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江南烟雨客

18、第 18 章

　　沈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黛丫头懂事，不枉祖母疼你。“说着便朝着云黛招手，“过来，坐我到我边上来。”

　　那赵嬷嬷伺候沈母许多年了，最是有眼力见的，立马挪来一个矮凳放在沈母的脚边，扶着云黛坐下。沈母拉着云黛的手轻拍着，眼神里有着少见的慈爱，“好孩子，祖母知道委屈你了，放眼这京城与李家门庭相当的也有些，祖母会给你多留意的，眼下你最要紧的还是要养好身子，至于别的……都算了吧。”

　　云黛点了点头，低声道：“祖母的意思黛儿都明白，我这病也见好了些，其他的早就不想了，一切都听祖母和父亲安排。”

　　“想开了就好，祖母也就放心了。”

　　王氏心里有些窝火，没好脸色地剜了云黛一眼，心里暗想，真真是白疼了这丫头，跟老太太一条心也就罢了，偏还弄得她里外不是人，她倒成了这个家的反叛了。

　　原本沈母和王氏说话，除了沈稷和吴氏，旁人是插不上嘴的，不过今儿是除夕夜，沈母早就发过话一家人难得这么齐全，往后一嫁一娶的，再聚在一起不知什么年月了，所以免了规矩。芸小娘见王氏掉了面，赶紧出来找补，她笑着打哈哈道：“大姐儿长这么好，全赖老太太的调教和大娘子的栽培呢。现下斓儿在大娘子跟前学规矩，才不过几天，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可见大娘子真性情不藏着掖着的。”

　　沈母把目光移到云斓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大娘子费心了，斓丫头以后出息了，少不得也是你的功劳。”

　　王氏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气就消了，美滋滋道：“母亲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谁让我是她们的母亲来着。”

　　眼下李家只能暂且作罢，沈母又往下说，“顺天门下双龙巷的贺家与咱们沈家祖上有些渊源，主君的祖父曾慷慨解囊救助过当时还穷困潦倒的贺家先人，后来贺家先人发迹，一直感念主君祖父的恩德，只是乱世当道，无缘一报。年前贺家打听到主君升迁举家入京，便盼着见上一见。因着贺家的郎君都在朝为官，为避结党营私之嫌不方便登门拜访，还是女眷们走动方便些。贺老太太也是善谈之人，与我倒是有几分投缘，加之祖上的恩情，一直有心与咱们沈家结秦晋之好。她家三郎有一子，正室所出，排行第四，年方二十有五，正在读书，颇有些成绩。且贺老太太也不讲究嫡庶，只要模样好性情好的就成。开春以后，京城里少不了热闹，什么簪花宴诗社，打马球捶丸，自然会遇到的，也正好趁机相看。我把这话说在前头，你们听了心里也有个谱儿，别到时候呆头呆脑的，闹出笑话。”

　　“双龙巷的贺家？”沈稷故作若有所思之状，一边瞧着沈母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揣测道：“母亲说的这个贺家莫不是礼部侍郎贺崇文家里？”

　　沈母倒也不急着回答，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直到茶碗见底了，才淡淡地回道：“不是这个贺家，双龙巷还有哪个贺家？”

　　沈稷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颇为愉悦，却偏装得云淡风轻的，“想不到咱们沈家与贺家竟有这样的一段渊源，当真是祖上积德，造福子孙后代呀。”

　　王氏再是对官制一窍不通，也知道侍郎是一个挺大的官职，起码比沈稷的五品朝散大夫大上一截。王氏的思路活络，方才还嫌李家的门庭小，这会儿倒是超凡脱俗不在意那些了。这门第大不大也无关紧要了，现下官大才是正经。王氏两眼放光，难掩喜色，忙急慌慌地问道：“母亲，那贺家的四郎模样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性情怎样，人品如何，可好酒色？有无侍妾和子嗣？”

　　这一连串的追问直问得沈母一个心累，她有时觉得王氏虽然行事偶尔鲁莽，但大体上还算过得去，且不偷滑耍奸，动动嘴皮子就能降服。可有时又觉得她这破马张飞的性子着实叫人吃不消，跟她说根针，她就当棒槌听了。沈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温不热道：“他是个高矮胖瘦，我又没亲眼见过，哪里会知道？人品性情更是无从知晓，且打听着，都说很是稳重知礼。可到底如何总是见了才好下判断，不管听谁说都只五分虚五分实，不能全作数的。至于子嗣，你且放心，贺老太太是个极为明理的人，正室没进门，不会有子嗣的，没名没分的，岂不乱了规矩。至于侍妾，有也无妨，毕竟也到年纪了，多早晚都保不住的事。”

　　王氏也觉得多此一问，世人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别说贺家那样的显贵了，就是那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子也都妄想着妻妾成群呢。即便没有侍妾，也少不了几个通房丫头。王氏想起她嫁入沈家那会儿，沈稷倒是没有名分上的侍妾，可通房大丫头也有两个，且都是家生子，按理都该收房的，不过那会儿她年轻气盛容不下这些个，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人打发了，发卖的发卖，配人的配人。可也只消停了一年半载，隔年芸小娘就进了门，再之后林小娘，魏小娘，还有外头数不清的红颜知己，渐渐的，她也累了倦了，管不了了就索性的不管了。

　　沈稷不似妇道人家想的尽是些眼前的事，他思虑的较为长远，“母亲，我瞧着这事有些不妥，不如就此作罢，免得日后做不成亲家，再伤了彼此的和气，反倒是不好了。”

　　不等沈母发问，王氏率先跳脚了，她扯着嗓门大声道：“官人，你是糊涂了。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官人竟还推三躲四的？再说这又哪里不妥了？我怎么瞧着挺好，哪儿哪儿都好，难不成官人是怕官大一级压死人，日后同朝为官，侍郎大人给官人脸色？”

　　“你……妇人之见！”沈稷被气的不轻，瞪着王氏劈头盖脸道：“你怎么不仔细地想一想，那贺家四郎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迟迟不肯娶亲，以贺家的家世总不至于偌大的京城无女可嫁吧。要么就是贺四郎身有隐疾，稍有些门第的自然不会委屈自家的姑娘与之结亲，正赶上咱们沈家新迁京城不知底细才会稀里糊涂的入瓮，这门亲事若是结成了，保不齐京城的世家勋贵们背地里怎么笑话咱们呢。要么就是贺家另有阴谋，以儿女亲家为由迫使咱们沈家选边站队。如今这朝堂波诡云谲，谁也说不准哪个是清哪个是浊。”

　　王氏一听这话也傻眼了，有些沮丧，也有些侥幸，嘟囔着：“兴许只是未碰到中意的才耽搁的，这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