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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归来 ...

  •   苏芩芳朝魏钧伸过手去,魏钧顺势站了起来,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坦然,他道:“惠宁,我想回一趟王府,然后就去和正杰他们汇合,我估计他们还得再过一天回来,正好做些安排。”

      苏芩芳听见“王府”两字连忙朝魏钧使了个眼色,魏钧一边说一边奇怪地瞟回去,方谨初没注意,神色微微一动,低头想了一会,微笑答道:“好的。”

      魏钧朝他点点头,便想离去,苏芩芳跟着道:“我送阿钧。”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文昌阁,把院外等候的宫人叫了进来,方谨初就叫他们把放在寝宫没看完的折子取过来,一面揉着眉头思索赵弘节的事,心中有些苦涩。

      其实……赵弘节会做这样的选择,他并不算意外,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他轻轻叹气,找个机会把话和他说开吧。

      却说魏钧和苏芩芳走出了永华宫,魏钧问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苏芩芳低垂着目光,语声低沉:“别提王府。”

      魏钧扬眉,等着他继续说,苏芩芳别过头去,缓声道:“咱们陛下自回京以来,还没回过王府呢。”

      当年安亲王收养了好几个孩子,魏钧魏恒兄弟、苏芩芳、曲正杰等人皆在其中,他们都常年带兵在外,并没有在京中购置府邸,凡入京一般都直接住到安亲王府。魏钧在封侯之后倒是被赏赐了一座侯府,不过是在丰野,而不是平都。王府没有少主子,平时寂寞得很,每次他们几人回来,都是被下人视作正经主子的,魏钧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

      可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却在阔别十六年,历尽艰辛之后,过门而不入。

      魏钧心中一紧,听苏芩芳迟疑着说:“之前我听见陛下和礼部商议你封王的事,陛下好像想直接把王府赐给你当郡王府。”

      魏钧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他已经十分觉得鸠占鹊巢了,怎么能连惠宁幼年最后的温暖回忆也一起据为己有?

      “礼部说不合仪制,陛下当时没坚持,不过我看惠宁的意思,还是想换个时机重提此事的。我不敢劝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有些事情,纵使他自问和方谨初早已是生死之交,却还是不知道如何才能问出口,那位昔日的同袍、今日的主君就像头顶浩瀚的天,或是深山中一泓潭水,乍一看去澄澈明净,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底在哪,摸不到他真实的面目。

      魏钧想了一会,慢慢说道:“这样,你现在还是御前侍讲对吧,你找个机会,跟你们礼部的上峰提个建议,让他上奏陛下,把犒军的宴会挪到王府。”

      苏芩芳惊诧,“你这是什么主意?”

      魏钧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他慢悠悠地说:“三日之后那场宴会,主要是为了安军方诸将的心,表明陛下的立场,在安亲王府举办不是正合适?你一会跟我多走几步路,等出了宫门你再回去,做个态度给他们看看。陛下既然要把我推出来,我就干脆早点坐实这个权臣的名不好么?”

      苏芩芳皱眉,“你是想让礼部的人,误以为你是在借此事向陛下示威?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钧笑了笑,潇洒地一摆手,大大方方地解释:“惠宁那孩子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有时候难免钻牛角尖弄得缚手缚脚,等事儿真的落到他头上,反倒不知道什么叫退缩,如果让他感觉到有危险,还会更拼命,到时候也就顾不上惦记那点子伤春悲秋了。我就想给他个不得不去的理由,有咱们在他身边,真有什么也好及时开解,好过他一个人故地重游睹物伤人。咱们打仗从来不怕眼前的阴谋诡计,烦的就是还没布出来的阵仗,再大的事只要一起去趟,有什么大不了。”

      苏芩芳若有所悟,一边寻思着眼睛已经亮了,他摸着下巴,越发觉得可行,于是便点了点头。

      他虽然对于魏钧所谓的“伤春悲秋”不敢苟同,但必须要承认魏钧的话竟是极有道理的,且颇有种一力破百巧式的豪迈,管他千般玲珑心窍,我自岿然不动。他忽然对眼前这对半路兄弟生出了许多信心,纵使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与权臣都水火不相容,可说不定惠宁和魏钧真的能做一对善始善终的君臣?

