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74、神秘人

　　启扬商厦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与其他超大型商场没什么分别。路林丘在停车场将车子停了，便从一楼的铺面开始逛起，直逛到六楼最后一个铺面，那些铺面都是正常的生意，正常营业，没发现任何怪异之处。
　　“既冲着我来，而今我来了，你却又不见。有意思！”路林丘自言道。
　　他走上直梯，从六楼下行的时候，透过直梯的玻璃，瞧见另一个直梯里站着无重，他的左右各站着一名穿黑色西服套装的男子，三人乘坐直梯一路向上，直到六楼，在六楼走下了直梯。
　　路林丘本已走出直梯，瞧见这番光景，没去迟疑，又立即乘坐直梯，跟上了六楼。直梯的门刚打开，便见方才站在无重左右的那两名男子不知何时已站于直梯门口两旁了。
　　“路先生，请吧！”其中一名男子道。
　　“你们是？”路林丘问道。
　　“请吧！”另一名男子道。
　　“去哪里？”
　　“去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路林丘跟在他们后面，从一个铺面中间穿了过去，当走到铺面最后边的一面墙边时，墙自动朝左右分开，露出一条宽约两米的路来。这条路全是玻璃做就的，极度透明，足足有十五六米长，从路面朝下望，下面的一切事物尽收眼底，建筑路面、人来车往，都与在眼前一般无二。
　　玻璃路腾空横架在启扬商厦和马路另一边的中光大楼中间，像一架桥梁般将两栋大楼无缝地连接在一起。
　　路林丘大吃一惊，因为无论是在内外任何一个地方，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看不到这条玻璃路。无论在谁看来，启扬商厦和中光大楼都是毫无相连的，从来无人知晓这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条路。若非亲眼所见，任谁去讲，人们铁定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因为它在人们眼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然而，路林丘却没这么认为，因为，他想到了妖灵界。
　　那两名男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踏上了玻璃路，路林丘也跟着踏了上去。玻璃路的尽头是中光大楼。踏上中光大楼，路林丘回头一望，哪里还有什么玻璃路，方才走过的地方分明空无一物，除了空气，就只有空气。路林丘心下一惊，一言未发地迅速回过头来，随着那两名男子继续朝前走去。
　　三人朝前又走了大约三米的距离，就向左拐去，再走两米，便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两名男子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指着门道：“路先生，请进吧！”
　　路林丘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房门，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伸手要拉门把手，还未碰到，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路林丘眉头一紧，手保持着那个姿势停顿了几秒，才又收了回来。接着，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足足有五六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异常安静，仿佛一颗棉絮飘过，都能听到声音。办公室里有一个套间，装潢奢华，极具未来风格，但墙上却挂着一幅与此格格不入的画。
　　画上是一个衣服褴褛的老年男子，他满面愁容，手里拿着一个木瓢，右脚边有一个破旧的木桶，里面装着半桶肮脏不堪的水。老年男子弯着腰身，木瓢伸进木桶里，左脚边有一棵一尺来高的小苗，不知是什么树苗，亦或是什么花草苗，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
　　“好奇怪的画！”路林丘眉头拧在了一起，心下暗道。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套间里传了出来：“你来啦。”
　　路林丘循着声音望去，话音刚落，套间的门便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青年男子。男子的前面仿佛笼罩了一片雾气，以致于路林丘只能看到他身体的大概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什么人？”路林丘感到不妙，问道。
