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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娘家人 ...

  •   几年前,姜司南在兔子崖唯一一个有商贸往来的村镇上开过民宿。
      说是民宿,其实就是用爷爷留下的大杂院改的,是北方农村常见的四方院布局,分堂屋、东厢、西厢和灶房。卫生间浴室不在屋子里,是院子里独立出来的公用空间。

      这间民宿常年没有游客生意,也就临考的季节,会有大批的体育类教练进山挑选苗子,迎来送往进进出出。也算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营生,勉强糊个口。
      他做生意不行,干一行黄一行,除了弹琴真就是同乡说的一无是处。

      姜司南穿过前厅,打开侧边院门,将车队领进自家这个闭店了两年多的民宿。

      “瓦蓝。”杨今予抬头念了一下门头挂的招牌。
      木质的招聘已经自然腐蚀,长了一圈儿青苔,隐约能看出招牌上的字。
      谢忱也抬眸瞅了一眼。
      姜司南起这个名字,意思不难猜。

      从他把民宿开起来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他执念不在这儿,最终还是要弹琴的。

      能住人的房子只有三间,兜兜转转还是那个问题。
      姜司南和谢忱都不是爱把破事拿出去抖的人,两个分手的事,至少这趟巡演之旅结束前,他们不想丢人现眼,省得所有人一起尴尬。

      姜司南看了谢忱一眼,谢忱会意,跟他一起进了堂屋。

      堂屋是主屋,床够大,足以分出个楚河汉界,再不济姜司南想着,东道主打地铺好了。
      安置好东西,方才路上遇见的两个邻居过来问,要不要给他们留座接风洗尘。

      姜司南想了下,答应了。
      这个家空了两年多,米面粮油一概没有,眼下也开不了灶,不如尽地主之谊请乐队去吃吃当地家常菜。

      他很快把屋里的防尘布揭了,收拾妥当后,去帮杨今予他们。
      他逃也似的出了房间,已经尽量把谢忱当做空气,但共处一室的气压还是让人难以呼吸。

      他出去后,谢忱留在屋里,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很久才出来。

      步行一百米的距离,就是周记家常菜。
      小门脸儿的馆子,与每个城市角落的苍蝇馆子都无不同,看不出什么特色,也没什么装修可言。
      落座后,那个叫周扬的男生拿菜单过来了:“吃什么自己勾,选好了我师父会过来做。”
      姜司南应了一声,把菜单推过去给大家看。

      杨今予耳朵尖,听到厨房后面稍远的方向,传来小孩“嘿!哈!”的叫唤声,还有□□打在木桩上的闷音,至少有十几个。
      他迷惑抬眸:“你们家有很多小孩?”
      周扬大概是个浑身懒筋的人,已经坐到隔壁桌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了,爱答不理说:“哦,我师父带人出晚功。”

      “你们不是学厨师的吗?”曹蝉听那声儿不对,叮叮咣咣跟打架似的。
      周扬吊儿郎当一抬眼:“谁说我是厨子了。”

      嗐,忘了介绍这茬了,姜司南谦谦一笑:“小婵,我重新介绍一下小哥,你应该不陌生。他就是全国传统武术枪法套路赛蝉联了三年冠军的周扬,用的是江家枪。”
      “什么?!”
      “哈?”
      杨今予和曹蝉异口同声,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曹蝉:“等等,你就是那个周扬?哪个周哪个扬?”

      “江家枪就我一个周扬。”周扬没正眼瞧过来,表情无不骄傲。

      杨今予和曹蝉动作出奇一致,纷纷掏出手机,联系的都是同一个人。

      姜司南忍俊不禁:“给闫肃通风报信呢?”

      听到姜司南提的名字,周扬倏然扭过头:“谁?闫肃,闫小刀他师哥?”

