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娇》梦琳铛

8、下聘

　　沈明宓归府后没几天，京都里关于伯爵府嫡长子与沈二姑娘的流言纷纷流传了开来。

　　孙氏在房里气得病倒，边抹泪边骂道：“这不知羞的蹄子，做下这等事，那梁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她怎么就这般不懂事。”

　　张妈妈瞧着心酸，嘴里好说歹说地劝：“我的好姑娘，可别哭了，你自小身子就娇弱，可受不住如此忧心。自从那泠园回来，你的眼泪就没停过，别把眼给哭坏了。”

　　接着坐在一旁拿起手帕轻拭孙氏的眼角：“要我说，既然二姑娘喜欢梁公子，便依了她吧。而且如今出了这事，不如就坦然受之，到时候那梁府来提亲，你可别摆脸子。待二姑娘嫁到伯爵府，梁公子是嫡长子，素来爵位都是立长不立幼，二姑娘就是未来的伯爵娘子，那可是何等风光。”

　　“你不知道，早在四年前我就托扬州的密友打听过，这梁云轩可不像裴有初般清风公子，你现在看他表面谦和有礼，义气云郎。可是扬州的不少大户人家都知晓，这梁公子不学无术，平时里喝酒逛花楼，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有收了好几房小妾。”孙氏说着说着，眼里已蓄了一窝眼泪。

　　“这...”张妈妈轻声询问：“那当时你为何不将这门亲事退了。”

　　“偏就这门亲事退不了，这还是老爷跟我说的。据说当时定下梁府与沈府亲事的时候，襄王爷在场，这是经了王爷之口。”

　　“那开始怎么定下的是二姑娘，不是大姑娘呢？”张妈妈有些奇怪。

　　孙氏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当时是老太爷还在，与梁老伯爵是熟识。定下亲事时，我才过门一余载，明珠还在肚里呢，老太爷就顺嘴说了出口，所以定下了明珠和梁公子。”

　　“所以您是想改为大姑娘嫁过去，撮合明珠和裴公子咯？”

　　“是啊，可是明珠偏生不听劝，现在成了这局面。”孙氏摇了摇头，心下悲戚。

　　“既成定局，依老奴看，姑娘你就好生替二姑娘好生安排，嫁到扬州天高地远人生地不熟的，嫁妆陪房妥生了，二姑娘的日子才好过。”

　　“至于那几房小妾，我看二姑娘也不是没手段的，况且试问哪家高门大户的屋里没几个侧室小妾呢，所以替二姑娘好好谋划才是正事。”张妈妈苦口婆心。

　　孙氏知道张妈妈是真心替明珠打算，将泪抹净，心里逐渐安定。

　　……

　　这边沈明珠经过几日的修养已渐渐恢复了元气，她安然坐着镜前梳着妆，身边的琴心给她插上金海棠珠花步摇，镜里的沈明珠既大气又灵动，还增添了华丽之感。

　　琴心在旁啧啧称赞：“姑娘，梁公子可真会挑选首饰，这步摇精致不凡，做工繁冗，想必整个京都也没几支吧。”

　　说着噗嗤一笑：“而且太合适您了，姑娘天生丽质，戴上这支步摇非但不俗气，还特别衬您的肌肤，瞧着比宫里的娘娘还美呢！”

　　沈明珠闻言瞥了琴心一眼，旋即笑着用手指摁了下她的额头“看不出你这丫头的嘴是越发甜了，不过看在今日外面天气晴好，我心情还算不错的份上，就先饶了你，不过下次你说话可得注意点。”

　　“是是姑娘，奴婢知错了。”琴心捂嘴。

　　“你当然错了，这是在沈府我的娘家，你说了也便说了。以后我要是嫁到梁府，你和秋霖就是我的陪嫁一等丫鬟，得替我管事呢，说话要是没轻没重，可怎么行。”沈明珠教诲。

　　说罢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只见秋霖从门外进来，在她耳边低声一句。

　　沈明珠眼皮一掀，有些讶然：“她怎么来了？”

　　刚说完，沈明宓便带着春桃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个沉香木的首饰盒，春桃则拿着两匹价值不菲的江南云锦织缎。

　　沈明珠坐在桌边，懒懒道：“哟，大姐，你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些做甚？”

　　沈明宓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对刚才的话恍若未闻：“二妹，明日梁府就要来下聘，想必不出明年你就要远嫁扬州，你真的不想和我言归于好？”

　　沈明珠闻言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坐着，沈明宓将手边的匣子打开，接着道：“大云朝素来都有姨娘姑婶添妆的习俗，虽无长姐添妆的要求，但据我所知也有先例。”

　　“我从小跟着外祖父在夷州生活了十来年，来京都也不过七八年时间，手里的首饰也不多。特意挑了些适合你的首饰，还有前年及笄时父亲送我的两匹云锦缎子，想来这颜色挺衬你，希望你喜欢。”

　　沈明珠闻言站了起来，僵硬地擦了擦眼角，一双朦胧杏眼望着沈明宓：“挺好，我都喜欢。”

　　沈明宓听到了她话里的认真，不禁会心一笑，她知道她这二妹其实本性善良，只不过行事有些气性罢了：“那就好，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欲离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声的道谢：“大姐，谢谢你。”沈明宓朝她点头，脚步已跨过门槛出了院子。

　　倚玉院中，沈明珠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摸着桌上碧兰色的云锦缎，看着匣子里她素来爱戴的蝴蝶或兰花状清雅风格的簪钗，心里顿时有些堵塞，秋霖见状：“看来大姑娘对您也是有心了，竟注意到了您平时的各种喜好。”

