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信飞雨》木归林M

42、第 42 章

　　回学校这天上午，阳光明媚，是邢城冬日罕见的晴朗天气。

　　林雨阳心情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孩子希望自己父母离婚，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家里有谁为了谁在隐忍让步，最后大家强拧在一起拧巴憋屈的过日子。

　　进校门林雨阳先碰到了门卫室站着的张帆。

　　“你在这站着干嘛呢？”

　　张帆没回答，抬手拉住林雨阳的胳膊好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怎么了？”

　　林雨阳好奇。张帆看上去支支吾吾的，眼神乱转带着些警惕，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学校里混进了逃犯。

　　一路陪着林雨阳进车棚停好车子，张帆这才松了手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啊？林雨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家里的事她还没跟他们说，但看样子，张帆应该是已经听说了。不过也不意外，邢城就这么点地方，没什么事情是能藏住的。

　　“你都知道了呀？”林雨阳脸上扯了个苦笑，嘴上却还在安慰他说：“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呀。”

　　张帆忧心忡忡吸了口气看着她，说：“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全校？”

　　林雨阳听得糊涂，想着不管怎么说，自己爸妈离婚这件事只是她的家事，怎么会全校都知道了，而且就算他们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张帆现在摆出的阵势有点太夸张了。

　　不等林雨阳再问，张帆又撸了两下袖子摆出一副随时要跟人大干一架的样子说：“不过你也别害怕，今天我要是再听到谁敢说你和陈星宇的坏话，我就给他嘴巴打烂了。”

　　林雨阳这下彻底明白过来了，她跟张帆说的事根本不是一回事。

　　“说我跟陈星宇什么了？”
　　“你不知道？”

　　张帆眼睛一瞪，后知后觉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不知道。”

　　林雨阳一脸雾水摇摇头，张帆抿抿嘴巴，犹犹豫豫开口：“那我说了你别生气，都是他们胡说八道的话，你听了就当没听，别往心里去。”

　　林雨阳点头答应。

　　张帆这才跟她讲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事，关于张婧菲陈星宇还有她三个人的故事。

　　起初故事还只是延续着林雨阳离开前的样子，张婧菲每天都会大张旗鼓地来班里给陈星宇送吃的，然后再被陈星宇当着班上同学的面扔掉；再后来每天放学都会有人碰到张婧菲追在他身边一起回家……

　　开始这些也都正常，不过就是一个女生跟人勇敢示好但对方没接。后来知道从哪天开始这个故事就变了味道。
　　有人说陈星宇跟张婧菲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两个人原本很要好，是陈星宇喜欢上林雨阳之后才开始对张婧菲变冷淡的。
　　林雨阳是这段关系里的第三者，张婧菲就是因为这个才转学来的邢中。

　　张帆说的磕磕巴巴，有些难为情。但林雨阳知道，他已经转述的够温和了，真实的流言肯定要比这个更刺耳难听。

　　“这些人就是嘴巴臭，你不要放心里啊。”
　　张帆担心林雨阳憋屈，愤愤不平给她撑腰说：“你要实在气不过，我找那个几个嘴巴最大的打一架去，打到他们再不敢在学校乱放屁。”

　　张帆真心替她打抱不平，甚至没有一瞬间怀疑过他们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这就够了。
　　林雨阳看着他浅浅一笑，眼神温暖。

　　“我们走吧。”

　　林雨阳迎着一路低眉打量的目光，昂首挺胸跟张帆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以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关注，但是此刻，既然流言已经把她推到了这个位置，她就不能退缩闪躲。

　　流言结成的网会蔓延，你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彻底将人吞噬，片甲不留。

　　“林雨阳！”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自己名字。林雨阳回头，陈星宇逆着晨光，脚步坚定朝她跑过来。

　　“你回来了。”
　　“嗯。”

　　林雨阳是提前一天航班回来的，虽然之前约好了回来的时候陈星宇去接她，但林雨阳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林雨阳晃晃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她给他们带回来的礼物，一些手工艺品和小吃特产。
　　回座位林雨阳把这些给张帆他们几个分完，最后又趁他们讲话不注意的时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陈星宇的桌上，里面是她在古寺里帮他求的平安符。

　　去年陈星宇在灵鹤山送过她一个，今年她也帮他求一个。不求万事顺遂，只求平安圆满。

　　“林雨阳，我有话想跟你说。”
　　“巧了，我也有事想跟你讲。”

