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效应》渡锦

10、地痞流氓

　　寂静空旷的街头，有微凉的晚风似有若无地拂过脸面，而街上的三人神色各异，内心却不似这晚风般畅快。

　　姜言偕的背脊一瞬间僵了起来，一双凤眼微眯起来，有些不悦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模样斯文的男子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微微有些自然卷的棕发下，五官长得都极为温润柔和，注视着林珈迩的眼神更是柔情蜜意，让他心头不爽。

　　“介绍一下吧。”姜言偕双臂抱胸，脸色音色皆冰冷。

　　“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我是她的谁，不用赘述吧。”男子显然明白，姜言偕对自己的职业和姓名通通都不会感兴趣，他想知道的不过是自己与林珈迩的关系罢了。于是男子如此回答，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

　　男子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林珈迩虽然一心想着摆脱姜言偕，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神色如常地冷淡，并没有太多起伏。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也对，他早就有了新的女朋友，又怎么会在意十年前的初恋另寻新欢呢？

　　林珈迩自嘲一下，移开目光，又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
　　刚一看到眼前这个极为眼熟的男子，就开始努力地回忆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听到他拒绝向姜言偕介绍自己姓甚名谁时，她的心里也开始叫苦不迭
　　——这位赶来救场的先生，不认识你的人不止姜言偕一个，我也很需要你介绍一下自己，好吗？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点在这里的，好像不止只有你一个人吧。”姜言偕听到男子的回答，朝他挑了挑眉，颇有种挑衅的意味。
　　说这话时，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想将林珈迩搂入怀中，却在手指触碰到她外套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男子则是朝他微笑，对答自如道：“是啊，虽然这一带治安很好，但是夜深了，难免有地痞流氓在街上游荡，所以我才出来接珈迩回家。”

　　还在苦思冥想男子名字的林珈迩听到他居然暗指姜言偕是这一带的流浪地痞，不禁抿着嘴偷偷笑了，悄悄支着眼睛观察着姜言偕的表情。

　　果然，姜言偕脸色一沉，面上像笼了一层阴霾。但他在意的并不是男子的暗讽，而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我才出来接珈迩回家。”
　　难道两人真的是情侣吗？

　　他眉心微皱，不再管那男子，而是低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林珈迩，轻声问了一句，“是吗？”

　　他的声音轻而喑哑，夜风吹过，将他乌黑的额发轻轻托起一角。

　　林珈迩心乱如麻，然而终究还是避开他的念头占了上风。
　　面对姜言偕的问题，她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姜言偕捕捉到了她的意思，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平静地看了一眼斯文男子后又对林珈迩说：“安全到家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顿了顿，他又淡淡地说：“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

　　林珈迩脸上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她正准备和姜言偕说再见，却发现对方撇下那两句话以后就干脆利落地转身上了车，然后毫不留恋地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道别的话语没了下文，兀自卡在那里，如鲠在喉。

　　只有在他已经离去以后，林珈迩才能坦然地凝视着他远去的方向。

　　十年前，无论他多么忙碌，都定会抽出时间来亲历亲为，送她回家。到了家门口，也从来都是她先蹦蹦跳跳地转身，由姜言偕目送着她进门，他方才放心离开。

　　而现在，他竟然放心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然后就这样扬长而去了吗？
　　林珈迩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没由头地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他在的时候，自己明明很想逃离，而他终于如她所愿地离开，却好像将她内心的一部分也一并带走，心里止不住地失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缓过神来，才蓦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为自己解围的男子。她歉然地朝男子一笑，却发现在自己注视着姜言偕离去的方向时，男子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嘴角带笑。

　　这种笑容莫名让林珈迩有些不自在。

　　“走吧。”男子见她终于回过神来，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谢谢你，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林珈迩并不想麻烦眼前的这个男子，也不想让他扰乱十年来自己一个人回家的习惯，语气疏离。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我不送你回去有点说不过去吧？”男子自顾自地朝着她家的方向走了两步，脚步轻快。

　　林珈迩踌躇片刻，看了一眼时间，决定不再和男子耗费时间，于是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一同朝她所住的小区走去。

