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14、懦与战

　　自从庆功宴以后，于时时不时地便会来陆林公司，主动讨论西泽项目的事情，反倒是路林丘不用出差去于晨公司了。为此，陆林公司还特意为于时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以便于时来陆林时办公所用。每次会议，若水云都要参加，而于时总是会问起若水云对项目的看法。
　　这次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离开了会议室，若水云还在整理资料。
　　“若小姐……”于时叫住了她，“以后，我可以叫你水云吗？”
　　“当然。”若水云微笑着道，“于总，若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去整理今日的会议纪要了。”
　　“水云，你对西泽贡献不小，听说书架的构想是你想出来的，这个想法太棒了。”于时称赞道。
　　“您过奖了，那是路总想出来的，我只不过是给了一点建议而已。”
　　“太谦虚了！中午可有时间？我们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于时微笑着道，“听说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咖啡馆，一起去吧。”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处理。”若水云致歉，“您可以与路总一起去，这样你们还可以深入商讨一下西泽的事。”
　　“你这个点子可不怎么样。”于时大笑道，“就莫再推辞了，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来，把手里的资料放去办公室，我们便走。”说着，便朝外走。
　　若水云感到十分为难，但又觉着再推辞下去也不好，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请您稍等下，我去放下资料。”
　　“这不就是了么。”于时笑道，“不着急，我等你！”
　　若水云将会议资料放回办公室，便同于时一道离开了。

　　于时开车载着若水云朝她家的方向开去，若水云隐约有种莫名的预感，便道：“于总，您说的那家咖啡馆是哪家？”
　　“名字记不得了，我也就去过一次，但只一次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时道，“马上便到了。”
　　“……”若水云迟疑着，心想可别是情非得已咖啡馆就行。
　　不料，于时开车转了两个弯，“情非得已”四个大字便映入了眼帘，若水云顿时紧张起来，但也不确定于时说的就是情非得已，只好忍着。
　　于时在情非得已门前停了车，转头看向若水云道：“到了，就是这里。你看，这家咖啡馆连名字都这么特别。”
　　“……是的……”若水云迟疑着，心里更加紧张了。上次的事情困扰了她很长时间，她确定这个咖啡馆一定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但无奈她根本找不着任何蛛丝马迹，她惧怕这个地方，一想起上次的事情就毛骨悚然。
　　于时已然到了咖啡馆门口，若水云虽惧怕，却也一直想弄清楚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上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隐约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一定要查清楚！”若水云暗下决心，这么一想，就没那么紧张了，随后跟上于时，走入了咖啡馆的大门。
　　“欢迎光临。”店员热情地招呼着，若水云瞧清楚了，这个店员正是前两次出现的那个店员。
　　“请问，二位要点什么？”店员微笑着道。
　　“我来一杯卡布奇诺。”于时问若水云，“你呢？”
　　“拿铁。”
　　“二位要再来点甜品吗？已是中午了。”店员道，“我们这儿的甜品，很受顾客欢迎，二位要不要品尝一下？”
　　于时看向若水云，若水云会意，对店员道：“那便来点。”
　　“好嘞。”店员笑容满面地道，“二位请入座，稍候给您送过去。”
　　于时和若水云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若水云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第一来这里，想看看店里的布置与装饰。于时不明所以，也随着若水云的目光扫视着，但并未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店里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你在找什么？”于时疑惑地道。
　　“没什么。”若水云微笑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而已。”
　　“好奇？……”于时笑道。
　　“打扰二位，餐点到了。”正在这时，店员走了过来，热情地将餐点放在了桌上。
　　“谢谢。”若水云和于时异口同声地道，意识到这一点后，相视笑了。
　　“当心烫。”于时道。
　　“谢谢！”
　　若水云根本无心品用咖啡甜点，嘴里答应着，目光又朝四周巡视去了。忽然间，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向了一个方向，于时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疑惑地随着她的视线瞧了过去，便瞧见了一个青年男子。男子身着黑色T恤，黑色休闲长裤，黑色休闲鞋子，坐在另一侧靠墙的位置上。
　　瞬间，若水云浑身的汗毛“嗖”地全部竖了起来，心脏跳得厉害，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止了，血液倒流似的一股脑冲向了脑袋，顿时头晕目眩，恐惧笼罩了整间馆子……
