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以风声》天涯牌草草

41、清白

　　特别疯是有多疯？

　　宋笙声顺着她的话问。

　　符小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眼里涌起一丝向往：“不要命的那种。”

　　宋笙声下意识地朝封锋看去。封锋正低着头跟他旁边的老人家讲话，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什么，老人家连脸上的褶子都绽着开心，封锋也在笑，笑容阳光清爽，少年气十足，正是老人家喜欢的模样。

　　好吧，她想象不出来封锋疯起来的样子。

　　“哎，我听说锋哥还是个童子鸡呢，想不想见见他为你疯狂？”符小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笑得暧昧，脸上恨不得写上“快求姐，姐教你”几个字。

　　“不了，谢谢。”宋笙声收回目光，热烈的爱恋她当然憧憬，但连命都不要的就算了。生命很宝贵，颠公颠婆的爱恨纠葛留在小说和影视剧里就好。

　　但符小阳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宋笙声不顺着她意思说，她也要继续这个话题。“你知道吗，阿威以前玩山地赛车，那会他跟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他俩打赌，谁赢了谁就能跟那女孩在一起。比赛那天下大雨，他俩车都出了事，阿威住院，他朋友死了。”

　　宋笙声愕然，原来这就是田威不玩山地飙车的缘由？她不由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田威，田威其实长得不错，但一看就是个玩咖。她已经知道了田威风流，但没想到这人风流到不惜命。

　　“后来呢？”

　　符小阳：“一死一伤，女孩当然谁也没跟。”

　　……宋笙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无语了，恋爱脑有很多种，符小阳显然是受古早言情小说毒害颇深，把恋爱视为头等大事的那一类。“我是说，死了人，死者父母没追究女孩的麻烦？”

　　“你问这个啊。”符小阳笑着说，“没呢，阿威仗义，把责任都揽下了。他说身为男人，敢作敢当，哪能让女孩子担责任。后来他爸妈为这事发了好大火，停了他的卡，还赔了个大项目给他朋友家。阿威虽然没跟那女孩子在一起，但还赶在他爸妈发作前悄悄托人把她送出国了。”

　　符小阳目光灼灼，从眼底都能看出对那个女孩的羡慕。

　　宋笙声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把女孩看成个可以当赌注的玩意是不尊重人。大雨天山地飙车是不尊重生命，毫无安全意识。至于不让女孩承担责任，呵呵，这也值得说吗？哪个主人会让猫猫狗狗承担责任？”她冷笑连连。

　　符小阳也笑，眼里同样是不屑：“切，你们这些女大学生没进过社会，满脑子都是网上那些人灌输的女权，独立，嘴里主义一套一套的，有什么用？能当饭吃？我告诉你，别扯那些没用的。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等级分明！平等？没钱拿什么谈平等。你以为阿威这样的就算不尊重人？那才哪到哪啊，他们圈子里那些事说出来，你天怕是都要塌了。”

　　宋笙声看着她脸上看透世情的表情，突然没了辩论的兴致。萍水相逢且不是一路人，没有争论的必要。

　　只是，他们圈子？封锋也在其中吗？

　　宋笙声心里忽然就不痛快了。

　　聊天聊崩，剩下的饭宋笙声吃得没滋没味。这时候吃完饭的冯愿说要去看看老宅，跟主人打过招呼就要离开。宋笙声借口不放心她一个走跟着离席了。

　　走出去没几步，封锋就匆匆跟了上来。

　　“你们去哪？要走怎么不叫我？”

　　听到封锋的声音，宋笙声脑海里又响起符小阳说的话。顿时看封锋不顺眼了，不想搭理他，就没说话。

　　冯愿回头看看两人，说：“去我妈妈的老房子看看。”

　　封锋看着依旧一声不吭的宋笙声，就是再直男也知道她有情绪了。他向冯愿求助，做口型问：“她怎么了？”

　　冯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封锋没办法，只好先跟着她俩。

　　冯愿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才八岁，六七年过去了，寨子里变化还是挺大的。她凭记忆带着封锋跟宋笙声走走停停，走了好一阵才找到地方。他们穿过一片新盖的小楼，沿着向上的山路爬上了一个陡坡后，终于看到了老宅。是传统样式的木头房子，由于长年没人居住，房子看起来比旁边邻居家的柴房还要破旧。

　　宋笙声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黄铜大锁，上手拽了一下，锁得挺牢靠。一转头，冯愿已经掏出了钥匙。

　　几年没用，锁芯还挺好，轻微的“卡啦”声响过后，大门上的锁应声而开。门打开，一股无人居住而积攒的霉灰气味扑面而来。

　　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等霉味稍微消散一些，冯愿就进去了。

　　宋笙声跟在她后边，刚要迈进门槛，就被封锋揪着衣领提溜了回来。

　　“人家进去怀旧你跟着干嘛？”

