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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换防 ...

  •   风暴在肃州城中表面的平静之下酝酿,三日后刚刚入夜的时候,方谨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虽然此地作为欢场,到了夜间自然生意兴隆,可苏芩芳这间房子是闹中取静的位置,嘈杂的人声轻易传不到这边来。方谨初略感奇怪,就听见外面有人扬声说了一句“我们这可不是小倌馆,您要找男人,出门右转去流香阁。”

      随后便是一阵哄笑,夹杂着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我不是来、来那个啥的,我真的是找人,他们说惠、那个、人就住在这里。”

      这声音有些熟悉,方谨初很快就想起来了,不由抚额,在心里把宋大猛和白福敬骂了一句,人既是来找他的,怎么就不知道给他捎个信,竟然直接把人家给指到这来了。

      方谨初一面苦笑,一面披了件衣服,穿过后堂来到前院。一个原本穿戴齐整,现在却发冠歪斜的青年文士正陷在一群莺莺燕燕里手忙脚乱,转眼看见他顿时眼前一亮,忙着连蹦带跳地朝他喊道:“惠将军,是我,我在这里!”

      绛红轩的众人一起扭头,就瞧见一个美貌少年垂发薄衫地站在廊下,望向她们的目光清清冷冷的,似有一些无奈,又有些不满。为首的管事认得他,得过掌柜对此人“有求必应,有令必遵”的吩咐,连忙喝令众人散去,又朝方谨初作了好几个揖退了下去。

      四下清净了,方谨初迎着那人走过去,拱手道:“丁大人,您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丁杭三步并作两步朝他疾走过来,一面忙着整理冠带一面回礼,咋咋呼呼地进了院子,气愤中又有些不好意思。

      “惠将军,我……下官……他们跟我说,我住的那间房子白日里被倒下的树枝砸坏了瓦,让我另寻住处。我本想找间客栈凑合一下,他们却又说几日前刚闹刺客,有西宁间谍潜伏在城中,不让我随意乱走……我说要来寻你,你的亲兵就给我指了这个地方……”他心有余悸地朝四下看了看,颇有些欲言又止,显然对方并没有告诉他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方谨初略一垂眸,已经明白了始末。人家说得客气,他却听得出来,这是被刁难了。回来的路上他军务繁重,自然没有功夫再敷衍这位朝廷使节,想来是众人对新帝的监军令心存不满,趁着魏钧不在把气撒在了这个倒霉的书生头上,也难为他一个眼高于顶、以圣人门徒自居的读书人,受此戏耍竟然还能心平气和,不能不说是给足了他和魏钧颜面了。

      他展开笑颜,先朝丁杭施了一礼,道:“抱歉丁大人,是惠某疏忽了,他们都是武夫脾性,担心我家将军一时煞不住性子,得罪了大人,回头我叫他们给您赔礼。”

      丁杭摆了摆手道:“我知道,都是些直爽男儿,不失赤子之心,丁某不会和他们计较。”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方谨初,终于忍不住说道:“惠将军少年风流,本来没有丁某置喙的余地,只不过现在到底还没出国丧,边野小民不懂礼义就罢了,您将来可是要在朝中供职的,这样不拘小节,恐怕于您的前途不利,丁某一番好意,将军不要误会。”

      方谨初不等他说完就哭笑不得地想要打断他,却没寻到插话的机会,一直等他说完才笑道:“丁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寻欢的,”他微一躬身,伸手示意丁杭跟着他进去,“丁大人有所不知,此地是安亲王的下属,就是苏芩芳,您在上凉见过的,他当初在肃州潜伏时的联络据点,后来打完仗以后才废弃不用的,”他当然不会对着丁杭解释他那些心思情绪,只顺理成章地找了个借口,“芩芳当时走得匆忙,我住在这里也是想要做一些整理善后的事务。”

      丁杭恍然大悟,连连道歉,说自己小人之心误会了将军云云,方谨初便道:“丁大人不必过谦,您是朝廷命官,我只是个西宁降将,不敢当大人如此抬举。”

      他是习惯性地客气,可丁杭却站住脚正容道:“将军说得哪里话,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您为北靖立下了大功,数度出生入死,哪里是那帮只知道争权夺势拥兵自重的匹夫可比。现在陛下正要改革军政,又逢着羌戎入侵的危局,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想必将来北靖军中定会有将军的一席之地。”

      他说得诚恳,方谨初虽然对所谓“军政改革”持保留态度,却也领他的情,便顺着他客气了几句,二人一前一后刚走到方谨初的院门,就听见外面又是一阵吵闹,片刻后白福敬一头闯进了他们的院子,开口便道:“将军,魏将军请您去他府上,有紧急军务商议。”

      方谨初目光一凝,和丁杭对视一眼,后者连忙朝他拱手:“惠将军请自便”,白福敬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人。

