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41、巧遇

　　自从那次黄鹂余音、喜鹊赤雅和小杨树哗哗为棕熊寻找典藏，误打误撞来到凤梧镇，在镇头老桐树青梧底下被苦情突如其来的力量打伤之后，棕熊便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为了身边人的安危着想，便将此事盖过，没再向任何人提起。一日，易世宇从哗哗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便去问棕熊，棕熊除了对余音、赤雅和哗哗表示多般感怀以外，对易世宇只管嘘寒问暖，对那件事情的原委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后来，易世宇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详细，为了不让墨千擎担忧，便没有告诉他，独自去了凤梧镇。
　　易世宇沿着哗哗描述的路线，一路直奔凤梧镇而来。估计是运气不好，他并没有见到寿华。但一路上好山好水，风景秀丽，也觉着十分畅快，仿佛此行不是办事，而是游山玩水。
　　“早知有这么个好去处，就该叫上乐乔一起来！”易世宇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但转念又想，“还是不来的好，此次去凤梧镇是有要紧事要办，说不定还会有危险，乐乔还是待在易林山最安全，我可不舍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那会比我自己受伤还要令我心痛！”
　　“可怜墨少被困在破栅栏里那么多年，不但没有沉沦，还愈发精进了，竟让他炼到了恢复人身的境界，而且还能在原身和人身之间自由幻化，这可是洪荒开蒙以来的头一次，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若换作是我，早疯了！”
　　“话说那次他们三人在凤梧镇到底是被何人打伤？哗哗这个小鬼讲得不清不楚，在老桐树下面被树枝所伤……难不成是老桐树？可老桐树为何要伤他们，无冤无仇的，没道理呀……”易世宇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前面不远处有个村落，按着哗哗讲的路程来算，估么着就快到凤梧镇了，易世宇落下地来，走路前行。这是一条还算宽敞的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前方很远的地方，路两旁是田野，田里种满了庄稼，也有种植林木的，还有一些果树，也有一些蔬菜。
　　“现在是初冬，这个时节这里也能长蔬菜？”易世宇惊奇地道，“这倒是奇事！”
　　他又朝前走了一两公里，看到道路左边的田头有一位中年妇人，手里挎着一个草编的篮子，正弯腰在一颗好似蔬菜的株茎上摘着叶子。
　　“大嫂？”易世宇走向田头，提高音量道，“大嫂，跟您打听个路。”
　　妇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想说什么，但看到易世宇的那一刻，嘴里的话硬是又给咽了回去，瞬即许多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易世宇一身轻质白衣，长衫垂地，白带束腰，长发及腰，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般立于田头，脸上满是温风和煦的笑容。
　　“……好一个翩翩公子……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伙子！”妇人大概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俊朗的男子，兀自赞叹道。
　　“那个……”易世宇笑了一下，再次温风和煦地道，“大嫂，请问凤梧镇是不是在这附近？怎么走？”
　　“哦……哦，那个……前面就是凤梧镇，离这儿不到七八里地。”妇人指着前方，笑道，“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来这里做什么呀？探亲？还是访友？日后你会常来吗？凤梧镇这方圆几十里可是个好地方……我跟你讲啊，那……”
　　易世宇见妇人喋喋不休，看他的眼神都能放出光来，顿觉十分尴尬，忙道：“噢，哈哈……大嫂，多谢了啊……我还有急事，先走了”说罢拱手作了个揖，赶忙朝前走去。
　　“诶，小伙子，我话还未讲完呐，隔壁老李家的闺女……”妇人方才的话头被易世宇有意打断，这会儿见他走了，便接着道，“你……”
　　易世宇一听这话头，更不敢耽搁了，抬起胳膊摆了摆手，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
　　“还未说亲呐……”妇人意犹未尽地道，“诶，不过是想做个媒，你跑什么呀……”
