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故人相逢 ...

  •   狄非茫然地抬头:“知义伯是谁?他怎么了?”
      谢泽亦不明所以,可剩下几人的脸色却都变了,苏芩芳抬首欲言又止,方谨初眼中霎时如罩上了冰霜。

      那人恍若不觉,看侍卫停下了动作,抓紧时间接着用哭腔喊着:“刚刚一群喝醉了酒的军爷,闯进了我家伯爷的府里,非说伯爷欠了他们银子,伯爷亲自出来跟他们解释不成,他们居然,居然……”

      方谨初听到这里,早已按捺不住,转身朝苏芩芳问明了知义伯府的位置,一闪身便掠了出去,众人哪能让皇帝亲自去救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虽然名义上是座伯爵府邸,可知义伯府却寒酸得有些过分了:正门几乎看不见台基直是贴地而起;匾上的字也是黑色的,不同一般公侯府邸的金字篆书;旁边相邻的都不是贵族家宅,而是废弃的院落,甚至东侧三十丈外还有一条阴沟,夏日炎热,一股混杂着便溺与馊水的恶臭若隐若现,令人闻之欲呕;门前的砖石不知何时碎了好几块,杂草从缝隙里长出来,高可过膝,趾高气扬,昭示着此间主人是如何地深居简出,门庭寥落。

      这样一座平时鲜有人问津的府邸,今夜却热闹得有些过头了。本该紧闭的大门被打破了一扇,门栓孤零零地掉在地当间,门里人声扰动,放肆的笑声夹杂着器物落地砸碎的脆响,还有弱者绝望的哭求,偶尔一声低低的争辩溢出一线,转瞬便淹没在了更嚣张的嘲笑中。

      混乱中不知是谁爆出了一声:“你若还不上债,便来肉偿如何,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不比那画情阁的小倌差,乖乖地陪爷乐呵乐呵,爷就放过你。”

      这一声随着夜风飘进了急速赶来的方谨初一行人耳里,魏钧勃然大怒,苏芩芳头皮一炸,不敢看方谨初的脸色。

      紧接着,知义伯府爆发出一阵猛烈至极的哄笑,有人尖声尖气地怪叫,“不知伯爷的身子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而先前那个偶尔争辩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简陋的大堂之上灯火通明,一群酒气熏天的军官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大部分位置,一个穿着普通布衫的文弱青年在不怀好意的人群中左支右绌,面色惨白,旁边地上倒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额角渗出一片血迹,生死不知。

      先头说“肉偿”的那位原本就是个偏好男风的,眼见着青年相貌清隽,弱不胜衣,早已酥了半边,见众人一致给他鼓劲,越发闹得不堪起来,又说了几句荤话,仗着酒劲便上来伸手拉扯那个青年,青年慌慌张张地往后躲,不防踩住了一块碎瓷,脚下一崴便朝地上栽去,袖子的一端还拽在那人手里,“呲啦——”,裂帛之声在夜色中分外刺耳,青年恰跌在一摊摔碎的花瓶间,手掌按在地上,蜿蜿蜒蜒地渗出殷红的血迹。

      毕竟是朝廷封的伯爵,闹到这个地步,有人的调笑已经开始略显勉强,那个拉扯他的军官却浑不在意,“呦,美人伤到哪了?”他慢悠悠地猫戏鼠一样凑过来,就要伸手去拽地上的青年。

      忽然烛光一闪,众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青年身前,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先前丑态百出的那个军官倒飞出去,撞在了柱子上滚落下来,一落地就痛呼咒骂不止。

      这一下变故把那些军官都惊呆了,他们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陌生白衣少年,都不知道是该救他们的同伴还是该上前找少年算账。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呼啦啦一大群人跟在后面冲了进来,又一条人影蹿了进来,刚一看见厅中情形就急急忙忙地蹲下身去扶那个青年,堂下当先那人大步跨入,一挥手,便有黑衣铁甲的士兵涌入,不由分说把那些闹事的军官都按着胳膊压着跪了下来。

      这阵势把闹事的那些人都吓得不轻,一肚子的酒水都化作了冷汗大滴大滴地往出淌,唯有被打飞的那人,可能是喝了太多,又或者色胆包天,居然还没搞清状况,在地上□□了一阵,骂骂咧咧地便要起身找人算账。

      “奶奶个腿,哪个暗算老子!”厅上早已鸦雀无声,唯有那人粗暴的嗓音在回荡。

      方谨初没有看他,却也没回头看被乙九扶起来的青年,只低低吩咐了一句:“芩芳,叫值守的太医过来,先救人。”

      苏芩芳点头,早有跟着的亲兵跑出去传旨,他则朝那青年走了过来,拉过他的手细看他伤处,口中询问:“卢公子,没事吧?”

