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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烤肉宴(国庆加更) ...

  •   “大哥,你们来了!”方谨初一侧头看见门口杵着的一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肉串,从炉架后面绕出来,走下台阶,朝着他们迎过来。

      他额角还有一块灰,却恍然不觉,只笑得明朗,曲正杰谢泽等人回过神来,忙忙地便要屈膝,方谨初眼疾手快拉住曲正杰,另一只手竖在身前,“别,别跪我,刚才在前面还跪不够吗,现在私下见面,都自在点。”

      几人曲了一半的膝盖僵住了,仍有些不敢放肆,曲正杰配合地露出笑容,眼角却在瞟魏钧。魏钧笑开,自自然然地走过来,伸手揩去方谨初额上的灰,微笑说道:“惠宁,你好兴致,居然在这烤肉,我还怕你等得不耐烦。”

      方谨初嘿嘿一乐,道:“我这不是怕你们没吃饱,想着大家都是豪爽男儿,还是直接弄肉来吃痛快。”

      苏芩芳跟了过来,朝几人拱手,魏恒也道了声“有心了,惠宁”,于是众人终于放松下来,齐旭廷当先只以军中常礼抱拳相见,方谨初点头回礼,又朝剩余几人一一点头。

      方谨初猜得不错,这几人灌了一肚子酒,还真没吃多少,且中午匆忙间本来也几乎没进食,此时眼见着大块的牛肉羊腿,香气四溢,魏钧当先便从方谨初手里接过一个盛满肉食的盘子和割肉的小刀,在栏杆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大快朵颐。

      于是众人先不多话,撩起袍袖围着炉子各自开吃,苏芩芳出去了一趟又抱着三坛谷烧酒回来,魏钧接过拍开封口,直接免去了敬酒客套的环节,一碗碗地倒满传下去,碗口尚浮动着堆花酒沫,顿时甘醇的酒香和肉食的浓香混在了一起,令人胃口大开,拘束之意尽去。

      魏钧一手举着酒碗,一手拎着一只羊蹄用牙撕开,百忙中朝方谨初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方谨初狡黠地眨眼,抬头朝四下略一打量,端起酒碗朝亭下水榭踱去。

      水榭的角落里零零散散地摆了七八张椅子,谢泽和齐旭廷不惯和他们青年人热闹,在这边坐着远远地看热闹,瞧见方谨初朝他们走过来,连忙一同站起,脸上的神色已整肃起来。

      到了两人面前,方谨初不说别的,先双手把酒碗一举:“谢叔叔,齐叔叔,惠宁敬你们。”

      这一声“叔叔”出口,两人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一起默不作声地闷头干了碗中酒水,谢泽把碗一掷,声音沙哑地开口:“阿钧都和我们说了,孩子,苦了你。王爷若能看到你今天的模样,不知道要有多开心。”

      方谨初眉心一抽,一滴泪水滴在地上,面上却还在笑,谢泽自悔失言,长叹道:“我老谢今日才知我是个睁眼的瞎子,你长得跟你母亲一个样,王爷当年分明是跟我们说过你小名的,我竟完全抛到了脑后,分明是陛下以身涉险,保住国本不致落入小人手里,臣却险些误会了陛下。”

      他摇头不止,满脸的羞惭,话语中称呼已不知不觉地换了过来。

      方谨初柔声道:“这么多年了,谢叔叔先入为主实属正常,是惠宁先前想错了主意,一直隐瞒着实情,怪不得叔叔。”

      他目光开始变得怅惘,语声渐沉重,开始哽咽:“惠宁不孝,既未能承欢父母膝下,还连累母亲早逝,父亲含恨而终,两位叔叔得了空闲,还请常来给我讲讲,父亲这么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谢泽满口答应,陪着他一起垂泪,齐旭廷抱拳弯了弯腰,用尽量谦和的语气,神情却是严肃的,他说:“陛下既然叫我们一声叔叔,便容臣放肆一回,惠宁,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王爷如果在世也必会以你为傲,当年王妃娘娘病逝大家都极痛心,可这事无论如何怪不到你头上,您现在身登大宝,祖宗基业都系在您一个人身上,万万不可过度沉湎于过去,给自己背上太重的包袱,以臣对王爷的了解,他绝不愿意看您这个样子。”

