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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古唱 ...

  •   行刑当日,乌云遮天,偶有雷电滚动,寒商没有去到诛魔台,她坐在窗旁,紫炉里燃着香,面前案几上放着梨花黄的棋盘,她两手执棋,黑子落定,再捻起一颗白子

      寒商注视着棋局的走势,离奇凶险,黑子本是必输的结局,却最后脱离了她的掌控,绝处逢生,且越来越强势,逼着白子无处可走。

      突然大地剧烈抖动,房屋都跟着晃了起来,寒商下意识看向诛魔台的方向,天空变了颜色,云层隐约闪烁剑光,寒商念了个诀,化为光影飞往诛魔台。

      半个时辰行刑时,蜚妖忽然出现,替九冥挡下了天惩,形神俱灭,面对爱人的离去,九冥情绪崩溃,痛苦咆哮。

      顷刻魔气冲天,已经长出的魔骨铸成魔体,魔力登峰,他失去理智,大肆杀戮,诛魔台血肉横飞,死状惨不忍睹,长空被血色映得殷红。

      寒商赶到,为时已晚,遍地是血淋淋的死尸,触目惊心,死人堆里还有她的师弟师妹。

      寒商不断给他们输送灵力,想要救他们回来,可是毫无波澜,他们的生命已经逝去,悲痛的情绪涌上来,猛烈地撞击心口。

      寒商俯在他们的身边,潸然泪下,身后有声音唤道:“商儿……”

      寒商闻声回首,看到是师尊,眼泪更是止不住,夺眶而出,在肌肤上留下一道泪线。

      师尊的身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但他还是挺着重伤的身躯,蹲身到寒商的面前,抹去了她脸上残留的泪。

      寒商难以抑制泛滥的情绪,抱住师尊大哭:“都怪我……都怪我……”师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商儿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旁人眼里,从未见过寒商掉眼泪,寒商这辈子只在他的师尊面前哭过。

      寒商深深自责,颓丧消沉,她不肯原谅自己,决定以死谢罪。

      在自爆元神那一刻,霜思一声清亮的琴响,弦音震荡心魄,让褚洄自我意识恢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黄土荒漠上,头顶照耀着刺眼的阳光。她刚刚好像经历了一场离殇,这是神女寒商的梦,心里五味杂陈的。

      褚洄看到过史书典籍的记载,自那之后,九冥成了世间最邪恶强大的魔,他召集各路妖魔鬼怪,让其臣服于他,听命于他。

      天下遭逢大难,魑魅魍魉横行,吃人饮血,生灵涂炭。

      神域被妖魔所投的天火流星摧毁得不成样子,陷入火海之中,神魔大战届时一触即发。

      大山的滚石轰隆隆地往下砸,大地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深壑,犹如魔兽黑洞洞的大嘴,将生命吞噬入腹。

      山崩地裂引起海水倒灌,神域坍塌,坠落无尽海,最终沉没海底。

      神域的子弟浴血奋战,杀妖诛魔,伤亡惨重,师尊与九冥同归于尽。

      魑魅依然除不尽,妖邪荡不平,寒商不惜以身殉世,散尽元神之力,将其永生永世封印在雷渊,将神血给了褚氏。

      这一战神域不在,诸神黄昏,神族为延续血脉,与人族联姻。褚洄的祖父便是没有一丁点灵力的凡人,她母亲的灵力低微,到了褚洄这代,神赋犹在,但神力远不如诸神时期,神力只有那时的三四成。

      神族衰落,人族兴起,建立国度,天下以人族为王,神族为尊,两族和平共存,各尽其责,历经沧桑,人间终于恢复秩序,得以安宁。

      褚洄来回拨动霜思的琴弦,响声刺耳,闻者头晕目眩,逼迫妖孽现身。

      过了会儿,一团黑气出现在半空中,着地时幻化成人形。

      寐者,魅也。

      一个不男不女的妖物,穿着女人袒胸露腰的衣服,曳地的裙摆飞扬,姿态妖娆,却长了张男人的脸,化的妆像小丑。

      褚洄嫌恶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妖怪发出女人的声音:“你远不及你祖母,若不是靠这把琴,你才什么都算不上。”

      “你是想利用梦境杀死我,可惜未遂你的愿。”褚洄探话,她似乎猜到了,这怪物应是寐妖,果然藏书阁的书没白读。

      “若不是亘宇那老不死的,你早就被我杀死了!”

