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君和阿缯》土堆大人

40、④〇

　　宋缯和张肇回到大宅后各自回去休息，但宋缯才进予海楼不久，张远德也闻讯赶来了。

　　宋缯眨着疲惫却依然清亮有神的眼睛，笑着道：“一个时辰后天也就亮了，何必这么烦累？”

　　张远德对着手，郁郁地说：“大人不在几日，岛上又出了事端，属下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宋缯迎着灯火细看：几日不见的管事大人脸皱眼黑，看来因为小隐岛的海盗颇费心力，便柔声道：“坐下吧，先喝口茶提提神。”

　　张远德对海盗突袭的描述和武顺楷一致，由于本家负责安置受损岛民的缘故，张远德对百姓和崔氏蒙受的损失更加了解。事发当时，海盗们无法带走牲畜，于是挥刀砍杀牛羊，并在行进的路上随意焚烧村民的棚屋……这种胡作非为简直和恶魔无异！张远德一说就气，脸色再黑下三分。

　　宋缯垂下目光，一边琢磨张远德话中传达出的要点，又想起张肇发现的问题：如果海盗们是为了抢掠而来，为何没有侵犯小张氏？小张氏的家宅和崔氏一样高耸富丽，引人注意，海盗们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宋缯这样向张远德提问时，管事黑沉的脸上露出不确定的思考状。

　　张远德不太关心被抢的是崔氏还是小张氏，他仍记恨着两个分家的嚣张和背叛，不会对他们产生同情。张远德惟担忧：如果这些擅长抢掠，胆大包天的海盗们既不是穷疯了，也不是真疯了，而是也起了贪念，想一步一步地侵占隐岛，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早上，北岛监署的长官田献卫，带着副官来和宋缯见面。宋缯在去议事堂的路上遇到张肇，虽然宋缯并没有期望事事有他相伴，却很高兴他会主动表示这样的心意。

　　宋缯向他身后的尹夏笑笑，再转眸道：“公子愿意和我一起去议事堂吗？他们在等我商量处置海盗的事。”

　　张肇道：“我正是在等你。”

　　不知为何，宋缯觉得心里一阵微热，这异样的感触自然地占据了她的思想，让接着该说的那句话变得模糊起来。

　　张肇问：“大人回来后休息过吗？”

　　宋缯道：“睡过半个时辰，走吧。”

　　田献卫，崔氏家主等人都坐在议事堂里，武顺楷，张远德也在。看见张肇和宋缯一起进来，田献卫微微露出警惕，然后又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

　　宋缯在堂上坐下，淡然地说：“今日请大家来商量由海盗引起的祸乱，乡民会首陈大夫也应该到场，但是他在蓉城遇害了。稍后本家会派任新的乡民会首，大家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推荐出来。”

　　陈升的死讯在众人脸上引起深浅不一的表情，很快归于平静。宋缯道：“海盗夜劫时我不在岛上，各位都比我更了解实情，请你们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本家的立场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隐岛的安全。”

　　受害最重的几个村子的村长，巡守南岛的兵长，以及崔氏家主述说完海盗的恶劣，责任便像石块一样堆叠在宋缯眼前，让她眉心起皱，呼吸沉重。

　　海盗这么嚣张，可怕，专职守护岛屿的监署自然成为了万众期待的对象，田献卫却始终一言不发，等着宋缯开口相求。

　　张远德道：“田大人，小隐岛的海盗侵害百姓，国法难容，大人打算怎样处置他们呢？”

　　田献卫微哼一声，等了等才道：“海盗祸害百姓，当然应该擒拿正法。可是他们神出鬼没，抓起来可是很难的呀。”

　　崔氏家主和几位受害的村长激动地向宋缯叫道：“请本家大人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田献卫瞄瞄宋缯，见她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关注自己，不禁觉得有点无趣。

　　张远德对堂上咕噪的人道：“本家大人刚刚已经说了，岛民的安全最重要。是田大人这里有些难处，不肯派兵呢。”

　　田献卫瞪过去道：“我只说难办，什么时候说过不肯？”

　　张远德道：“受害的岛民们又恨又气，本家大人也心急如焚，夜半归岛后片刻未睡便来和大家商量。田大人是不是嘴里长了口疮，长话说不利索？既然都来了，就把不能派兵的难处都解释清楚，否则叫本家大人怎样抚恤民心？”

　　这些话不太客气，田献卫听了当然有气，他要宋缯开口相求，却有张远德横竖挡着。

　　不过田献卫心里带有目的，便能让自己顺下这口气。万一，一旦手段用过了头，又逼出拜三日禅的那种结果，这场布局就一无所得了。

　　想到自己得胜后的局面，田献卫不仅不再生气，还和颜悦色地说：“在下是食皇粮，卫天下的军人，怎么会放过藏匿于山海的贼寇？监署的难处，不说是怕给本家大人添麻烦。”

　　宋缯这才道：“你说吧。”

　　田献卫道：“据我所知，小隐岛上的海盗有两条改造的战船，匪众约有两百多人。小隐岛距离甚远，监署贸然出兵去战并没有优势，不过，我恰好又知道……他们在马尾岛上修了一个寨点，平常有十几个海盗住在那里，而每月逢五的日子，会有一条战船去马尾岛巡视。我想，可以趁此机会抓获一部分海盗，夺取他们的战船。这样一则是种警示，二则打击了他们的力量。”

　　宋缯听得很认真，也觉得很好。宋缯甚至觉得，她终于看到了田献卫优秀的一面，这个计划富有智慧，并且可行，易行。

　　宋缯又想起张肇半月前提到的消息：监署的兵船几次悄悄离开隐岛，远行到马尾岛附近。这是个巧合吗？

　　这样一想，宋缯难免因为无法厘清其中的关联而觉得微微不安，田献卫毕竟是田献卫。

　　赶路熬夜没有让宋缯头痛，和一屋子男人明明暗暗地互相较力，猜测，不断权衡让宋缯的额头嘤嘤作痛。宋缯额前的骨头仿佛在□□，向她求救。

　　走到屋外，太阳和风的抚慰让宋缯的痛楚缩小了一半，她看看身边的张肇，剩下的一半不适就被他的笑容吹走了。

　　宋缯道：“田献卫提出要一笔银子，用于加强监署兵船上的装备，还需要本家的护卫队和监署的兵士们一起去马尾岛，作为战力支援。这些都是合理的要求，你认为呢？”

　　张肇道：“田献卫今天的表现确实有些让人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有勇气率军而战。”

　　宋缯惊讶地再看他一眼，“咦，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你夸赞谁……”

　　张肇笑道：“是吗？那就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