      他胸膛起伏,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目光极真挚,抬头见魏钧也凑了过来,又接着道:“阿钧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听说你当年就见过他了,如今大局已经安稳,你们兄弟齐心,好日子还在后面。”

      魏钧伸手搭上方谨初的肩膀,掌心在夏夜显得格外烫人,方谨初安静地点头,有种成竹在胸的笃定。方才有些沉重的气氛终于重新开始轻松起来,就见谢泽忽然目光一直,有件事才回过味来,他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盯着魏钧:“老齐说你当年就见过惠宁?”

      “是啊。”魏钧点头,手从方谨初肩上落下,一只脚朝后撤了一步。

      “好你个小子!”谢泽忽然一声暴喝,“你早就知道惠宁是谁了对不对?枉我们还好心好意地开解你,合着你瞒着我们这帮老家伙看热闹呢是吧?”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魏钧呼过去。

      魏钧手忙脚乱地跳开,一边往后躲一边赔笑,“谢叔,哎叔,您听我解释……”

      谢泽大步流星追上去,口中愤愤:“你可把我们瞒得好啊,老子收着信就没一天睡安生觉,做梦都是看着王爷的儿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你早知道,你早知道居然都不透个口风的?”

      魏钧慌慌张张地躲闪,踩翻了好几张凳子,一时间水榭里鸡飞狗跳,他大声喊道:“正杰,正杰快过来,帮我拦拦,拦拦,叔你别冲动,别冲动……”

      曲正杰正在亭子里和苏芩芳喝酒,闻言闷闷地道:“将军,您这事干的,说实话卑职也很想跟您打一架,只是不好以下犯上罢了,您还是别喊卑职了。”

      乙九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牛肉掉到了地上,魏恒举着酒坛子后退到角落里免得遭池鱼之殃,顺便拽住了想凑上去拉架的狄非,齐旭廷一边摇头一边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魏钧逃走的路上,苏芩芳“噗”地把酒喷了曲正杰一身,大笑着拍他的肩膀,乐不可支,“你也有今天!”他转过头遥遥喊道:“谢老将军,帮我们也打两拳!”

      他捻起一根羊拐弯当暗器飞了过去,被魏钧侧身闪开,众人皆大乐,都很珍惜这个光明正大“欺负”自家主帅的机会,纷纷开始效仿,将军举羊腿,侯爷掷鸡架,骨棒杯盏齐飞,肉汁酒水一色,虽然大多打不中,却把汁水淋淋漓漓地溅了魏钧一身。

      “你们这帮目无尊卑的!老子刚封了大司马,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上峰的?”魏钧眼观六路,左躲右闪,口不择言。

      没人搭理他,没见皇帝还在那看热闹呢。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谢泽两记老拳,只觉得骨头差点断了,迎面又飞过来一只啃了一半的猪蹄子,险些砸飞他的发冠,好不狼狈。

      但他的眼中却丝毫不见怒意,反而颇有些欢乐,方谨初先是瞠目结舌,很快就开始捂着嘴乐,直乐到在原地前仰后合。

      魏钧眼尖,于是头一缩,躲过了飞来的一只碟子,然后敏捷地朝方谨初蹿了过来,往他身后躲,谢泽收势不及,拳风已朝着方谨初面颊扫了过去,顿时后背一凉,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个场面人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都停了下来,曲正杰猛然站起,齐旭廷上前一大步,心提在了嗓子眼里。虽然方谨初不让他们守君臣之礼,可在场的没一个是真的傻子,经过了一路心理建设,该有的分寸知道得比谁都清。

      唯有乙九抬眼一瞥,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大嚼。

      想什么呢,就这么毫无章法的一拳,要能打得到小十七,那他坟头的树都结果子了。真要动手,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是小十七的对手?

