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51、接风洗尘未了，桃源天堑先行

　　第二天中午，当路林丘和若水云一同出现在东方面前的时候，东方顿觉眼前一亮，接着便对路林丘挤眉弄眼，路林丘明白他这是在赞许若水云。的确，她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女子！
　　东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诶，我说老兄，你怎么又迟到了，这是我给你接风，还是你给我接风？喔，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您好，我叫若水云，是路总的助理。”若水云客气地自我介绍，伸出手去，想要与东方握手，东方赶忙一把捉住了。
　　“助理啊？噢噢噢，助理好，助理好……赶明儿，我也照你这样的典范找个助理，呵呵呵……不过，我怎么觉着太难了？像若小姐这等风采的助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个……”
　　“咳！”路林丘看着东方的手，干咳了一声。
　　东方低头一看，见若水云的手还被自己握在手里，便赶紧抽回了手，嘿嘿笑道：“我叫东方，东方红太阳升的‘东方’。”
　　若水云微笑着以示友好，然后在路林丘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看到东方的眼睛还在若水云身上探究，路林丘便又干咳了一声，东方迅速收回了目光。三人会意，一时都有些尴尬。
　　“……想吃点什么？……”东方率先道。
　　路林丘拿起菜谱，点了一份牛排、一盘蔬菜和一瓶红酒。若水云点了一份牛排和一份甜点。东方点了一份牛排和一盘水果。酒菜上来后，三人乐呵呵地吃了起来。这一餐吃得甚是开心有趣。东方本就是个乐活有趣的人，又是路林丘的发小，路林丘自然也十分放松和开心。若水云见他们这么开心，自己也被感染了，期间几次大笑。
　　“从未见你像今日这般笑过！”路林丘感慨道。
　　“嗯？”若水云的脸庞一下子便红了，虽然三人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到现在，毕竟自己介绍说是路林丘的助理，这会儿路林丘当着东方的面讲出这样亲近的话，还是叫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东方看了看二人，路林丘淡然且深情地瞧着若水云，而若水云则羞赧又难为情地紧抓着刀叉回视着路林丘，东方便识趣地吃起了牛排。
　　路林丘瞧见若水云这般模样，不禁心神荡漾起来，大笑了两声，夹起一块牛排伸到若水云嘴边，示意若水云张嘴。若水云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了，十分难为情地看了看东方，又尴尬地看了看伸到嘴边的牛排，然后看了看路林丘。当她瞧见路林丘那温风春水般的眼神时，顷刻间红了脸颈，而后十分快速地张口吞下了那块牛排。仿佛用如此之快的速度，东方便瞧不见了似的。
　　东方被二人这番场景逗得憋红了脸，强撑着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喷了一口。路林丘和若水云双双被他这动静打断，纷纷瞧向了他。而他却佯装是被红酒呛到了，起身道：“哎呀，被酒呛到了！噢，那个……我去下洗手间，内急……”
　　路林丘瞥了东方一眼，东方掩嘴偷乐着走开了。路林丘微笑着拿起餐巾纸，抚上若水云的嘴角，若水云一怔，路林丘笑了一下，将她嘴角的菜渍抹了去。
　　若水云见东方已然走远，怒怯怯地嗔道：“你……你……”
　　“我？噢，对，就是我……很好吃，对不对！”路林丘眼里噙着笑意，嘴角含着春风，柔声漫语道。
　　“不是……东方还在，你怎么不注意着点，这会不会……”若水云急着想要解释，又像是想告诉路林丘不要再当着别人的面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路林丘满身柔情，无声息地微笑着。那笑容仿若天边的云彩，温情而透明，飘忽而绚烂……
　　若水云痴痴地瞧着眼前的男子！他高岸挺拔，俊朗清明，情深似海，周身笼罩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光芒，显得亲密而又遥远，真切而又虚无……这样的路林丘，直教若水云呆怔着，陷入一种莫名的情愫中，无知无觉，无法自拔……
　　仿佛他们早就相识，这段情缘无始无终！那该是多久的事呢？仿佛是无以计数的遥远的从前！当世的一切，世世代代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唯剩他周身的光芒依然闪烁，好似漆黑夜空里的皓月，又似碧蓝凌空的艳阳，只消那么一闪，便能光辉漫天，普射大地。
　　路林丘依旧那样笑着，若水云被吸入他的笑容里，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像桃花源一样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春风和煦，山花烂漫，蝴蝶纷飞，鸟儿鸣唱，人们欢舞……而她正站在一棵不知名的绿茵茵的大树下，翘首以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忽而，听得马蹄声声，自那绚烂的雾气中，几缕洁白色的鬃毛呼啸而出，接着，一匹洁白健美的白马冲破雾气，四蹄翻飞，朝她飞奔而来。马上载着一名身着洁白衣裳的少年，他身体前倾，长发纷飞，随着白马的奔驰而上下舞动。少年身形颀长挺拔，长衣长衫，白纱覆面，气宇轩昂，腰挎一件长长的器物，好似一把古琴。他乘着白马，一路执着地朝她飞奔，却怎么也不见靠近。若水云心急如焚，不再干等，她迈开脚步，奋力朝少年奔去。可是，任凭她跑得有多快，任凭白马少年奔驰得有多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都没有拉近，仿佛中间相隔的不是万水千山，而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天堑。因为，万水千山终能走尽，而天堑却永远无法跨越。