      苏芩芳现在在北靖朝堂的地位十分超然,原本他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可真正的核心之人都知道他和故安亲王的关系,并不敢小瞧于他。后来方谨初上位,他成了从龙之臣,虽然现在还没动他的位置,可谁都知道他是新帝跟前的第一心腹,满朝文武无人和方谨初打过交道,都指望着从他这里露一点和新帝有关的消息,明里暗里趋奉者、威逼者、利诱者多如牛毛,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见招拆招。到头来众人越觉得他滑不溜手,就越重视来自他这边的讯息。

      等到那天他和魏钧状似亲密地在人前露了脸,立马就有人坐不住了,当天他特意早出宫了两个时辰,果然就有他的顶头上司国子博士亲自找上门来,以商议公务为名邀他去了一趟太学,他不过在闲谈间露出了一点在安亲王府举办犒军宴的想法来,话头里暗示了一下这是宣宁郡王的意思,第二日礼部尚书就把修改后的仪程上报给了方谨初。

      彼时方谨初在奏折堆里埋头奋战,冷不丁看见这封折子,他愣了一瞬,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一本正经整理文案的苏芩芳,神色复杂。

      苏芩芳装作没有发觉,脸上神色不改,手心微微渗出一点汗,用余光观察方谨初的表情,很快就见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提笔在折子上写了个“准”字。

      苏芩芳一面放下手里的札记,拿起另一封来看,一面微微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日,丰野、靖安二军送灵柩入皇陵的队伍,于傍晚之时返回了平都,当天来不及入城,在城外三十里扎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支轻骑队伍也到达了平都西面的西华门之外。这些人浑身皆沾满尘土,为首之人是个黝黑健硕的骑士,一身普通武将打扮,看不出官轶品级,身边跟着两个随从。队伍中还有一个文士,满脸疲惫之色,腰背却依旧笔直,另外两个武将一个正值壮年,身姿挺拔神色傲岸,另一个须发皆白,于风霜镌刻的面容中显出端肃稳重的神态。

      若是在平时,这样一支队伍难免要招惹行人驻足侧目,但是最近两个月平都城门进出最不缺的就是武将士兵,百姓都快习惯了。起初还会有人三五成群地指指点点,从他们的戎装袍服上寻找标识,推测他们的来历身份,试图从这一点蛛丝马迹中揣摩朝局的走向,然而两个月过去,出人意表的事情无时不刻不在发生,震惊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们的到来几乎没引起一点关注,一行人规规矩矩地牵着马跟着要进城的百姓一起排队,那个壮年武将探头望了望队伍的长度,有些诧异地跟首领说:“将军,怎么进城的人有这么多,咱们以前回来的时候好像没像这样。”

      那位将军尚未回答,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大叔已经回头热心地为他们解答:“几位是从边关回来的军爷吧,你们有所不知,明天一早魏大将军就要进城了,北门那边都被提早管制,想进城只能从东西两边绕行,所以人就多了。”

      “侯爷也回来了!”那人惊喜道。

      又是热心大叔抢先说道:“嗐,你们这帮当兵的,消息还不如我们这群皇城根下的泥腿子灵便,什么侯爷,那已经是旧黄历了,现在得称呼人家一声‘郡王千岁’!”

      “我知道,我就是习惯了,一下子没改过来。”说话那人赧颜,乐呵呵地摸着脑袋。

      “别说你们不习惯哪,我们这天天进出京城的也不习惯,”热心大叔一脸理解,“不说别的,这一年光皇帝老爷都换了俩,官儿们更是走马灯似的换,搁谁,谁能习惯得了啊!”

      他把几人上上下下地一打量,忽然惊叹了一声:“啊呀,刚才没注意,几位不是普通的军爷,是当将军的吧,小人失敬了。”他冲几人连连拱手,神色变得拘谨起来。

      文士连忙上前扶住他,口中谦逊道:“老丈不必多礼”,为首的那个将军也开口说道:“老人家别跟我们客气,我们很久没回过京城了,还得请您跟我们多讲讲京里的情况,免得我们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热心大叔方才还是满脸京城人对着外乡人的骄傲,此刻却在恭谨中有些讨好的意思,“您说的哪里话,您既然是边关的将军,有谁能为难得了您哪。坐在龙椅上的还是故安老王爷的儿子哪,天下的将军们哪个不是受安老王爷庇佑的,连老王爷的干儿子都封了郡王。您这次回来,很快就要飞黄腾达啦,小人提前给您道个喜。”

      说着他又冲几人作了个揖,这动静把前后几个排队的百姓也惊动了,有不明所以的以为碰上了微服的官员,也跟着乱糟糟地打躬行礼,一时间围着这几个人站出了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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