      姜司南:“这不巧了吗,周扬,能不能带我们去后面见见你师父。”
      “后院不让外人进。”
      “他们不是外人,这丫头是闫肃的妹妹,就是你连续三年手下败将的那个闫家。”

      周记家常菜的后院别有洞天。
      连着山脉,一整片空旷的马场,农田与花田错落有致,十几个半大孩童穿梭其中。
      中间用栅栏围出一块演武场,刀枪辊戟一应俱全,皆烙着蓝璎蓝绸,对于蓝围布上的图腾,杨今予实在不算陌生——和闫肃家的演武场一模一样。

      领着一行人进去,姜司南一边将周家简单介绍了一下。
      周家的马在兔子崖很出名,早年祖上是走镖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到周家现任当家的这代,传武和走镖的时代已然没落,就把镖局改成了饭馆。
      周家大哥表面是厨子,后山依旧收着徒弟,让村里上不起学的留守儿童过来学点拳脚,将来外出打工也算有一技之长。

      这会儿,孩子们正练着呢。

      杨今予感到十分震惊,曹蝉连连摇头喟叹,莫名像个知天命小老头:“我就说缘之一字,有因有果,又出现一旁支。”

      周扬:“我可不是旁支,知道闫小刀为什么一直输吗,有几招根本没传给闫家。”

      曹蝉觉得周扬这人说话挺傲的,加之护犊心切,呛道:“你也不姓江啊。”
      周扬不屑视之。
      姜司南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要让你失望了小婵,他们本家还真姓江。”

      杨今予思忖着,回忆道:“好像是听闫伯父说过,正统江家枪的历史里有江、周、荆三脉,三家世代结亲,不分彼此。除了荆家早几百年前已经断代,闫家祖师爷得到枪谱确实是一个意外。”

      曹蝉用胳膊肘捣杨今予,交头接耳:“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杨今予撇嘴,小声道:“现在就算是闫肃他爸过来也得磕一个,别丢人了。”

      周扬这小子傲是傲了点,但见着他师父秒变孙子,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师父,司南哥带朋友来了。”
      一个浑身短打装扮的男人搁下家伙事儿,回头喊:“哎,是点好菜了吗,这就做。”

      周家大哥不像杨今予想象中是个和闫肃他爸一样的老先生,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笑得一脸和善,是个模样小帅的叔辈。
      他上前迎接,姜司南喊了一声“迁哥。”
      乐队几个人也便跟着喊迁哥。

      迁哥接过周扬递的菜单,说:“司南你先带你朋友到处看看,我去前面给你们炒菜,饭好了叫你们。咱两三年没见,喝点?”
      “麻烦了,迁哥。”
      “嗐,你跟惊浪两个人,每回到我这里都‘麻烦了麻烦了’,一身大城市带来的臭毛病。”周迁摆摆手,“我先去了,你们玩——周扬别玩你那手机了,招呼着点儿!”

      周扬答应的很敷衍:“哦——”

      曹蝉看这个周扬不顺眼,阴阳怪气问他:“是不是今年过年刚输给闫小刀,不服气啊你。”
      周扬:“前面连赢他三年,让他一回怎么了。”
      曹蝉:“那是我哥不参赛,我哥要参赛就没外人事儿了。”
      周扬:“不见得。”

      这俩以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莫名其妙的斗上了,乐队见怪不怪的看戏。
      烟袋桥长大的小孩,集体荣誉感不是一般的强,听不得谁敢对闫家出言不逊。这也就是丫头山高水远够不着,不然非得把她们胡同里的大爷大妈都拉过来评理。

      杨今予当了叛徒,不想参与这么莫名其妙的赛博斗蛐蛐,拉着谢忱去一旁的马厩看马去了。
      “明天我也挑一匹骑着玩,陪我。”
      谢忱看过来:“又有事?”
      杨今予似笑非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

      谢忱婉拒:“想学骑马找谢天,他爸的马术课我逃了,一天没上过。”