　　黑衣男子似乎不知晓有人在看他，又似乎在专注地瞧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总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喝咖啡，也不吃东西，只是专注地或者说是僵硬地坐在那里。
　　冷汗布满了若水云的脸，于时觉出不对劲了，轻声喊道：“水云，水云……水云……”
　　若水云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个黑衣男子。于时皱起了眉头，伸手在若水云面前晃了晃，她毫无反应。于时心下愈发纳闷了，觉出不妙，刚伸出手抓住若水云的手臂想要唤醒她，电话铃声响了，于时连看都没顾上便接了起来：“喂。”始终惊疑地盯着若水云。
　　“于总，听说你与若水云一道出去了，现在哪里？”是路林丘的声音。
　　“是，”于时答道，“我邀请水云喝咖啡。”
　　“咖啡？”路林丘似问非问地道，“水云？！”
　　“是了。”于时道，“开了一上午会议，大家都很辛苦，也正好中午了，便一道出来喝杯咖啡，吃点东西。”
　　“你们在哪家咖啡馆？”路林丘道。
　　“在情非得已，这家咖啡馆挺不错的。”于时道，“路总，你要不要一起……喂……喂……”
　　没等于时讲完，路林丘便匆匆挂了电话，接着飞一般地冲出了办公室。公司里的同事看着一溜烟冲出去的路林丘，都震惊得合不拢嘴巴。
　　“我没看错吧？”苗禾道，“方才冲过去的是路总？”
　　“是！的确是路总！”韩晓雯接话道，“真奇怪……”
　　“就是！”张小雨道，“路总从来都是一副沉稳镇定的样子，还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过……”
　　“是了……”周建林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乌鸦嘴，项目难关一点点都被攻克了，哪里会出什么事？少在那胡说八道！”方余撇撇嘴道，“可是……委实没见过路总这样的……”
　　“可是……”张小雨道。
　　“可是什么？大惊小怪！”沈晴饶有兴致地道，“说不定路总是去英雄救美了。”
　　“什么？英雄倒是！”苗禾惊诧地道，“不过，美是指谁？”
　　“你傻吧，没看到‘嗯’跟于总一道出去了吗？”沈晴努着嘴巴，指指若水云的办公室。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真的看到他们一道出去了！”张小雨道，“不过，那能说明什么，路总与若水云可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休要胡乱造谣！”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徐泠见大伙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吵吵着，好奇地道，“你们在说什么？”
　　“徐泠，你老是这么后知后觉，我真替你的……担心！”朱元录讥诮地道。
　　“朱肥，你少胡说，你那脑袋瓜子才有病呢！”徐泠知道朱元录又在取笑她，便反击道。
　　“什么？朱肥？”朱元录生气地道，“说谁肥？本帅哥明明很精干好不好！”
　　“你？精干？你哪根弦觉着自己精干啦？！”徐泠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签字笔，走上前去，跳起脚来，在朱元录头上敲了一下，“神经……”
　　“哎哟，你怎么打人？！”朱元录怒道，“瞧你这泼凶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母夜叉，看哪个男的敢要你！”
　　“少废话！”徐泠瞪着朱元录道，“只要不是你就行！”
　　“嘁！”朱元录白了徐泠一眼。
　　“泠泠，你是没瞧见，方才路总就这样‘嗖’地一下窜出去了！”苗禾边讲边用手比划着一个子弹飞出去的动作，“说是……？英雄去救美了？”
　　“英雄救美？”徐泠惊道，“救哪个美？”
　　“你们都这么闲吗？”郭子明双手叉腰，故作阵势，大喊道，“快，快，快，散啦，散啦。干活，吃饭，该做什么做什么，休要胡乱嚼舌根！”
　　“嘁！”田广甩了一下手道，“啊啊啊……那个……都散了吧，散啦……”
　　路林丘一路焦急万分地赶往情非得已咖啡馆，当拐过弯瞧见咖啡馆的大门时，他悬着的心方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于时与路林丘讲电话之时，若水云起身向黑衣男子走去。于时收起电话后才发现若水云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忙向四处找寻，瞧见她已然快走到黑衣男子座位前了。于时纳闷地看了看若水云，又看了看黑衣男子，随后站起身来，想走过去叫回若水云，但转念一想，那男子许是若水云认识的人，她估计是去打招呼了，自己这当口过去打扰实在不礼貌，遂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在若水云即将走到黑衣男子桌子前时，黑衣男子抬起了脸，看向若水云，微微一笑，道：“姑娘，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若水云站在桌子对面，紧张地道。
　　“我怎么在这里？哈哈哈……”黑衣男子笑着解释道，“我当然会在这里，这家馆子是我开的。”
　　“……？不！不是这样的！”若水云摇头道，“上次，就是在这里，就是这张桌子，你同样坐在这个地方，你说这家咖啡馆是你开的，可是……可是那次我在这里见到了馆子的老板，那个人不是你！”
　　“姑娘，你在说什么？”黑衣男子十分惊诧，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休要装了！”若水云愈发紧张了，惊恐再次袭来，质疑又确定地道，“你究竟是谁？”
　　“姑娘，这家馆子的确是我开的，老板只有一个，就是在下。”黑衣男子试图解释得再清楚一些，指着馆子里在座的客人道，“不信，你去问问这里的客人，他们当中有些是常来的，都知晓。”
　　若水云迟疑着，看看四周，确实有五六个客人在喝咖啡，他们谈笑风生的，看起来轻松、快乐。