      先前指引丁杭来绛红轩,却不告诉他这里是寻欢场,等着看好戏的正是白福敬,没想到一会功夫就迎面碰上了苦主。白福敬涨红了脸神情尴尬,给丁杭讷讷地行了个礼,偏偏方谨初也朝他嘱咐,说让他回去转告士兵们,就说是魏侯临走时的吩咐,不许慢待朝廷使节,白福敬更加窘迫起来。

      好在丁杭完全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方谨初着急动身也没多说什么,白福敬松了口气,倒对这个一向瞧不起的文官生出了几分感激。

      不说白福敬的小心思,方谨初朝丁杭拱拱手,快步从后门出了绛红轩。他四下一看,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他索性便施展轻功朝魏恒府上掠去。

      隔着几条街道片刻即到,他到的时候堂中只来了住在魏恒附近的几个将领,魏恒身边却坐了个陌生的面孔。那人四十来岁,一身军装破破烂烂,只能看出来是北靖军官的服色,完全看不出具体身份,只看那人脸上还有灰尘,鬓发散乱,眼中有盖不住的悲愤,再一看,方谨初忽然觉得那人五官稍微有点眼熟。

      方谨初心中疑惑,魏恒已起身相迎,二人互相施礼,其他人也一同站起来,魏恒身边那人跟着站起来,却没看方谨初是谁,匆匆跟着众人一起抱了抱拳,方谨初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忽然想起了这人是谁。

      那是当年他父亲身边的一个亲兵,极得父亲信任,经常出入王府,见过他两次,却忘记了姓名。当年的五岁孩童这人自然不可能认得出来,方谨初却还依稀记得他。

      方谨初心怦怦跳了起来,险些脱口而出向他询问父亲战死的详情,又生生忍了回去,默默坐在一边等着众人到齐。不多时,丰野军中诸将先后赶来,方谨初注意到来的都是军中最核心的那些人,没有一人低于正五品,还有一些安亲王仍在军中的旧部。看来不管魏恒心里怎么想,至少面子上还是承认了方谨初在丰野军中的地位。

      人齐了之后魏恒便直奔主题:“这位谢泽将军,是王爷的副将,他是从败军中一路赶过来的,不知道魏侯已经出兵,我本来想派人送谢将军去寻魏侯,可是谢将军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想各位也需要了解一下。”

      顿时所有人神情肃然,齐旭廷等安亲王旧部更是面色大变,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就听那位谢将军缓缓开口:“王爷是在一月初收到的圣旨,那时候陛下登基才不到一个月。先帝驾崩那会,王爷请旨回京祭拜先帝,陛下却传旨说边关军情要紧,不让王爷回京,反而命令王爷分兵往新陵到函关一带换防。”

      齐旭廷皱眉道:“为什么!”

      他刚问出一句,立马就想到了新帝政变继位的始末,心中恍悟,缓缓道:“可是为了防备睿王背后的孟长策?”

      谢将军语带愤慨:“不错!陛下给王爷送了一封密旨,说朝廷形势不稳,新陵军似有异动,为防万一,让王爷分出五万人往新陵换防牵制一下,再让孟长策亲自带三万人来靖安协防,这样就把陛下的心腹大患放到了王爷眼皮底下,陛下在京城才能高枕无忧。”

      狄非冷笑了一声:“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天真,他就没有想过,如果人家孟长策不服从他的调遣该怎么办?”

      谢泽连连点头:“就是这么说,王爷当时就觉得不妥,可陛下毕竟刚即位,就按陛下的旨意办了。果然,孟长策并没有来靖安,反倒跑去了与靖安一江之隔的饶谷。”

      众人一起大惊失色,几人异口同声惊呼道:“什么?孟长策带人去了饶谷?”

      之前魏钧和方谨初讲过,靖安对岸的饶谷是关中一带的粮仓,从申河顺流而下不过一夜的功夫就能到钦州,再走一日就是平都。孟长策既把军队开到了这个地方,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褚云喃喃道:“莫非睿王当真要反?”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直到齐旭廷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老谢,你接着说。”

      众人一起反应过来,连忙停止了争论,望向谢泽。

      “其实本来有王爷在,孟长策也未必敢动什么心思,可谁知,羌戎……”

      他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狄非已按捺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战败的,王爷到底是怎么……可有隐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解释一下地图。北靖都城平都在靠中间的位置,北边是和羌戎的边境线,从东往西依次是靖安、新陵、函关,新陵基本在平都的正北方向,函关在西北角,往南就是和西宁的边境线,从北向南依次是崦州(原属西宁)、安溪、丰野、肃州。平都在湘水北岸,往南的话东南下游是湘水镇抚使的地盘,西南上游是南林,中间是其它南方诸侯。
    整体来讲,就是北边是安亲王的天下,中间插了新陵孟长策这个钉子,西边是魏钧,南边一东一西有湘水和南林两个大佬,剩下都是小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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