      就见方谨初不着痕迹地略退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在护身后的魏钧,却恰好让开了谢泽那一拳,不见一点异样,口中还在笑,“魏卿不厚道,你这可是陷朕于不义,难怪谢叔叔要揍你。”

      魏钧苦着脸讨饶:“臣知罪知罪,陛下救臣一救,来日臣当结草衔环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谢泽暗暗舒了口气,仍觉有些后怕,虽然方谨初明显没当个事,但这么一闹他自然不好继续折腾下去,反正该出的气也出差不多了,就给陛下个面子,放那小子一马。

      他狠狠瞪魏钧一眼,意思是:你这个奸诈的小子!魏钧笑得满不在乎,低头整理乱成一锅粥的外袍,心道放着这么大一个挡箭牌不知道使,那老子才是真傻了。谢叔也忒认真,当老子不知道你早从阿恒那儿听说当年的事了?不就是找个借口跟陛下表个态嘛,意思意思得了,要不是看惠宁高兴,他才不在这演猴戏呢。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只是娱的不是爹娘,却是自家苦命的幼弟。

      见众人不闹了,方谨初携了魏钧走回辛夷亭,正要说话,余光又看见他发冠上还嵌了一块鸡骨头,“噗”地又乐了,伸手帮他摘下来,魏钧便说要去更衣,顺带喊来了几个下人收拾他们闹出来的一地摊子,方谨初见大家都已酒足饭饱,又命把火炉肉食都撤了下去,换上清茶给众人消食。

      净了手,饮了茶,明天是朝会的日子,魏钧朝众人使个眼色,魏恒便当先开口说要告辞,其他人跟着一同站起。魏钧看向方谨初:“我送你回去?”

      方谨初也带了些倦色,点头说好。安亲王府在宫城外西南角,附近这一带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院,众人获赐的府邸也在其中,基本上同回宫是顺路的,当下众人便一同朝府外行去。

      此时已将近巳正,宽敞的街道上一片寂静,众人不便扰民,便都不乘马,沿着街边步行。如此静悄悄地走了小半个时辰,魏恒的丰亭侯府先到了,曲正杰的昭节侯府也不远,他俩本想和魏钧一起把方谨初送回去,方谨初却笑着摇头说不必麻烦,催促他俩回去休息,几人略僵持了片刻,两人在魏钧的示意下很不好意思地告退离去。

      方谨初看着两人走远,抬步正要继续走,忽然一条巷口踉踉跄跄跌出一个人影,看见他们停顿了片刻,随即朝他们猛扑过来,乙九闪身挡在了方谨初前面,魏钧身形也已展开,却慢了乙九一步,便停下来朝那人喝道:“大胆!”

      左右侍卫已冲上前去把那人按倒,魏钧一挥手命他们把人带走查问,就听那人一声哭喊:“各位大人,救救我家伯爷!”

      魏钧眉头皱起,苏芩芳原本站在旁侧,他觉得此人稍有几分眼熟,便越众而出,问道:“你家伯爷是哪位?”

      “是知义伯!”

  • 作者有话要说:  能看出来“找个借口表个态”是什么意思嘛?
    这帮人说话比较隐晦,都是不动声色的默契,翻译一下:
    小方:叔叔好。
    谢&齐:小主子好!抱歉啊之前没认出来你。
    小方:没事没事,是我没说,我的问题。
    谢&齐:我们会奉你为主,并且建议你团结一下你义兄。
    小方:(点头默认)
    谢:魏小子,以后靖安军跟你没关系了啊,我们归新皇帝管。
    小魏:没问题,反正我家皇帝把你们都交给我了。
    就是这样,这顿烤肉宴的政治意义其实是靖安军正式宣告与魏钧分离,直接向皇帝效忠。
    小魏有他自己的舞台。

    以及,还记得知义伯是谁嘛?
    假期快乐,今天三更,后面加更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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