　　宋笙声低头猫腰快速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一下就睁开了。但挣开后她也没跟着进去，只是避开封锋的视线，在房檐下随便找了块地坐下。

　　看她坐下，封锋马上挨过去，在她旁边坐下，跟她就隔了一掌远。“这是谁惹我徒弟了？说出来师父帮你报仇。”他笑嘻嘻地说着，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开玩笑，可眼睛却紧紧盯着宋笙声的脸，生怕错过一点微表情。

　　宋笙声本来也不是真跟他置气，只是符小阳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忍不住迁怒而已。现在封锋自称师父，宋笙声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两人师徒相称的时候。那时候她跟封锋几乎无话不谈。心理上的身份一转换，梗在心里的话就变得容易说出口了。

　　“她说的圈子是什么意思？你跟田威是不是一伙的？”宋笙声说完，沉着脸质问封锋。

　　封锋听到是田威以前做的孽惹出来的事，在心里已经把田威骂了个狗血淋头。宋笙声一问，他慌忙撇清关系：“听她乱说！什么狗屁圈子？田威那孙子是开始搞徒步了我才认识的。光知道他以前飙车出事死了个哥们，他可从来没说过是为了抢女朋友出的事。对了，他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国外上学，绝对没可能跟他勾搭上。”

　　他说得又急又恳切，生怕宋笙声不信。

　　宋笙声早就信了，他俩毕竟认识了这么久。但她嘴上还得装：“哼，以前没有，谁知道以后呢？”

　　刚才符小阳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什么都不缺，生活过于轻松，所以总想寻求刺激。而男女间的感官刺激就是最本能也最容易找到的刺激。要真是跟乱搞关系的人一起混，一天两天洁身自好，时间长了呢？谁能保证出淤泥而不染？

　　封锋傻眼了，他就能保证前二十四年他清清白白，以后虽然不准备乱搞，但是空口白牙光说好像也没啥信服力。到底是有俩当老板的爹妈，封锋稍加思索，觉得承诺落到纸面上比较有保障。于是他挠挠头，问：“要不我写个保证书？”

　　宋笙声刚才就是故意逗他，看到封锋不但当真了，还要写保证书，都懵了，下意识问：“你要保证什么？”

　　“保证以后肯定不出……”封锋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眼里迅速染上了喜色。他低头，慢慢凑近宋笙声，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喜悦：“你都想得这么长远了？”

　　他挨得极近，额头几乎要挨上她的。宋笙声条件反射地抬眼，猝不及防，在他深邃的瞳仁里看到自己。阳光穿过院中枝叶，化为点点碎金落进眸子里，一片亮晃晃的光河中，只有她的倒影清晰可辨。

　　“声声”封锋唤她，声音轻柔，带着几许缠绵的情意。

　　宋笙声觉得心里的弦又被拨弄了，她心头一慌，从石阶上跳了起来，目光在院子里乱扫，就是不看封锋，声音都变得磕巴了：“那个……愿愿进去好久了，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封锋也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牵住她的手。

　　没等宋笙声有所反应，房子二楼忽然传来了一声饱含惊恐的尖叫：“啊！！”

　　是冯愿！

　　他俩对视一眼，当下顾不上多想，牵着手就朝二楼跑去。

　　房子处处都散发着陈年霉灰的味道。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也破败得厉害，踩上去咯咯吱吱的，好像随时要塌。

　　上了二楼，两人正踌躇着往左往右的时候，忽然见冯愿从右手边的房间退到了走廊上。边退还边撒着药粉。药味混合着霉味弥漫了整个二楼，气味实在难闻。

　　“怎么了？”宋笙声单手捂着口鼻上前，想要往房间里看，就被冯愿拦住了。

　　“别过去，好多虫子。”冯愿惊魂未定。

　　原来是虫子。木头房子常年没人住，有虫也正常。宋笙声刚想说原来冯愿也跟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怕虫子，但看她惨白的脸色，忽然就想到了“蛊”。

　　这里是冯愿妈妈的老家，难道蛊是真的？

　　“我看看。”封锋越过她俩，往房间门口走了两步，在能看清楚房间内部的时候马上停了下来。宋笙声从他身后探头一看，顿时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房间里地板上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浅褐色半透明的翅膀，粗看还以为是干枯的雏菊花瓣。

　　再没密恐的人多看两眼也要密恐了。更恶心的是有的翅膀还在慢慢蠕动。

　　“糟了，是白蚁。”封锋说着催她俩赶紧下楼：“这房子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