　　“老相识！你怎么不认得我了？”男子说着，走向路林丘。
　　当男子走到路林丘的面前时，他的全身和脸也同时清晰起来，路林丘登时心惊肉跳。
　　“怎么是你？”路林丘讶然道。
　　“怎么不能是我？”男子道。此刻，他靠近左耳脸颊上的那颗痣黑得更加出奇了，仿若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要把一切都吞没进去。
　　“若我猜得没错，你便是‘神秘人’吧？”路林丘道，“当年，就是你将启扬项目从我手里夺去的？”
　　“那不叫夺！”男子道，“启扬原本就该是我的！”
　　“所以，当年在西湖断桥并非偶遇，在罗纳河畔也不是偶遇，而是你刻意安排的？”
　　“是否为刻意安排，是否偶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遇’了，不是吗？”男子道，“在你们这里呆得时间久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不记得今夕是何夕，也不记得你我是谁了……路林丘，有时候我在想，你如今这般境况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是何意？”路林丘道，“你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并非是我不简单！是这世间不与我简单！”
　　“你今日是特意在等我吧？”路林丘道，“你想要的，不只是启扬吧？你还想要什么，请说吧！”
　　“你就不问我是谁？”
　　“我若问了，你就会说吗？”路林丘笑了笑，“所以，何必费事来问。”
　　“那可说不准，万一我心情好，不小心说了呢。”
　　“你会吗？”路林丘嘴角微微一扬，一字一顿地道，“老—枯—树！”
　　“你……你刚叫我什么？”男子听到“老枯树”三个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老枯树！”路林丘冷声道，“原来，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是你！果真都是你！我就不明白了，你我之间究竟有何怨仇，要你如此费尽心机，不惜扮演不同的角色，耍那么多手段来对付我？”
　　“怨仇？心机？哼！你我之间岂能用怨仇、心机之类来形容？你这样讲，未免太见外了。”老枯树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讲道，“你晓得吗？你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
　　“启扬你要，我给了！那些个胡编乱造、造谣生事的谣言，你当作新闻散播到线上线下各个角落了！妖灵界，你也三番五次引我去了！你可还满意？还有什么招数，只怕你都会一一使出来吧？”路林丘道，“不过，我很好奇，今日你刻意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就是你吗？”
　　“你啊，都多少年岁了，思维能力还是那般强，叫我好生佩服！”老枯树道，“终究还是你最了解我，叫我好生欣慰！路林丘，有时候我会想，若世间没有你，我该有多寂寞！”
　　路林丘厌恶地看着他：“我没工夫在这里与你闲谈。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着，转头便往外走。
　　“想走？”老枯树道，“本座还未说完，你休想走出这个门！”而后，他闪身一跃，便站到了路林丘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究竟想干什么？”路林丘道，“以你的法力，完全可以杀我于无形，可你偏要做出这般姿态，是为了什么？”
　　“干什么？”老枯树咬牙切齿道，“哈哈哈……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施于本座的种种，本座都要一一奉还于你，而且，要加倍奉还……日后，你自然会知晓。眼下，时机还未到，莫急啊！”
　　“好啊，我等着！现在，请你让开。不管你是何方妖，何道魔，我都不惧你。你最好别再招惹我。”路林丘严肃的、低沉的声音道出这些，自带一种不容侵犯的意味，“让开！”
　　“哈哈哈……不愧是你！不愧是本座的对手……即便是作为人，也敢对本座讲这样的话！果然，你还是你！哈哈……路林丘，今日本座还偏偏不让你如意了，你能奈我何？”老枯树说着，一挥手，办公室的门便“哐当”一声被关上了，接着，又“咔嚓”一声锁上了。
　　路林丘愤怒至极，扬声怒道：“老枯树！我叫你让开！”
　　“你说什么？”老枯树道，“叫本座让开？做梦！”
　　老枯树话音未落，即出手朝路林丘劈来。
　　“三川！”路林丘果断地大声喊道，声音雄浑有力，坚毅不二。
　　只听得“唰”一声，一把古琴破窗而入，朝向老枯树，击了过去。
