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星》略也

3、暗物质

　　上午几节课都不太好水，下午一上语文课，初祈就把写检讨这事儿提上了日程。
　　语文老师三十出头，是个书卷气很浓的女人，讲课喜欢捧着书在教室绕圈，为此初祈还时不时得提防着她。

　　断断续续听见语文老师说话的声音，但初祈忙着在纸上瞎编乱写，没太注意她说了什么。
　　直到她略带怒气的声音从第四组那边传过来。

　　“上课这么长时间，我走到你这儿了你才把语文书拿出来？”
　　“你的书怎么这么干净？”
　　“你笔呢？”

　　教室鸦雀无声，被问话的人挑了个最短的答：“忘带了。”
　　“林骁域！”语文老师拔高音量，“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聚焦了数十双眼睛的林骁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往桌子抽屉里翻了翻，还挺配合地拿了语文书走出教室。

　　攸珈视线一直跟着他：“怎么这个班的老师都喜欢让人罚站啊？”
　　初祈心情莫名愉悦：“罚站其实很累的。”

　　攸珈问：“你就放下仇恨开始心疼他了？”
　　初祈：“……滚。”

　　这个小插曲过后，语文老师没再多说，开始讲课。
　　初祈接着写检讨。
　　写着写着，视线一晃，突然注意到手上的笔。

　　这笔不是她的。
　　外壳简约，看起来很新。
　　可能是补习班里随手拿的，检讨还差个收尾，她没再多想。

　　“来，第二组那个女生。”前面传来声音，“忙什么呢？”

　　初祈几乎是在语文老师说话的瞬间抬起了头。
　　语文老师倚着讲台：“问你呢，写什么呢？一节课我看你就没怎么抬起过头。”

　　像是刚刚的气还没消，怒火味把她身上的书卷气盖得一丝不剩。
　　初祈保不准她会不会立刻下来把检讨给撕了，胡乱塞进抽屉里站起来。

　　语文老师：“我在问你话！”
　　来不及编了。初祈低着头。

　　“你是不是也想站到外面去？刚好我向来一视同仁，”语文老师指着门外，“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你现在拿着书给我出去。”

　　虽然站外面走廊挺丢脸的，但是比起还差一百字就写完的检讨，初祈宁愿选择前者。
　　她蹲着假装往抽屉里找笔，把检讨夹进语文书里。

　　三月初的则宁虽算不上太冷，太阳也挂的高，但这几天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风还是吹得刺骨凉。

　　靠后门的走廊处，林骁域背对着她，校服外套下摆被风轻轻吹起。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作祟，高瘦的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看起来竟然还带着那么一丝凄凉。
　　冷风拂面而来，初祈很快收起这个念头，估计在身后那群同学眼里她也挺凄凉的。
　　她走到前门处，正对教室，动作在抬头看黑板和低头写检讨之间来回切换。

　　没几分钟，初祈就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她活动了一下颈椎，瞥见隔了几米远的栏杆下放着一本合上的语文书。
　　林骁域正低头转魔方，黑色校服袖口里露出半只手，骨节因为手指动作而尤为清晰。

　　魔方整体颜色很接近，六个面灰色由浅到深。但最浅和最深之间色差也不算很大，这就导致乍一眼看过去像是纯灰，直到六个面颜色统一了才看得出差别。

　　一分钟之内，林骁域拼好又打乱，重复了将近十次。
　　初祈心说，不无聊么。

　　她之所以看这么久，完全是因为这个角度脖子很舒适，让她忘了要转回来。

　　现在想起来了，才发觉看得眼睛有点疼。撇开眼的同一秒，林骁域抬头。

　　一想到自己此刻站在外面一边吹冷风一边写检讨就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初祈那股火又升起来了，迅速冷起脸。

　　林骁域手上还转着魔方，微挑了一下眉，似乎挺惊奇她这个换脸速度。
　　但这份惊奇也就维持了不到一秒，魔方拼好，他随手塞进外套口袋里，转身走了。

　　-

　　隔天周五体育课。
　　二中实行选课制度，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去自己项目所在的场地。

　　体育老师教了半节课的羽毛球发球动作，剩下半节课让大家自由练习。
　　初祈和攸珈两个人偷偷溜出了羽毛球馆。

　　攸珈拉着初祈往操场跑：“快点快点，我暗一等着我呢。”
　　初祈整个人被生硬地往前拽，她艰难地问道：“暗、暗一是谁？”

　　攸珈：“就是我暗恋名单上排第一的那个学长啊，之前给你指过的。”
　　初祈勉强有个模糊的印象：“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攸珈：“你听谁说的，人家从没谈过。”

　　操场四周有七八个小型的篮球场，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攸珈脚上跟安了定位器似的，目标明确地拉着初祈朝前跑。
　　靠里的篮球场周围围满了人，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初祈喘着气：“珈珈，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啊？”
　　人实在太多，攸珈挤不进去，只好扶着初祈垫脚看：“帅哥所在之处，必定充满人头和掌声。”
　　初祈：“……噢。”