　　一颗晶莹的泪珠自若水云眼中悄然滑落，喃喃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天地苍茫，寥寥一心……”
　　路林丘眉头微蹙，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手掌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是疼惜。
　　正在此时，东方从洗手间回来了，见到此番情形，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东方的话语将若水云从梦幻中唤了回来，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无事……”
　　虽然只是甜甜的微笑，但路林丘还是瞧出了其中的滋味，那是一种悠远绵长的苦涩与陶醉。
　　“若小姐，我与你说啊，我这兄弟，有时候闷闷的，不闷的时候又特别淘气。总之呢，虽然是个特别难搞的家伙，但是人是真的硬气！”东方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道，“若是哪个姑娘嫁给了他，那可是掉进了福窝里！他不把人家疼化了，是不会罢休的！”
　　东方突然这样讲，若水云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讲些什么，只好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道：“噢……是啊……”
　　东方讲了过去两年多里在德国遇到的许多趣事。若水云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拍手叫好，时不时问问缘由和后来的情况。东方每一回都耐心地讲给她听。路林丘多半时间都是沉默的，只是笑着听他们说说笑笑。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三点钟，三人这才起身告辞。
　　临行时，东方拍着路林丘的肩膀道：“一定要多来杭州看看我。这几年我走了太多的路。累了！走不动了！”
　　路林丘道：“我会常来的。既是累了，便多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同东方分开后，路林丘和若水云就径直去了机场。这一次，路林丘又将自己的座位与若水云的座位订在了一起。一上飞机，若水云便睡着了，她大概是太困倦了。
　　路林丘瞧着熟睡中的她，一阵心痛。他将她的头轻放在自己肩头，心里感叹道：“中午用餐时，你为何流泪？你心里究竟埋藏了多少事情？‘天下苍茫，寥寥一心’……你的内心竟如此悲伤，如此苍凉吗？”
　　若水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但她没有动，也没有讲话，依然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安宁。这一觉，她睡得好极了。这个温暖的坚实的肩膀一直支撑着她，她躲在这里，不用再担心什么风雨。或许是缺失吧。或许是贪恋吧。就让她自私这一回吧。不去想也不去理会那些错落纷繁的人和事。毕竟……毕竟那个梦中人是谁，那个少年又是谁，她从未曾真正见过。兴许，剪不断理还乱的，只是她的心绪呢？可心绪再怎么纷乱，又能怎么样呢，生活还得要继续的，不是吗？
　　身边的这个男人，叫她如此暖心，她伸展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你醒啦？”
　　“嗯……”
　　“在想什么？”
　　“你跟他很像！”
　　“你梦里的那个人吗？”
　　“是的！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时候你跟他真的很像！”
　　“不能忘了吗？那只是个梦境！”
　　“不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何时会出现，以何种方式出现，但我觉得终有一天他会出现的……待他出现的那一日，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们……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为何你要相信一个虚幻的梦中人会存在呢？”
　　“我信。其实，我是想寻他的……我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路林丘，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你很不公平。可是，遇到我这样的人，对你来说，本就是不公平的！”
　　路林丘摇摇头，满目爱怜地注视着她，温声细语道：“若水云，日后不许再这样想。遇见你，我的世界不再是黑白，充满了色彩。是你带给了我色彩！”
　　“色彩……”若水云苦笑道，“谁知道所谓的色彩，是由什么描绘的呢！”
　　路林丘沉吟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让我和你一同面对。好不好？”
　　“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若水云仰起头，在路林丘下巴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又重新窝回他的怀里。
　　若水云心里无限悲凉，又惶恐不安，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给他带来罪恶。
　　是啊，她将要给他带来什么呢？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呢？通透如路林丘，通透如若水云，通透如墨千擎，一切终归是无法预料的！
　　兴许，这就是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