　　“好，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若水云颤颤巍巍地走向距离最近的一桌客人，她强作镇定，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了，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那桌客人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可是这里的常客？”
　　“是，我们喜欢喝这家的咖啡。”客人惊讶地看着若水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问。
　　“……那么……”若水云接着道，“你们知道这家馆子的老板是谁吗？”
　　“就是那个人。”客人说着，指向苦情。若水云顺着客人的手指看过去，见他指的正是那名黑衣男子。
　　“就是他。他叫苦情，每次来，他见到我们都会过来打招呼的，他人很随和。”客人继续道，“姑娘，你还有别的事？”
　　“没了……没有了……”若水云听到此话，觉得双眼快要闭合了，便拼命地撑着眼睛，拼命地让声音听起来不带异常，“我……谢谢……谢谢你们……”
　　那两个客人不再看她，又开始欢快地交谈起来。
　　若水云艰难地转过身，再次向苦情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腿上像拴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无比，以致于即便只是抬一抬脚，都要挣扎上许久。苦情依然坐于原处，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若水云艰难地向他移动。

　　路林丘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咖啡馆，一眼便瞧见了若水云。于时听到咖啡馆的门“哐当”一声，抬头便看到路林丘火箭一般冲了进来。
　　“路总，你也来了？”于时道。
　　路林丘没有回答于时，而是刹时朝若水云冲了过去。若水云脸色煞白，满脸冒着冷汗，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要讲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
　　路林丘适时地接住了她，“若水云，你怎么样？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他焦急地道，“若水云……若水云……”
　　若水云努力地挺起身，缓缓地道：“路总，你来了？！我无事……我还好……”
　　于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遂快步走了过去，看到若水云的样子，惊讶地道：“水云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方才还好好的！”
　　“你为何不看住她？”路林丘粗声低沉地道，显然是在极力压制怒火。
　　于时见路林丘如此质问，更加不明所以，呐呐地道：“路总，你先别着急。我一直看着这边的，水云方才明明没事的，正常的，我还以为她看见了熟人，不好贸然打扰，这没跟过来。”
　　路林丘长吁了口气，镇定下来道：“于总，抱歉，我方才情绪不好。你先回陆林吧，这里没事了，她估计是太累了。”
　　于时见状，也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便道：“那好，我先回去，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路总，我没事。”若水云挣脱路林丘的怀抱，再次走向苦情。这一次，她的脚步不似方才那般沉重了，倒是轻快了不少。
　　“苦情，是吧？”若水云镇定了一些，“上次，我在这里见到了另一位男子，他说他是这家馆子的老板，我倒是想听听您的解释。”
　　路林丘站于旁边，只是听着，没有言语。
　　“什么男子？”苦情道，“姑娘，谁是这家馆子的老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认识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认识，好吗？我叫苦情，你叫什么名字？”
　　“苦情？”若水云道，“苦情是吧？那好，我今日便不再问了，我叫……”
　　若水云正要说出名字，路林丘拦了道：“诶……”
　　若水云拍了拍路林丘的手，示意他放心，继而又转向苦情道：“若水云。”
　　“若水云？好名字！”苦情哈哈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若水云看似饶有兴致地道。
　　苦情若有其事地看着路林丘，道：“不过，今日真是巧了……”
　　路林丘察觉到苦情异样的眼神，疑惑地道：“苦情先生何意？”
　　“没什么！”苦情道，“这位先生委实俊朗不凡！”
　　“苦情……先生……你不说也没关系，今后我会经常来这里，真相总会水落石出！我有的是耐心！”若水云一反常态，沉着异常，十分镇定，神情肃穆，声音清冷，音调低沉，“我们走。”
　　路林丘被若水云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惊到了，此时的她像个十足的女战士，前次的软弱与方才的惊恐仿佛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了。他深深地盯了一眼苦情，便随着若水云走出了咖啡馆。
　　回公司的路上，若水云一句话也没讲，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静静地靠在车窗上。路林丘见她这样，也没去讲话，想着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思考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