　　“前男友？”男子好像很健谈的样子，在路上主动挑起了话题。

　　林珈迩本来并无半点和男子搭话的想法，此时又听到他提起自己不喜的话题，微哂道：“地痞流氓罢了。”

　　“是吗？可我怎么看着，你俩还挺般配的。”男子看出两人之间的别扭，笑着打趣道。

　　“或许因为我也是个地痞流氓吧。”林珈迩只想着快点回家，无所谓地开始胡乱回答着。

　　却不想男子戏份十足地捂住自己的上半身，略有些浮夸地露出惊恐的表情，“那你该不会对我耍流氓吧？”

　　“害怕就快离我远点，回自己家去。”林珈迩懒得抬起眼皮看他拙劣的表演，索然无味地说出了心里话。

　　男子却丝毫没被她的不感兴趣扫兴，毫不介怀地继续笑道：“不行呀，我要是走了，你再折返回去，对刚才那位先生耍流氓怎么办？”

　　“这么担心他，你去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不就行了。”林珈迩都用不着动脑子，边应付着说道，边暗自加快了脚步。

　　“你想让我跟在他身边吗？”男子快走几步便马上跟上了她。

　　“还是，此刻想着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呢？”

　　听到男子这句式有些熟悉的发问，林珈迩不禁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端详着他，“怎么，你是心理医生吗？”

　　“Z大附属医院精神科，赵清弦。林珈迩，你终于开始关心除了刚才那位男士之外的事了。”赵清弦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自我介绍的同时还不忘再揶揄林珈迩一嘴。

　　Z大附属医院的精神科在当地是最有名气的，林珈迩由于工作方面的事情，经常会和这里的医生有交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清弦才能在街上认出她来。

　　林珈迩匆匆瞥了一眼他的名片，就把它兴致缺缺地扔进包里，“一直关心他的人好像是赵医生你，不是我。”

　　“如果你并不关心他，那在你明显不想搭理我的情况下，咱俩是如何进行了这么多对话的呢？”

　　“一个人没眼色地一直问个不停，而另一个人很有礼貌？”林珈迩不留情面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没好气地看了赵清弦一眼。原来他能够看出来，自己并没有与他闲聊的闲情逸致，却依旧一路上侃侃而谈。

　　面对林珈迩的话里带刺，赵清弦垂首顿足，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地和她扯皮道：“林老师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问林老师关于刚才那个男人的事，到底是没眼色，还是太有眼色了呢？”

　　他这话问得颇有些精神科医生的尖锐，林珈迩却失去了继续和他讨论的耐心，只顾着低头赶路，不再理睬赵清弦。

　　而赵清弦见她不再与自己说话，也失去了兴趣，不再执意跟着她。
　　他停下脚步，冲着林珈迩的背影喊道：“林老师，不必失落，真正爱你的人，一定会在前路等着你的。”

　　失落？
　　林珈迩有些失笑地摇摇头，自己只是偶见旧情人，一时被情绪迷了眼罢了。而她也不相信道路的尽头会有爱人等待，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内心更强大的自己。

　　而她也只想着道路的终点，不想其他。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他人身上，不如自己充实，埋头赶路。

　　没了赵清弦这个啰里啰唆的拖油瓶，林珈迩独自一人，内心和步伐都轻松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突然间，她想起姜言偕之前说的，安全到家后要给他发个信息报平安，于是林珈迩手里拿着手机犹豫不决起来。

　　她确是还记得姜言偕的手机号，是他的出生年月日，再加上926三个数字。因为两人正好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所以这个号码林珈迩也很难忘记。大学时，她还曾经笑他，这个号码也太好记了，简直就是傻瓜号码。

　　内心犹豫片刻，林珈迩觉得不报平安有些不妥，于是快速编辑了一条只有寥寥几个字的短信，按下了发送键后便将手机再扔回肩上大大的托特包中。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
　　是收到短信的特定声音。

　　林珈迩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月华如练，姜言偕倚在车前，像是等了许久，清冷的月光薄薄地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光华，又将他的眼眸点亮，他挥了挥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淡淡一笑。

　　“说好的，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