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君和阿缯》土堆大人

41、肆壹

　　田献卫拿走本家给监署的银子后，宋缯去明京院找张肇谈心。这笔银子的数额不小，如果能为隐岛造福也是物有所值，但田献卫和本家并不同心，用这些钱为监署装备出的强兵利刃，总有一天会指向本家的胸口，因此宋缯给的并不痛快。

　　再则，宋缯心里萦绕不去的一个念头，是担心田献卫在与海盗合谋。

　　监署的兵船几次远行到马尾岛在先，如果这些突然出现的海盗是田献卫招揽来的，他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同伙，那么本家就处在非常不利的位置。宋缯绝不会让这种事在眼前发生。

　　走到明京院门外的时候，宋缯有些疑惑地向周围看一看，很快婉然一笑。

　　冬日已经来临了，隐岛上的柳树依然枝叶丰满，风姿翩翩。也许这里夏与冬的区别，仅仅是浓绿和浅绿的差异，若不细心辨别就无法察觉。

　　宋缯笑着拾阶而上，门内恰好闪出一位步伐极快的仆从。他猛地停下来向宋缯行礼，宋缯见他背着装满信件的布袋，便挥手让他先走了。

　　虽然张肇在明京院里看似清闲，从外面送给他的消息却一天也没有中断过，宋缯不是不好奇……她觉得张肇一定有自己可观的经营，还有他的秘密与复仇。想到这些，宋缯的心情就渐渐变成了一块摇晃的浮冰，既茫然又充满了担忧。

　　进了明京院，宋缯让比提昆去找他的朋友消遣，自己沿着院中的小径去张肇的住所。

　　听到仆从先一步报来的消息，张肇走出门前，站在安静的小路边等她。

　　宋缯走近，笑着一眨眼道：“我看见你的信差从这里出去，有没有小隐岛的消息？”

　　张肇想了想问：“你想知道什么？”

　　宋缯道：“你见过那些海盗吗？”

　　张肇笑着说：“见过。”

　　宋缯道：“你能不能打听出他们侵袭隐岛的真正目的？面对这种挑衅，本家应该表示出足够的强势和愤怒，如果我在和大家商议的时候提出这种想法，可能会被他们误解为女子的谨小气量，或是在多余地为对方考虑。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有疑点，田献卫的态度也不能全信。”

　　张肇缓慢地说：“其实，田献卫提供的消息并不正确。小隐岛上的‘海盗’远不止几百人，那里和隐岛一样，居住着很多普通的岛民，也和这里一样耕种渔猎。这些是我亲眼所见。”

　　宋缯感到很意外，‘小隐岛是海盗聚居的贫瘠小岛’，看来这种见解已经过时了。不知道田献卫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竟然相信海盗的数量只有两百多人……

　　宋缯道：“既然小隐岛和大家认为的完全不同，要不要去通知监署，让他们多做准备？”

　　张肇道：“那并不重要。你在怀疑什么呢？如果我派人去小隐岛打听消息，你希望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宋缯道：“我没有希望的答案，我担心这次的袭击是田献卫和海盗的合谋。”

　　张肇轻笑道：“海盗们连朝廷的巡使船都敢动手，不会将区区田献卫放在眼里。”

　　宋缯低下头道：“既然田献卫不能利用海盗，那么这的确是海盗的袭击。我只能相信田献卫，把主动的权利交给他。”

　　张肇道：“在你的假设中，没有考虑到小张氏的疑点。”

　　宋缯抿起唇，为难地一笑道：“我只能想到，也许海盗是有意避开小张氏的。大家都在这片海域里行船，小张氏和海盗可能相识？”

　　张肇道：“那为何不猜想：和海盗勾结的是小张氏？”

　　宋缯道：“因为小张氏和田献卫的势力对立，如果小张氏和海盗勾结抢劫了崔氏，田献卫一定不会放过小张氏。但是田献卫完全忽略了小张氏没有被抢这一点，连田献卫都不怀疑小张氏，是不是说明他们与此无关？”

　　张肇道：“你说的对，田献卫和崔氏，圆祥一直是好伙伴。这次小张氏没有受到海盗的攻击，田献卫大可以趁机诬陷小张氏和海盗勾结，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宋缯道：“如果田献卫真的这样考虑过，理由应该是：牵扯到小张氏以后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张肇道：“你再多想一点，田献卫不愿意牵扯到小张氏……”

　　宋缯忽然心里一跳，惊觉道：“避开小张氏，只攻击崔氏的理由……因为那些人不是海盗。他们可能并不是海盗，岛民们在惊恐中绝不会想到这一点，如果攻击小张氏的家宅，他们真正的身份就会被辨别出来。”

　　张肇默然不语，宋缯浑身掠过一阵寒意。

　　半月后，田献卫从大陆水军处租用的一艘战船抵达隐岛，新的战船能容六百兵士，装配着巨大的强弩和火弹投掷器，船身涂过防火的胶油，船壳上布满拒敌的长刺，威风凛凛地停在南码头上。

　　武顺楷当晚去本家大宅请见宋缯，担忧地表示：将本家护卫队全员交给监署带领并不明智。武顺楷恳求宋缯，让他随船出征，负责本家护卫队的指挥。

　　宋缯道：“我知道你领兵的能力远在田献卫之上，但是，歼灭海盗是由监署负责的公事，你的身份是码头市首和分家家主，如果不是监署提出要求，便不能横插进这样的公事里。你也知道，监署和本家不算和睦，他们当然不愿意把隆重的功劳让给本家。”

　　武顺楷道：“正是因为监署和本家不和睦，大人才不能把护卫队交给田献卫。护卫队是为巩固本家，克制与本家对立的势力而建，从一开始就是田献卫等人的眼中钉，这一去如果遭遇意外，岂不是任人宰割？”

　　宋缯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无法将这样的理由对外公告，该怎么办呢？”

　　武顺楷道：“请大人让我随船出征。”

　　宋缯欣慰地问：“明知道会有危险，武大人也要亲自守护他们吗？”

　　武顺楷道：“是，这是我的职责。”

　　宋缯道：“如果田献卫不肯放出兵权，只能委屈武大人在战船上相助后勤，也没关系吗？”

　　武顺楷道：“没有关系，只要我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