　　妇人终于把话讲完了，可易世宇也跑远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易世宇跑得气喘吁吁，弯下腰来大口喘着气，摇摇头道，“对本公子都这样，若是见到墨少，那还不得疯啊！本公子的样貌算得上是山川水泽顶出色的了，但若跟墨少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哩！”
　　“唉……墨少被困在破栅栏里不得出，当真是亏了那一身风流！”

　　凤梧镇附近的庄稼长得很是旺盛，人们看起来生活得也很舒适，村落大，户头多，田里和路上来往的人也不少。
　　易世宇又弯弯曲曲地朝前走了四五里地，站在那里已然能瞧见凤梧镇了。来往的人群越来越多了，想必都是附近几个村落的居民，大部分人都是步行，也有的人推着手推车，时不时还会有骑马的人经过，当真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这凤梧镇果真是不一般，怎么看都是个肥乡沃土！”易世宇叹道，“这样的好地方出个大功德之人还差不多，怎会发生那种事？委实叫人费解！”
　　他走到镇头，果然看到一棵老桐树，参天挺立，郁郁葱葱，镇子里最高的房舍也只能到得了老桐树的中间位置。
　　“就是这棵了吧！看起来比哗哗描绘的还要壮观！”易世宇道。他衣着飘然，器宇不凡，走在人群之中显得异常扎眼。
　　“这可不行，我得换套行头。”易世宇避开人群，一转身便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他瞧着自己这身装扮笑了起来，“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乘想换上了这身装扮也还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嘿嘿……”
　　到了镇头，站在老桐树底下，易世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任他怎么看，都瞧不出老桐树哪里有问题，实在不像会偷袭、攻击他人的样子。
　　“这老桐树一时半会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不如我先到镇子里瞧瞧，指不定能发现点什么。”易世宇这么想着，便顺着镇子的主街道向里走去。
　　街道上就更加热闹了，有买卖蔬菜水果、鸡鸭鱼羊、粮食油柴的，有以货易货的，也有杂耍卖艺、说书算命的，干什么的都有，看起来一派升平和谐的景象。
　　前方有一个小摊位，摆了两张矮矮的长方形木桌，四周放了几个特别简易的木头凳子。一张桌子边坐着两个大汉，正在吃着碗里的面，面热腾腾地直冒热气。左边是一张四条腿的木头架子，上面放了一大块长方形的木板，木板上放着面粉与刚和好的面团。再左边放着一个圆形的铁桶，中间挖了一个洞，桶口冒着熊熊的火焰，火焰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锅的直径大约有一尺半左右，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正滚滚地冒着热气。挨着铁锅的是个土窑架子，里面正烘烤着烧饼。
　　易世宇见着那两位客人吃的正香，眼馋得紧，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他摸了摸肚子，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去做事，这么想着，便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下，叫道：“掌柜的，来一碗面，再加两个烧饼。”
　　“好嘞，您稍等。”掌柜笑呵呵地道。他是个老人，躯体十分苍老，背脊佝偻着，双腿看起来很不便利，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睛却闪着精亮的光，挂在他那张皱纹满壑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
　　面团桌子旁边有一个草筐，里面装着一些绿叶蔬菜，还有两根胡萝卜。胡萝卜新鲜光滑，泛着橙色的盈盈的光。当易世宇不经意的视线扫到胡萝卜的那一瞬间，眼睛登时亮了，嘴角流出口水来，馋道：“那两根胡萝卜，我都要了。”这么说着，人已然走到了草筐边上，伸手便拿了来。
　　“小伙子，这胡萝卜虽然好吃，但生吃到底不如煮熟了吃！你就等上片刻，我将这胡萝卜放到面里，保你没吃过。”掌柜的笑道，“溜成薄薄的片花，往面汤里这么一洒，多煮上点工夫，那个味道啊，就全进去了，鲜得很，你只要吃上一口，保准要常来喽！”
　　掌柜的这么一说，易世宇便更觉着饿了，挠挠头，极不情愿又无限期待地将胡萝卜递给掌柜的，讲道：“那敢情好！您就照方才说的做，我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易世宇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已然馋到不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根胡萝卜：“不过呢，眼下我这肚子饿得委实难受，得先尝上一口！”终于，他伸手那么一抓，一根胡萝卜已到手中，张口便咬了下去：“嗯！好吃！真新鲜！”
