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相容》原杉

5、工作开始了

　　这天一大早，林宁就带着团队的四个人来到了万生科技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这儿更像是一个位于郊区的冷链的物流仓库，只是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划分出了办公的区域。进门的时候，还经过了重重安检和消毒，穿上了一次性的隔离服，甚至还用贴纸贴上了手机的摄像头。

　　工作人员带着一行人穿过两旁都是仓库的长廊，来到了最深处的办公室，请他们稍作等候，秦渐似乎并不在这里，办公室只有两三个文员正在对着电脑核对资料，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整个仓库都是他们的？还挺大。”贝海容感叹。

　　林宁点点头：“我看过资料，他们公司这个供港蔬果的供货量还是挺大的，说不定我们吃的那些苹果橙子，有很多都是从他们这个仓库中转到生果店的。”

　　等了十几分钟，秦渐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不好意思，我刚刚盘点完，让你们久等了。”秦渐穿着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快步走进了办公室的大门。想到那天秦渐踉跄的脚步，贝海容下意识留意他的步伐，细看之下似乎只是有一点点不平衡，几乎看不出他的腿有什么异常。

　　秦渐眼尾余光和贝海容的眼神有短暂的交错，很快又转开。

　　“秦先生，早上好！”林宁带着大家向秦渐问好。

　　“大家不用这么拘谨，我这里和你们平时打交道那些社会精英不同，大家都是出来打工讨口饭吃的普通人，坐下来聊就好。”秦渐示意大家围坐到办公室一角的小会议桌旁，刚刚好能坐满。

　　林宁率先开口介绍：“那就先来介绍一下我们服务万生科技的团队，我是项目的最终负责人林宁，这位是主要负责人，主要负责香港方面事务的贝海容律师，这位是贝小姐的助理Cindy，这位是负责内地方面法务的KevinChen，这位是Kevin的助理小郑，一共五个人。”

　　“根据我们之前的规划，接下来我们团队将会对万生进行为期两个礼拜的进驻调查，发掘万生目前潜在的一些法律风险环节。这个任务会交给这四位，我会作为后援在香港留守，随时为他们提供支援。”

　　“林律师，如你们所见，我们的香港办事处承担的功能更多是物流仓库和中转，万生主要的工厂和项目都分布在珠三角和珠三角周边的地区，接下来的两周，就需要麻烦几位律师跟着我辛苦下乡去了。”

　　“我放暑假的时候，也在爷爷奶奶的内地农村老家待过，乡下环境见得多，我没有问题。”说话的是Kevin，他的助理小郑也跟着点点头，“我也是。”

　　秦渐的眼神落到贝海容身上，微笑。“我有幸和贝律师一起参加过马拉松比赛，贝律师的体能，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

　　贝海容也礼貌点头：“也只是半马而已。”

　　“半马，那也有二十几公里哦，很了不起了。”Kevin很会活跃气氛。

　　两周的内地行程就这么定下来了，贝海容粗略地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关于目的地的情报，发现目的地多数是山区或者丘陵，路可能不太好走，又已经到了四月末，天气已经回暖了很多，又需要转场几个地点，如果带过多的行李可能会影响到出行的便捷性，只是简单带了一些短袖和衬衫，装满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

　　临行前收到助理Cindy发来的短信，因为突然的腹痛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意外怀孕，胎儿状态不稳定。话都说到这里了，Cindy断然不可能再跟他们走这一趟。贝海容只好发了一条关心问候的消息，让她好好休息，替她取消这次的进驻内地的行程。

　　“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其他助理？我看下还有谁可以调出来给你用。”林宁打来电话。

　　贝海容示意林宁放宽心：“我十四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去英国读书了，这点事情，少个助理就办不好的话，师傅你也没必要请我到你的团队了。”

　　“那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Kevin和小郑，都是不太懂体贴人的类型。”

　　贝海容偷笑：“这是去公干，又不是相亲，还是业务能力为重。”

　　“你说的有道理。”

　　秦渐这一趟是亲自开车来的海关接的一行人，按他的说法是公司没有司机，为了节省公司经费，开源节流，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开车。

　　贝海容也不是怀疑什么，从前在英国，现在在香港，也是会看到残障人士开车，但那些车都是经过改装的，但是秦渐的车看起来和普通人的没有什么两样。

　　“没问题吗？”上车之前贝海容低声问了一句。

　　“从深圳开到广州之后还会上来一个同事，会开车，我不会疲劳驾驶的，放心。”

　　看到秦渐明显是在装傻，贝海容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了副驾驶。

　　秦渐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递来一本驾照，示意贝海容打开。

　　接过驾照的贝海容倒是仔细看了一遍，低声补充道：“Sorry，我不是歧视，我只想知道合不合法。”

　　“你们在聊什么？”Kevin探出头来。

　　“没什么，聊我这车开了几年了有点旧，贝律师怕跑长途出问题。”秦渐收回了驾照，说了几句把Kevin打发过去。

　　开车之前，秦渐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贝海容一眼，她正低头回复着手机的消息，没有察觉。

　　因为是工作日，高速上的车流量不算太大，车子一路飞驰，配合着车内音响放的纵贯线的歌，倒是很有种度假的感觉。

　　车内的四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说话，感受着暖春的阳光和微风。

　　秦渐偶尔会通过后视镜观察另外三个人，尤其是身边这个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但每次见面都是不一样的风格的贝海容。

　　第一次在赛道上看到贝海容的时候，是那种自信肆意充满活力的少女感，秦渐总觉得她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会毫无保留地给队友加油鼓劲。后来在酒会上看到的贝海容，也是自信的，但和赛道上的不同，多了几分干练和严谨，在公司商谈的时候更是如此。

　　而今天，她一来就问了一句“没问题吗”，着实让秦渐有些难以琢磨。

　　最初见面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假肢是带着好奇的，后来在酒会上的窘迫场面，她也贴心地为自己化解了，秦渐本觉得难得碰到一个不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的人，或许还能成为朋友。可今天这句“不是歧视”，反倒让他觉得心里带着根刺。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

　　秦渐忽然又琢磨过来了，可能贝海容的重点，并不是他的腿能不能开车，而是他开车“合法吗”这个问题。

　　不愧是律师。

　　秦渐自顾自地笑了笑。

　　碰巧往上瞥了一眼的贝海容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阳光很好，心情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