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君和阿缯》土堆大人

39、③⑨

　　在张肇派人寻找刘吉康的同时，蓉城府衙也开始调查这件凶案，从此以后，刘吉康没有在任何他常去的地方出现。

　　蓉城拥山临海，城外有大小数个码头，道路通达四方，城内人员混杂，无法立刻确定刘吉康躲在哪里？但租住在城外的七娘很快就被找到了，她能提供的消息不多，也羞于再见宋缯，只是接受了宋缯派人送她回乡的建议。

　　这时已经过了十月，本家商船远行外海的日子近在眼前，宋缯不可能为了刘吉康滞留在蓉城。张肇派人将刘吉康在陈升命案中的嫌疑上报给府衙后，由甘伍在蓉城继续跟进这件事，其余人和宋缯一起离开了山斋。

　　靠泊在蓉城码头上的本家货船已经装满了日用货品，准备升帆出港。见到宋缯和张肇后，张奉蛟告诉他们一件奇怪的事：小张氏的货船几天前也来了蓉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停在这片大码头上，而是去了城北的唐桥码头。一个本家商行的雇工偶然经过唐桥，认出小张氏的船，早上送货来时便告诉了张奉蛟。

　　宋缯对小张氏的日常经营不算了解，隐岛上的的规定是：分家的生意可对内，不涉外。既然小张氏和大陆各处的商行一直有交易，常来蓉城并不奇怪，不过这次正巧和陈升被害撞上了日子，兼有刻意避让本家的行为，所以才引起了张奉蛟的注意。

　　本家的货船按时启程，宋缯站在船舷边，在恬淡又愉快的归心中看着蓉城退向远方。

　　张肇道：“我让他们转告甘伍，要注意小张氏在蓉城的行动。”

　　宋缯道：“小张氏，崔氏，刘吉康，陈升，田献卫，圆祥……他们曾和本家息息相关，最后却变味失色，如同眼中沙，肉中刺。”

　　张肇道：“曾经的息息相关也并非是相惜情深，仅仅是身份和利益相连的缘分。”

　　宋缯道：“这些天多谢你的帮忙。”

　　张肇道：“老大人过去也会把大陆上的事情托付给我，你不用在意。听说你采购了很多药材，是在为殿下的治疗做准备吗？”

　　宋缯道：“对，殿下现在的情况很好，我觉得不用再等了。”

　　张肇道：“如果以前为殿下请来的那些名医，也能像你一样抱有‘一定要治愈才行’的决心，而不是顾虑重重，殿下现在应该过着另一种生活。 ”

　　宋缯想了想道：“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的脚伤比殿下的情况要好一些，应该可以寻求到治愈的机会。这些年来，在外邦或大陆，一直没有遇到能让你康复的大夫吗？”

　　张肇露出一点笑意道：“顺意的生活会让人忘记曾经的痛苦，保留痛苦则能让记忆始终清晰。”

　　宋缯道：“你要向伤害你的人复仇？”

　　张肇道：“是，所以我不能要求你成为我的同伴，在靠近和远离你之间难以决定。”

　　宋缯有些震惊地看看他，将目光转向宽阔的海面，靠近还是远离突然变成了一个清晰的问题，心属的答案虽然触手可及，宋缯却同样无法选择。

　　夜半，宋缯登陆后看到武顺楷，意外地问：“武先生怎么知道我们今夜回来？”

　　武顺楷道：“是码头外灯塔上值勤的人看到了货船的航灯，所以通知了属下。”

　　张肇随后走过去问：“你专程等在这里，是不是有事要告诉大人？”

　　武顺楷道：“不错，请大人和工人去码头公房里暂留片刻。”

　　在码头公房里坐下以后，却是宋缯显得着急了。由武顺楷出面说明的事情，应该和护卫队或北岛监署有关，这让宋缯联想起：在她离岛前，监署的军船曾两次远行至马尾岛附近的奇怪举动。宋缯不禁担心在她离开的时候，田献卫做出了不利于本家的行为。

　　武顺楷道：“事发突然，前天夜里，小隐岛上的那群海盗从西边的海峡处上岸，抢劫了几个村子和分家崔氏，有十几个岛民受伤，还有数间草屋被烧。崔氏被抢的财物据说不止千金。”

　　宋缯愣了愣，惊急之下脱口而出：“确定是小隐岛的海盗？”

　　武顺楷道：“事发时正值深夜，他们行动迅捷，在护卫队赶到时已撤离上船，一些村民和崔氏家人，以及码头附近的岗兵都听到他们自称是小隐岛的海盗。况且，四周几百里的海域内，除了小隐岛上的这群海盗，还有谁敢来隐岛作乱？”

　　宋缯看着张肇，想向他求证，宋缯记得他曾经说过：小隐岛上的海盗只拦截外邦货船和朝廷的巡使船。既然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突然来隐岛抢劫？

　　张肇道：“这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相信本家各位已经完成安抚和救助的职责了。至于该怎样惩罚‘这群胆大妄为的海盗’？我想，大人很快就会收到各种中肯的建议，不妨明日听过以后再做决定。”

　　武顺楷道：“公子说的对，大人旅途劳顿，请先回宅安心休息，明日再从长计议。”

　　宋缯道：“小隐岛远在百里以外，该怎样和这群海盗交涉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抢劫民宅是重罪，处置他们应该由监署出面。明天我会请分家崔氏和田大人到大宅一起商量，也请武先生抽空过来。”

　　武顺楷将宋缯和张肇送出码头，目送他们上了候在路边的马车。

　　临近拂晓的夜空静寂动人，宋缯既不觉得疲倦，也毫无睡意，她靠在车灯的暗影里想了又想，目光便转到对面的张肇身上，沿着宝灰色锦衣下充实，宽厚的胸膛向上，直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

　　张肇低声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宋缯道：“那个挖蛤蜊的渔夫是你对不对？我竟然直到今日才敢这么说。”

　　张肇道：“我是不是演出了最傻气的渔夫？”

　　宋缯道：“很傻没错，海岸上有很多蛤蜊是你随口乱说的吗？”

　　张肇温柔一笑道：“并不是乱说，那个是真的。”

　　宋缯收起笑容道：“好吧，爱挖蛤蜊的公子。你觉得抢劫村民和崔氏的那些人不是海盗？刚才武先生告诉我们的时候，你好像已经有了肯定的看法。”

　　张肇道：“如果这些海盗是从偏西的位置上岸，再向村民居住的西南深入，那么应该先经过小张氏的宅邸。他们放过眼前的小张氏，攻击更远的崔氏的理由是什么？我不认为这些海盗会垂涎抢劫几户村民的利益，同样是冒犯隐岛，应该选择一条满载的货船更加明智。”

　　海盗攻击崔氏的理由是什么？直到路程结束时，宋缯也未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