　　前面挡着的人太多，外圈的人还垫脚，站在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初祈把挤了半个头的攸珈拉出来：“珈珈，我们换个位置吧。”

　　风雨操场那儿有小台阶，几个女生坐在上面休息。
　　攸珈挣扎了会儿，还是把头收回来，跟着初祈走。

　　两人站在台阶上，攸珈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上。
　　“哎，初初你看！”她突然扯了扯初祈的衣角，“啊！我暗五也在！”

　　暗一个子高，五官清隽，此刻正一脸专注地防对面男生的球。
　　而他对面的那个男生，侧脸看起来眼熟无比，不是陆子轩还有谁？

　　初祈问：“原来你还暗恋陆子轩啊？”
　　“滚蛋吧你就，”攸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你西北方向偏北点儿，看见没？”

　　“西北……偏……北。”初祈重复着，越过两三层人缝，看见了一个也算得上眼熟的人。

　　林骁域站在对面最里圈，旁边基本都是观战的，清一色的卫衣加校服外套，而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校服短袖，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如果初祈没记错，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外面罚站的时候。
　　他走后没多久，语文老师边讲课边往窗户外面看，瞄了好几眼，这才一脸奇怪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他人呢？”

　　初祈实话实说：“不知道。”
　　语文老师胸膛明显起伏，看样子被气的不轻，立马就去办公室找谢能了。

　　谢能火急火燎来班里，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人，最后叮嘱班长：“林骁域回来了让他来我办公室！”
　　但直到今天体育课之前，林骁域都没回来。

　　篮球场上有人挡在了林骁域前面，初祈收回视线：“他怎么也在这儿啊？”
　　攸珈不知道是忙着看球还是看人，头也舍不得回：“他选的是篮球啊，人家上课呢。”

　　前面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快看快看，林骁域要上诶！”攸珈大喊。
　　初祈往刚刚那个方向看。

　　林骁域随手把两边的短袖撸到肩膀上，他肤色本就偏白，然而袖口处还是有肉眼可见的肤色差。

　　一个球不知道从哪儿被扔了过来，他双手接住，在地上拍了几下。旁边有个男生走近，跟他说了什么，他舔了下唇，然后点头。

　　“暗一和暗五的巅峰对决，我该给谁加油呢？”攸珈语气听起来还挺苦恼。
　　初祈皱眉：“这还用想吗？”

　　“必然是阿域啊。”陆子轩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两人身后冒出来，身上全是汗，“你说是吧，小老板娘。”
　　初祈往边上挪了一步：“是个屁。”

　　陆子轩：“怎么，你跟他表白他拒绝你了？”
　　初祈：“？”

　　陆子轩这人嘴贫得不行，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给初祈点鸳鸯谱。初祈早就习惯了，以往都懒得搭理他，甚至还会顺着他说。

　　但今天，陆子轩这话莫名让初祈想起了自己迟到写检讨的事儿。
　　她嘲讽地勾唇：“我会跟他表白？”

　　“这也说不准啊，你看你一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陆子轩你是不是有病？”

　　陆子轩低身看她：“你当真了？”
　　初祈翻了个白眼：“滚。”

　　其实这种比赛并不是什么大型的篮球赛，顶多是课上时间打着玩，攸珈没过多纠结，很快又投入到她声嘶力竭的助威中。
　　陆子轩站在初祈旁边，举着矿泉水瓶，看了眼攸珈：“她还真是博爱啊。”

　　“对了，小老板娘，这周我有事儿，补习班就不去了。要是你妈问起来，你就说学校组织志愿活动，我报名参加了。千万别给我露馅了，不然我妈得打死我。”陆子轩说。

　　初祈啧了声：“这理由你妈信？”

　　陆子轩嘿嘿一笑：“本来我妈是不信的，我说不信去问你，她就信了。”
　　他一说完，像是看见了什么，挥手大喊：“阿域牛逼！”

　　场上林骁域运着球在几个男生之间穿梭，动作轻盈且迅速，防守的男生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挡的动作也是快而狠，场面如火如荼。

　　然而就在下一秒，林骁域一改姿势，突然侧身一转，两只手往前一托，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进球框里。

　　观战的人都在为这个三分球热烈欢呼，攸珈更是摇着初祈大叫。
　　“啊啊啊啊啊，林骁域好帅啊！”

　　初祈被她晃得双眼发晕，抽空瞥了眼篮球场上。

　　林骁域正好抬起一只手撑起短袖下摆，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目光紧锁对面运球的男生。

　　初祈挣脱开攸珈的摇晃：“怎么就帅了？投篮有进有不进，他不进的时候你都没看见。”
　　攸珈眯起眼：“在这儿给我尬黑是吧？”

　　初祈理理衣服：“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坏。”
　　攸珈：“……”
　　初祈：“你表情也不要这么想打我。”
　　攸珈：“………”
　　初祈：“你要允许这个世界有人说真话。”
　　攸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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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祈：原来过于理智真的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