　　“小伙子，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这吃相怎么……”掌柜的笑呵呵地看了易世宇一眼，转头又揉起面来。
　　一根胡萝卜下肚，馋劲便消了一点，易世宇往凳子上一坐，巴巴地望着掌柜的溜萝卜煮面。掌柜的手法娴熟，胡萝卜薄片花形状不一、透明晶亮，纷纷自刀片上滑落，跳入锅中，随着滚烫的热水翻滚着……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易世宇便更觉着馋了，浑身的器官似乎都在叫唤着要吃饭，嚣张得紧！
　　不一会工夫，一碗香喷喷的萝卜片花肉丝面便端到了易世宇面前。
　　易世宇贴着面碗闻了一下，眯起眼睛，陶醉地道：“香！”
　　他用筷子夹起几片萝卜片花送入口中，便又是一番赞叹：“嗯……太好吃了！怎会这么好吃呢？简直是罕见的美味！”
　　几口面下肚，易世宇很是满足，这才想起烧饼来，遂对掌柜道：“掌柜的，烧饼好了么？”
　　恰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来个烧饼。”
　　掌柜的看了姑娘一眼，笑道：“刚出炉的，姑娘要几个？”
　　“两个。”
　　“好嘞。”掌柜的朗声道。他人虽苍老，可目光和声音却异常精神。
　　易世宇抬头望去，但见一名年纪轻轻的姑娘已然来到了小摊前面。她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裙，绿带束腰，长发高高地在头顶扎了一个马尾，中等身高，面容姣好，英姿飒爽。
　　易世宇一直在吃面，又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与街道上来往的人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也就没有引起那位姑娘的注意。
　　易世宇瞧了姑娘一下，又低下头去吃起面来。但是一片萝卜片花刚放入口中，他却骤然停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张开着嘴巴，萝卜片花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外面，就那样尴尬地耷拉在他的嘴巴上。接着，他迅速抬起头来，仔细地端详着那姑娘的脸。
　　在易世宇瞧真切的一霎那，随即又低下头去，佯装吃面，心下想道，“竟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树枝……寻找典藏……袭击……白霓裳……”易世宇心里七上八下，“不会这么巧吧，莫非……”

　　掌柜的将烧饼递了过来，白霓裳接过便塞进嘴里吃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入一条南北方向的小巷子。
　　易世宇紧跟其后，但不敢追得太近，眼下还不能被她发现。
　　“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要在这里搞什么名堂！”易世宇想道。
　　一开始，白霓裳走得并不快，但走到巷子中段的时候，她仿佛察觉到有人跟踪，就突然拐入左侧的小巷子，一转眼便不见了。
　　易世宇见状，快速跑了过去，却连个人影也没找着。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不就是个人类吗，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易世宇想不明白。
　　白霓裳拐进来的这条小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墙壁，根本没有路，她不可能拐弯，只能朝前走或者后退，但易世宇就在后面，压根没见着她退回来，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朝前走！
　　可是仅仅两三秒钟的时间，那么长的巷子，她是怎么走到尽头的？莫说是一个姑娘，即便是练过武的壮汉，要想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走出这条巷子，也是绝不可能的事，白霓裳是怎么做到的？况且，易世宇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确切地说，白霓裳是怎么做到毫无声息地突然消失的？
　　易世宇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朝前走去，看看巷子口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意料之外，巷子连着一条宽宽的弯道，岔路口安静极了，莫说是人，就连小猫小狗都没有！
　　“不乘想，在热闹的主街道旁，竟有这样一个安静幽深的去处！”易世宇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