的时候就有了,难得今年他们还在!”

      喷火的中年已经变成了老汉,踩高跷的小伙子依旧健硕,走索的小姑娘却换了好几茬,每一个站在高处如履薄冰俯视人群的,都得是风华正茂、英气逼人的年岁。

      所有的孩童,如今也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人群中嬉闹,大人们也都很安心,不必害怕眼一错珠就有拍花子的把自己的心肝拐走。

      一切都很安好。

      “大哥,等春天来了,我真的很想去一趟魏家村,去见一见当年那些收留过我的人们。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我的族人了。”

      “……好,我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抽身陪你走一趟。”

      “真的吗?”

      “真的啊,我的爹娘,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见,怎么也应该……”

      后半句话他没说,方谨初知道他的意思。今年除夕的时候,与朝臣们一起行完国礼之后,两个人特地悄悄溜去了太庙一趟,在安亲王夫妻的牌位前面,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就当是某种约誓,以及对某次轻狂胡为的歉意。

      “还有靖安城,我都没去过靖安呢,我想知道我爹和你当年,是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的。”

      “好。回头我安排一次犒军,让你这个天子去边关见一见你的将士。”

      “还有……”

      “嘘——”魏钧突然打断了他,指着天上的一处给他看。

      “什么?”方谨初懵然不觉。

      下一瞬,一朵巨大的烟花蓦然炸开,紧接着光怪陆离的烟火此起彼伏地铺满天际,看得人目眩神摇,忘记今夕何夕,地上则欢呼声响彻,声音一直传到天际,把厚厚的云层也震开。

      露出一轮盈虚无常,然而却亘古不变的圆月。

      照着俗世悲欢不定,却有信念永恒的人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
    提一个请求,能否请看到这里的读者小天使们,讲一下这本书里除了两个主角之外,最喜欢,或者给你们印象最深的角色是谁呢?我想给之后的故事做个参考,非常感谢。
    (新朋友的想法也非常期待,虽然文完结了,但评论我还是会经常看的,长期有效~)
    以及,本来想写一篇后记表达心中的万千感慨,又觉得不必画蛇添足,所有的想法,已经尽数在文中,以及各种啰嗦的作话里说完了。
    总之真心感谢大家的陪伴,祝愿所有看到此处的朋友都能拥有足以超越命运的强大力量,有美满的爱情,和自由的人生。
    也祝我自己将来能以写作这种方式,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灵魂。
    下一篇文是个言情向的校园文(不明白为什么比权谋还难写),然后再下一篇会写《战俘》的衍生,就是怀璋的后宫,大概率是无cp(别问我无cp怎么后宫),欢迎大家继续关注,只看BL向的,我们将来还会有缘再见。
    鞠躬。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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