      那青年正是卢静城。

      昔日的国公世子,翩翩少年,如今落魄憔悴到了极点不说,竟沦落到险些被一群士兵在酒后玷辱的地步!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他此时心里的震撼茫然。

      那个扶着他的人是谁?挡在他身前的人又是谁?怎么如此眼熟?他想他大概是在梦中回到了定国公府,不然怎么能再一次看到乙九与……丙十七?

      他不是……放丙十七离开了吗?

      “荒唐!放肆!谁他娘的给你的狗胆!”一人慌慌张张地冲上来,却是狄非。此时他心里着实惊骇莫名,那个对着陛下叫嚣“奶奶个腿”的竟然是他的一位副将。虽然他还没搞清这个知义伯到底是谁,但此事的严重他却早就从方谨初与魏钧的神情中看得分明。

      那人一见顶头上司,满头的酒意顿时就吓醒了,再看这一屋子的人,那个白衣少年他虽然不认识,可站在众人身前的不是大将军宣宁郡王又是谁?

      “我……末将……卑职……”他魂飞魄散,结结巴巴了一阵,“扑通”一声朝着魏钧跪了下来,狂呼“将军饶命!”

      狄非跟着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却是向着方谨初,他颤声道:“此人是臣的副将,臣治下不严,请陛下降罪!”

      四下一片抽气声,来的居然是皇帝陛下本人?那个副将更险些晕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欺负了一个西宁降臣,怎么就把大将军和陛下一起招过来了?

      方谨初就听见身后低低一声惊呼,余光看见卢静城似是晃了一晃。

      方才在王府花园,他刚和狄非不分尊卑地把酒同欢,然而此刻,他便静静地看着狄非战战兢兢跪地请罪,却不说起,狄非更不敢动弹,除了连连请罪,未出一言申辩。

      魏钧走了上来,站在了方谨初身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狄非从地上抬起头,羞愧地说道:“这人叫孙羽,是臣手下一个校尉,上个月刚提拔成副将的,性情素来莽撞,打仗却是把好手。臣一直知道他有个喜好男风的毛病,却未料想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

      他一巴掌打在旁边的孙羽脸上,惊怒之下手里毫不容情,一掌就把孙羽打得吐了血,魏钧冷冷道:“且慢动手,先给我问清楚。”

      狄非便朝那人喝问:“说!谁他娘给你的胆子,敢来伯府撒野!”

      那人被狄非的一掌打掉了数颗牙齿,捂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朝旁边的同伴指去,那些人一见他指过来,纷纷慌慌张张地侧身躲避,有胆子稍大的便哭喊道:“不关小人的事,是他知义伯,身为一个西宁降臣,不安分守己,却到处欠赌债,小人们只是来讨债的……对讨债的,有借条为凭!”

      跌在地上的那个老家人已经被救了起来,闻言他捂着额头悲呼道:“陛下明鉴,我家公子自来北靖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几乎不出府门一步,上哪去欠赌债啊!分明是那些恶人无中生有!那借条……那借条是上个月他们扣了我家公子的俸粮,硬讹诈我家公子写的,怎么能做数!”

      苏芩芳闻言眯起了眼,语声冰冷:“很好,连从本官手底下过的银子都敢动手脚,好胆色!”

      那个辩解的军官顿时大惊失色,忙忙地争辩道:“不是小人!这借条小人也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只说叫小人帮着讨债,事成之后分小人三成银子,小人这才鬼迷了心窍……”

      他“扑通扑通地”磕头,连呼“陛下饶命!”

      “你也知道,那是朝廷钦封的知义伯?”

      方谨初终于对着那帮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叫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此时孙羽终于缓过口气来,用漏风的声音大呼一声:“素(属)下冤枉!”

      方谨初平平静静地看过来:“哦?你有何冤?”

      他不待对方继续分辩,话已跟了上来,一句比一句冷,“是朕认错了知义伯府,还是你并不曾欺辱于他?”

      孙羽拼命摇头,口中疼痛难忍,急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他是受人误导挑拨,但那人他却素不相识,只是在庆功宴上隔着一张桌子听闻,和他一起过来的人自始至终也只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知义伯就是被他们将军所擒,有他这个丰野军的将领出面对方定不敢反抗云云,许给了他偌大的好处,谁知道竟然会这样巧!

  • 作者有话要说:  卢静城:读者朋友们,你们想我了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