      杨今予跟在谢忱后头,勾头问:“吵架了?”
      “没有。”
      “因为什么?”
      谢忱:“啧。”
      “你烦我也得问啊,我是队长,巡演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让你们这么不尴不尬耗着吧。”
      “你要真有闲心,派谢天跟他睡去。”

      “啊......闹这么严重。我和闫肃怎么吵也没分过房,不然多伤感情,又不是不过了。”杨今予说。
      谢忱没劲道:“你是你,我是我。”
      杨今予颇有一股过来人架势:“喝点酒什么话都说了,没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不是你平时那种情况,别添乱。”谢忱看杨今予表情就知道他又憋了什么坏。

      “好吧。”
      杨今予拍拍谢忱:“反正有我给你收尸。”

      谢忱突然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我说我给你收尸。”杨今予古怪地瞥了一眼。
      见谢忱突然像被点穴了似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
      他表情僵在脸上,铅灰的瞳孔不太聚焦,明显不是在琢磨杨今予说了什么,而是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杨今予:“我说的有错吗?这些年咱俩不就这么过来的。”
      谢忱睫毛轻颤了下,似乎已经猜到杨今予的下文。
      果不其然,杨今予接着道:“当年我敢追闫肃,这么勇的底气哪来的,还不是因为知道反正我怎么作死,都有你兜底收尸。这个世界谁都有可能变动,谁都有可能伤害我,但你是不变的‘娘家人’啊。”
      “诶不对,不能说是娘家人,我又不是女生。怎么叫来着,是那个......哎反正你知道我意思。”

      “所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杨今予眨眨眼,“就豁出去了又能怎样,反正我就是你的后路,出事咱俩扛,死了我陪葬......emmm虽然这么说对闫肃有点不公平,你别故意去找他嘚瑟就没事。”

      谢忱喉结咽动,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忱哥?给点反应啊,浪费我这好一通即兴演讲。”

      “你过来。”
      谢忱缄默半晌,朝杨今予勾了勾手。
      杨今予不明所以站过去。

      忽地他肩膀一沉,被谢忱紧紧拥住了。
      “呼......”
      谢忱吁了很长很长一声气。
      自杨今予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过谢忱还能发出这种声音,像是胸中凝结了多年的郁气都被逼了出来。

      杨今予惊愕错乱,脖子卡在谢忱的臂弯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是,兄弟......我那是表衷心不是表白,你抱错人了。”

      “闭嘴。”
      谢忱的脸在杨今予肩上埋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哝哝的,带着鼻音。

      杨今予一怔,立即收了自己那不着四六的态度。
      “那什么,我没带纸。”
      “知道,不然要你干嘛。”

      嘿你还理直气壮上了,合着把我当工具了。杨今予腹诽。

      但他也就脑子里叨叨两句,心里已经江河泛滥了。
      忱哥这个样子不多见,可以说从未有过。他是什么人啊,被人拿砍刀追的时候都没眨过眼,却就因为自己两句话破防了,像碎了似的偎到别人身上。
      说出去谁信啊?

      马厩离演武场不远,好在有视线格挡,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谢忱也知道自己失态失得不是时候,片刻后,他按了按杨今予的脑袋。

      杨今予听见他沙哑的低嗓:“谢了,兄弟。”

      杨今予被弄得有点难过,他看不得忱哥这么脆,都快不认识了。
      “加油,兄弟。”他回。

      谢忱说:“帮我个忙。”

      杨今予:“一万个都行。”

      “待会儿把姜司南灌醉。”

      “哈?”杨今予原地跳起来,指责道:“你要对老师干什么,犯法的事坚决不行!让你豁出去不是这个方向啊喂!”

      “你自己说的,没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忱哥你的执行力有点变态。”

      谢忱半垂着眼皮,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半晌,他低落道:“放心吧,我就问他几句话。”

      听个答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仅此一回,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再也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渴望,把生杀大权给出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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