　　“三川？”老枯树失声道，“而今，你居然能召唤三川？路林丘，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老枯树说着，与三川打杀在一起。
　　“你认识三川？”路林丘道。
　　“何止认识！怪不得你敢只身前来，原来是有这个帮手。”
　　“老枯树，我虽不知你从何方来，要往何方去，但料想你绝非善类，我路林丘虽为人类，非妖非仙，没有术法，但我也绝不会让你为祸人间！”
　　“好大的口气！你如今自身难保，还大言不惭，当真狂妄至极！你不会以为单凭一个三川就能打败我吧？”
　　“那你可要试试！”路林丘道。
　　三川对老枯树仿佛有极大的怒气，路林丘话音刚落，三川便迅猛地朝老枯树扑杀过去。老枯树连连接招出招，眼看几十个回合已过。
　　在老枯树掷出枯树枝的当口，路林丘大声喊道：“老枯树，我今日不想与你厮斗，你且收手，有什么恩怨，我们来日再细细算来。”
　　“你我之间的恩怨，恐怕上天入地都无法算清了！”老枯树狠狠地道，“今日，本座定要叫你吃些苦头，以还你昔日辱我之罪！”
　　“胡言乱语。我何时辱你？”路林丘道，“今日之前，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如何辱你？一直以来，分明都是你在耍弄手段心机。”
　　“哼，你当本座入凡界，是来游山玩水的么？”老枯树冷哼一声道，“好戏还在后头！”

　　三川与老枯树厮杀之际，墨千擎经脉涌动，心痛不已。他强行运功，想要将翻涌的经脉强压下去。
　　“你怎么了？”易世宇正好赶到，看到墨千擎额头上全是冷汗，浑身颤抖着在强行运功，像是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知道！我感觉……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崩裂了！对……是三川！一定是三川！”墨千擎说到这里，颤抖地大喊了一声，“三川！”
　　正在与苦情厮杀的三川感应到墨千擎的召唤，迟疑了片刻，仿佛在判断是走还是留。继而，他还是破窗而出，扔下路林丘，赶去了临境森林。
　　三川闪电般来到破栅栏旁，对着墨千擎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琴啸，随即又闪电般离开破栅栏，朝着中光大楼而去。
　　易世宇不明所以，愣在原处。
　　“世宇，快！快跟上三川！”墨千擎大声道。
　　易世宇被墨千擎这么一喊，猛地醒过神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迅即跟随三川而去。这一跟，便跟到了中光大楼。
　　当时，路林丘嘴角流着血，歪倒在那间办公室内侧的窗户下方，老枯树一只手正卡在他的脖颈上，直将他掐得青筋暴出，脸色通红，看起来即将被掐断气的模样。
　　“若不是现在时机未到，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老枯树恶狠狠地道，“路林丘，本座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本座立誓，必叫你尝尽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滋味！”
　　三川和易世宇恰在此时赶到，三川再次破窗而入，朝着老枯树的脑袋便砸了过去，老枯树一只手继续卡住路林丘的脖颈,另一只手运功将三川挡开。易世宇见是老枯树，立时一掌劈过去，老枯树不得不松开卡在路林丘脖颈上的手。
　　“又是你！易世宇！”老枯树喝道，“之前没能取你性命，真是本座的晦气。”
　　“老枯树，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现下居然对一个无法无术的人类下手。”易世宇喝道，“既被本公子撞见，岂能允你猖狂！”
　　老枯树的手一松开，路林丘顺时连咳了几声，道：“三川，你方才去哪里了？我险些被他掐死！你愣着做什么，快去帮他。”
　　路林丘语毕，三川果然听话，朝着老枯树又劈又打。
　　三川和易世宇连连出招，再加上老枯树本来就重伤未愈，几十个回合下来，老枯树已然略显吃力。
　　“你方才说什么？”易世宇虽在同老枯树厮斗，却还是听到了路林丘那句话，大吃一惊，“你认识三川？”
　　“三川，他是你找来的帮手？”路林丘指着易世宇，问三川道。
　　“我问你话呢？”易世宇疑惑地道，“你怎会认识三川？”
　　路林丘没有回答易世宇，而是转向老枯树道：“老枯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不就是个人类吗？为何会认识三川？”易世宇冲路林丘急吼道，“快回答！”
　　易世宇一边这样吼着，一边出招攻打老枯树，胡萝卜自珍宝袋中闪电般刺出，老枯树躲闪不及，被划破了手臂。
　　“今日算你走运，若不是本座重伤未愈，定将你抽筋扒皮，剁成肉酱喂狗！”老枯树发狠道，随即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