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挚君书》栏雨初歇

6、回忆录（一）

　　1.
　　我总觉得，板栗就像一道神秘的漩涡，总在无形之中把我吸引进去，无法自拔。
　　要说我真真切切地第一次能够清楚察觉到的心动，是在相识一段时间后的一次晚餐。他在厨房给大家准备吃的，而我在一旁看着他。我很喜欢这样待在他身边。
　　炒菜的时候，他随手翻动着锅子，一边跟我闲谈，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非常之潇洒。可我看见的是板栗标准的军人式站姿，双脚微微张开，后脚跟并拢，双腿站得笔直。
　　这也许是他习惯性的姿势了，可突然就这么落在了我的眼里，瞬间发酵的心动使我止不住脸红。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彻底沦陷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进过厨房。

　　现在，我也喜欢坐在厨房里，板栗准备的椅子上，看他准备食材。因为我习惯性会把双手撑在腿上，所以他总是禁不住调侃我是“大班的”又或者是“小班的”。
　　那样的场景很温馨，我们时不时对对方笑一笑，顺便提及周边的趣事，他还会给我讲讲一些食材的处理方法。
　　我们都是美食爱好者。但是他做饭比我好吃，所以总是他做。有时候，板栗会手把手教我做一道易学的家常菜，隔几天就练一练手，我的厨艺也精进了不少。
　　爱一个人，会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板栗乐于将他的经验传授给我，而我为两个人能够花时间在一起研究菜谱而满足。

　　小星星也喜欢品尝美食，但是她从来不会自己做。
　　她男朋友的手艺据说是一流的。
　　她说过：“我觉得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每天躺在沙发上，等着对象把饭做好，然后饱餐一顿。”
　　“你都没有想过自己下厨一次吗？”我好奇。
　　“都有人给你准备一日三餐了，为什么还要费心思去研究那些呢？我挺喜欢吃，但我不喜欢花时间做。”
　　“其实做菜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你可以学到很多。”我说。
　　“大概我永远体会不到你说的这种感觉吧。但是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我要偷偷告诉板栗，我超喜欢有他在旁边指导我做菜。用心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比平时的多了一些甜蜜的味道。
　　明天我就告诉他。

　　2.
　　我对饺子情有独钟。早饭可以吃饺子，午饭可以吃，晚饭照样可以；蒸的，煮的，煎的都可，饺子皮或软糯或酥脆，各具特色。
　　然而，跟饺子最搭的就是醋了，真的是绝配。板栗经常戏称我为“醋缸子”，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他指的是狭义上还是广义上的意思。
　　早上的时候，他在外边一家我们常去的早餐店给我打□□蛋粥和蒸饺，居然还附带了一杯醋。你没听错，是用一次性杯子装的，没有封口，酸酸的香味很快弥散了整个房间。
　　我实在是感动坏了。沉默如他，总能在不经意的瞬间带来惊喜。

　　后来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情节。
　　按照我往常的经验，我知道那家店的桌子上通常会摆放两个小瓶子，小瓶里装了醋，较大的那瓶装着酱油。
　　可吃饭的时候板栗偏跟我这样讲：
　　“这杯醋是我在大瓶子里倒出来的，你信是不信？”
　　我当然是不相信的啦。醋在哪儿倒，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不然我们打个赌吧，输了的人必须得给对方85块钱。”
　　“为什么是85？”
　　“唔，不知道啊，随口说的，没什么实际含义。”
　　我没想过我居然会输掉，之后我还不死心地下楼跑进店里去验证了一番。
　　究竟是哪个阿姨“故意”放错的呢？气人！
　　至于那85块钱，我至今还欠着呢。

　　3.
　　我很喜欢的一道菜——芹菜炒香干。尤其是板栗做的，最下饭。香干是去一个特定的地方买，原本只有板栗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了解了板栗的秘密配方，他总是知道菜市场哪里的食材最令人满意。那家店的香干口感最佳，不是太硬也没有软得如豆腐，很Q弹，恰如其分。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板栗问我，你知道芹菜在长沙还有另一种称呼吗？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啦。
　　后来我就知道了，它的别名是富菜。刚开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板栗有时候f和h不分，也许他在说其他的字？事实上是，在长沙，芹和穷同音，所以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说富菜。
　　“记住了没有？过年的时候如果忘记了，我打你屁屁。”
　　算是年年有余的寓意吧我想，两者异曲同工之妙嘛。还记得小时候，我家总会在大年三十炖好一大锅胖头鱼汤，然后一定是要留到大年初一的。
　　小时候过年特别有意思，和小表妹们打成一片，一起拿厨房的剩菜办家家酒，玩鞭炮。那时候流行一种叫“摔炮”的，擦一下摔地上直接会炸开。当然也会有一些劣质产品，扔地上好久也不会炸的。
　　有一次，有个小表妹说要去二楼阳台玩，见楼下没人就扔个炮玩。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扔下面的小块区域，后来玩得尽兴了，越扔越远。有一个鞭炮扔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过了好久也不见它炸开。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不小心将脚踩在了上面，鞭炮瞬间炸开了。
　　我和小表妹立马就懵了，面面相觑。好在那孩子也没哭，只是估计脚底有些麻，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我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当时确实玩得有些过了。