　　沈明玉撇撇嘴，郑重道：“将这些收拾好放进库房里，不得有失。”

　　翌日，便是梁府来人下聘的日子，沈府早有准备。

　　沈明宓进食完在院中晒太阳时，便听到春桃在一旁叽叽喳喳：“想不到这梁府竟这样大方，那聘礼都摆满了正院，还有几笼箱都放不下了，摆到了正院外的过廊上。”

　　“一数竟有四十八抬，不愧是伯爵府，真不是普通人家的排场。”

　　沈明宓默而不语，对于外面的排场梁府自然不会吝啬，相反会给足女方的面子，以显示他们伯爵府的开明。

　　春桃说完见自家姑娘悠闲地吃茶看话本，心里好奇道：“姑娘，这二姑娘都要嫁了，你就不着急吗？”

　　沈明宓双眼一挑，眼眸从话本上挪到春桃脸上：“我为什么要着急呢？”

　　“一般都是长姐先嫁，现在二姑娘在前了，大姑娘你真的不着急呀？毕竟您和裴公子的婚事...”春桃还未说完，身后的秋杏赶紧拉住她的衣角，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春桃于是闭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是我多言了，你，你别放心上。”

　　沈明宓当然看到了她俩的互动，抬头直言道：“无事，不过我和裴公子的事还没影儿呢，这以后是何走向也未知，你们别到处嚷嚷就行。”

　　春桃和秋杏二人点点头，沈明宓依旧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喝着新泡的花茶，悠闲自在。

　　又过了几日，是初一十五向继母请安的日子，沈明宓一早便到了正院存信堂，不久后三姑娘沈明绣也徐徐而来，沈明宓笑着和她招呼，转头见她眼圈发黑，像是未睡醒，便问道：“三妹，可是昨夜未休息好吗，瞧你这眼睛，难道有心事？”

　　沈明绣连忙摆摆头：“让大姐担心了，我只是昨晚临睡前多喝了点茶水，晚上睡得略晚些了罢了。”

　　沈明宓仔细看她虽说眼圈略黑，但是脸色倒是红润，站在门前等的时候嘴角更是时不时地上扬，便知道无碍，笑道：“下回临睡前可别贪吃茶水，晚间睡不好白日里会不得劲儿。”

　　“是啊，大姐。”

　　正这时继母身边的沁香打开了门，对着门口的两人还有突然赶来的沈明珠道：“夫人拾缀好了，你们进来吧！”

　　于是几人走进，只见满屋子丫鬟婆子正安静忙碌，正中间孙氏正等着她们，见几人已到，眼睛看向进来的沈明珠，只见她一身沉碧色木兰银绣罗裙，头上数支金步摇，行走间婀娜多姿颇具风情，喜道：“你这丫头自从定亲了，不但行为举止像个大家闺秀，就连打扮也更上心了。”

　　沈明珠闻言上前抱着孙氏撒娇：“好啊，母亲，你也开始打趣我了，再这样，我可不来请安了。”

　　“好好，不打趣了不打趣，你就在家好好准备你的嫁衣学学管家的事宜，准备明年春嫁到扬州。。”

　　说完便看向刚坐到凳子上的沈明宓道：“这明珠的亲事定好了，你和裴家公子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等过几日，徐夫人从江洲回来便将她请到府上一议。”

　　沈明宓闻言脸上微僵，虽说她重生后伊始是想嫁给裴有初，毕竟相比梁府，裴家是更好的归宿。但自从看出了裴有初对明珠的心思，也明白了他左右摇摆的性子，她对嫁给裴府也就淡了。

　　“母亲，这二妹的婚事刚定，我也想好好地和妹妹聚在一起，更何况府里还得先备着二妹的嫁妆，如果我现在定亲，到时候母亲得两头忙，不如就先放着，等等再说可好？”

　　孙氏眸子疑惑地看着底下着妆平淡如水的沈明宓，明明她的容貌在三姐妹中是最为出挑的，可平日里总是穿些或杏白色或淡青色等的绣着花草图案的长裙，头上也仅一支银簪珠钗束发，偶而戴朵花绢点缀。

　　这样清淡的装束，现在还说想将婚事放着，也不想想她快十七的年龄，再放个几年那可怎行！

　　“就先这样说着吧！到时候你打扮隆重些，也让徐夫人知道你重视。”说完，便拉着沈明珠好一阵嘘寒问暖。

　　沈明宓知道以往继母和二妹两人私聊，便是在下逐客令了，便和沈明绣对着继母行了礼离开了存信堂。

　　一路上沈明绣一直默然不语，直到走在了倚兰院和倚梅院分叉的路口。

　　她突然转头缓缓说道：“大姐，你喜欢裴公子吗？”

　　沈明宓正在默然沉思，忽着听到这个提问，转头看向旁边正笑着等待她回答的沈明绣：“说不上喜欢与不喜欢，你怎么会这样问？”

　　“没什么。”沈明绣看着墙角的梅花：“大姐，你以前说过，姻缘之事不是人为就是命定，你说你会嫁给裴公子吗？”

　　沈明宓站定，也看着那支探出墙的梅花，不过已到初夏现在慢慢在枯萎了：“不是人为就是命定的姻缘，主要看对方，如若嫁过去了能幸福，也就是值得。如果嫁过去非但不幸福，还被摧毁，就得慎重了。”

　　说罢，沈明宓摸了摸有些空空的肚子，晨起时只吃了两块桂花糕垫肚，已然饿了，便同沈明绣告辞，回了倚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