　　“那要不，我们去天台坐会儿？好久没去了。”
　　“好。”

　　课间操结束，两个人默契地放慢步子走在人群后面，将近两个星期没见，彼此都留了些想当面跟对方说的话。

　　林雨阳大概能猜到陈星宇是想跟自己解释他和张婧菲的事情，但其实即便他什么都不说，林雨阳也相信他。

　　林雨阳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跟他说完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之后，她还要告诉他，她想跟他一起去北京上大学。
　　等到林妈办完离婚手续搬去大理之后，邢城就不是林雨阳的家了。

　　林雨阳没想到的是，那个害她没了家的女人竟然来学校找她了。

　　“雨阳，你是林雨阳吧。”

　　女人留过肩卷发，眉眼间流着人到中年后在岁月里沉淀积攒下来的妩媚，一颦一簇的婉约，是林雨阳在林妈这样要强的女人身上很少见的。

　　“我能跟你聊聊吗？”

　　女人站过道外面台阶下，手放肚皮上轻轻抚摸着仰头看林雨阳。林雨阳便看懂了她的暗示。
　　林雨阳让陈星宇先回去，碰巧这时候张婧菲也找了过来说有话要跟他说。
　　四个人站成一个三角，林雨阳和陈星宇站一边。陈星宇还想跟林雨阳再说些什么，林雨阳笑笑打断他：“没事你先去吧，回去我们再说。”

　　陈星宇犹犹豫豫点头跟张婧菲离开，最后只剩林雨阳跟那人对面站着。

　　“我叫吴桂玲，在市东区开了家便利店。你爸之前总喜欢来我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回的，我们就认识了。”

　　说话间女人试着离林雨阳更近些，林雨阳本能后退，骄傲地仰着下巴，脸上写满了冷漠和抗拒：“这些你不用跟我讲，我不关心。”

　　吴桂玲脸上笑容僵住，然后无奈笑笑直接切入主题：“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劝劝你妈离婚放你爸走吧，他们这样互相拖着对谁来讲都没有意义，只会伤害彼此，伤害你。”

　　“多谢你的关心。”

　　虽然林雨阳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还不知道林爸林妈已经在走离婚流程了的事，但林雨阳也没打算这时候告诉她，随了她的意。

　　“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林雨阳冷笑，“现在来这装模作样干什么，你是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还是应该装乖卖巧叫你一声‘妈’呀。”

　　林雨阳句句紧逼。
　　她从不是咄咄逼人的刺猬，但此刻却本能地露出獠牙，为了她想守护的人。

　　林雨阳不肯松口，女人的气势也跟着衰弱了下去，从最初的妩媚又多了一丝楚楚可怜。

　　“我怀孕了。”
　　“跟我没关系。”

　　她想跟林雨阳示弱讨好，林雨阳没接，说：“我爸能为了你跟我妈离婚，以后也会为了其他人跟你离婚。以后你们过得怎么样都是你们的事，我不祝福也不原谅。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妈的生活，否则我就报警。”

　　身边假装经过小声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林雨阳一口气把话说完，她不管这个人今天来学校是真想示弱求得自己原谅，还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陷在流言里给她施压。

　　无论什么都好，人一旦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或事，就会变得勇敢，坚定难以动摇。

　　一路上，林雨阳能感受到那些藏起来的打量目光在针一样往自己身上落。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本来还以为从大理回来之后，生活会慢慢恢复正轨。没想到的是，不到半个月时间，原本还只是部分错乱的日子似乎快要变成了死结。
　　林雨阳苦笑，人生还真是没办法尽如人意啊。

　　林雨阳努力抬起疲惫的上楼，刚到三楼拐角的时候隐约有水滴从上面滴了下来。林雨阳这会儿脑子有点乱，瞥了眼也没多想继续上楼，结果脚刚迈到四楼楼梯上还没踩实在，一盆冷水便直直从上面倒了下来，从头到脚，浇了林雨阳一身。

　　很凉，钻着心的彻骨的凉。
　　被水浇湿的头发还在不停往下淌着水，林雨阳抬头，楼上早已没了踪影，空空荡荡。

　　林雨阳突然浑身没了一点力气，干脆直接就地坐在地上的冰冷的积水里，然后屈膝抱臂，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身上是湿的，脸上也是湿的。

　　憋了这么久还是没忍住哭了，原来林雨阳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假装一切都无所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