　　4.
　　一晃眼，吃螃蟹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今年要忙的事情蛮多的，和板栗也是聚少离多，因此没能吃上哪怕是一只蟹黄肥美的大闸蟹呢。回想着它独特的风味，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我和板栗曾就螃蟹进行过一次深度的讨论，他眼中吃螃蟹的最高境界就是准备好一套完整的吃蟹工具，细细品尝；而我是随性派，觉得徒手拨开蟹壳和蟹脚更适合我，沾上放在一旁混有姜末的酱汁，就可以开动了，真正的美味不需要那么多华丽的修饰吧。
　　除了它特别的味道，其实我对螃蟹没什么多余的了解，吃的最多的是个头适中的青蟹，千篇一律的样子。而板栗懂很多，记得当时闹了个笑话来着。
　　一同坐着闲聊，由柿子聊到了螃蟹——
　　“我以前听人家说柿子和螃蟹不能同吃，因为什么胃蛋白酶什么什么起不一样的化学反应。”我说。
　　“没听说过。”
　　“也许是假的。”
　　“哎，你们沿海产螃蟹的，价格应该实惠些吧？你喜欢吃什么蟹？”板栗问。
　　“我能说我只喜欢吃蟹黄，不喜欢啃爪子嘛？吃的最多的应该是青蟹。”
　　“蟹黄？母蟹啊。那你知道怎样区分公母吗？”
　　我摇摇头。
　　“笨蛋，看它们的肚子啦。如果那片壳是三角形，那就是公蟹；如果是圆形，就是母蟹啊。”
　　“啊？我没吃过肚子是圆形的好不好！我吃的绝对是公蟹。”
　　“怎么可能呢？公蟹有的是蟹膏啊，不是蟹黄，而且公蟹很珍贵的。”
　　我们就着这个问题争执不下，谁也不让谁。板栗是因为较真，我是因为固执，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怎么能认输呢？
　　我想我大概是把蟹黄和蟹膏两种东西搞混淆了，但是我不会坦白的。

　　5.
　　板栗特别不能吃酸。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一次和许多好朋友一起玩儿，打赌打输了的人要给所有人买饮料。
　　结果一向被誉为“幸运儿”的我居然输了。于是我给所有人买了一瓶果粒橙，因为我自己实在是对橘子橙子这类的水果产品毫无抵抗力。
　　我递给板栗的时候，他很客气地拿走了，还微笑着感谢我的赠与，没什么异样对不对？
　　我记得那是在夏天，热得不行，但是就这么点毫升的果汁，板栗从上午喝到了晚上。后来他朋友突然来了句：“你不是不能吃酸的吗？”这时我才知道板栗的这个禁忌。
　　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他该不会牙齿敏感了一天吧。

　　在一起后，我问板栗：“你当时为什么不早说呀？”
　　“你说呢？”板栗眼里含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心里突然特别内疚，发现自己很不会照顾人。
　　但是他知道我很喜欢吃柑橘类的东西，饭后水果总是会有很多芦柑，冰糖橘，石门蜜桔，脐橙，柚子等等。

　　但是板栗也很坏。
　　有一回我看网上很多挑战无表情吃柠檬的视频，觉得有意思极了。所以特地翻给板栗看。
　　他说他想和我比试比试，我很惊讶，信誓旦旦说我肯定会赢他，所以根本没有比的必要。但是板栗坚持要比。
　　我太天真了，他不能吃酸又如何；我轻敌了，他真的很能装。
　　柠檬在我口里含了三秒钟不到，我就已经奔溃到不行，所以我只好缴械投降，立马吐了出来。过了好久好久，板栗才不慌不忙地把嘴里的柠檬片吐进垃圾桶。
　　“我赢了。但是柠檬确实没什么吃头，还不如来颗梨膏糖呢。”说完，他便凑过头喂了我一颗，甜丝丝的，冰冰凉的。
　　沁人心脾……
　　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