      寐妖是用梦杀人,只要梦境中的宿体死去,本体也会消亡。生死一刻,褚洄挣脱梦魇的桎梏,回到现实。

      褚洄一一回忆,第一次是因为寒商不但没有完成使命,还袒护妖魔犯下大错,被判处死罪,师尊违抗天意护住她,自己却失了半条命。第二次是寒商被九冥和蜚妖联手重伤,差点丧命,是师尊不惜耗费近乎全部的神力救回她。而第三次寒商欲要自尽时,褚洄的是师尊及时阻止了她,并告诉她活的灿烂、死得其所,方不负故人。

      褚洄不露声色:“如此便是你该死了!”她挥出霜思,霜思瞬间变成长刀,朝寐妖斩去。

      寐妖的实力不可小觑,南穹建立之初,各股势力激战,撞破了雷渊一角的封印,少数妖邪趁机逃了出来,南穹虽大力捕杀,但大妖狡猾,至今尚有逃脱在外的,寐妖就是其中一个。

      褚洄的祖母以元神血脉之力重新补好封印而牺牲,她抚慰褚洄说:“既受神女血脉相传之恩,应尽守护之责,洄儿,不要难过,我是去跟你祖父团圆了。”

      褚洄道:“为了杀我,想来你在南穹王都盘桓很久了!”

      寐妖扯了下嘴角:“吾曾立誓,必报封印之仇,以消心头之恨,既然寒商已死,我就杀她后裔。”

      寐妖飘扬的头发长得老高,仿佛树干瞬间拔出枝杈,随即变成一根根锋利无比的刺刀,张牙舞爪地朝褚洄而来,她跃身躲过,发刃扎进土里,好似巨兽的触手力量骇人,飞石四落。

      褚洄就算有霜思在手,招架得也很吃力,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局势,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理智,找出薄弱力挽狂澜。

      突然转机出现,寐妖的身后被长剑刺入,钟离絮的这一剑如同及时雨,寐妖又将其中一根发刃袭向他,他被猛力击飞,翻倒在地。
      褚洄迅速反击,霜思幻化成飞镰将寐妖的长发近乎从根部切断。

      寐妖爱美如命,歇斯底里地大叫,尖音刺耳,狂风骤起,漫天尘土,褚洄尽量让自己在风中站住脚,衣袖遮挡扑面的黄沙,长摆被刮出击打的响声。

      寐妖被彻底激怒,妖力暴涨,体型衣服爆开,现出丑陋的原形,表情狰狞,体态古怪,四肢扭曲,褚洄抬眼怔住,样子有点吓人。

      寐妖曲起尖长的手指,指甲极利,直掏褚洄的胸口,褚洄临危不乱,巧妙地避过攻击,寐妖气急败坏,失了章法,褚洄一一逮到破绽出击,寐妖转移了目标,褚洄立刻挡住,将钟离絮护在自己的身后。

      钟离絮的神色凝重,目光复杂地看向褚洄,就在刚刚他还站在高处,想要趁她们混战,射杀褚洄,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但他始终没有射出那一箭。

      钟离絮朝褚洄迈了一步,褚洄问:“妖的内丹精元在哪?”

      钟离絮脱口而出:“在灵墟。”

      褚洄微微扯动下嘴角,随即一跃而起,钟离絮紧随其后,两人协力对抗寐妖,寐妖已经是“老子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们垫背”的架势,妖力汹涌异常,褚洄被气浪击倒在地。

      寐妖身法迅捷闪到她的面前,妖爪力道强悍,钟离絮挡在褚洄的面前,爪手生生穿透他的肩膀,钟离絮喷了一口血。

      褚洄满脸惊愕,钟离絮的眼瞳变了下颜色,魔纹也隐隐浮现。

      寐妖同样感受到了,疑云中透着震惊,随之手臂化为脓血,痛得直嚎。

      钟离絮幻化成光影,从他的身躯穿过,取出妖元内丹,攥在掌心,他用灵力将其捏碎,霎时四射的光芒夺目,寐妖形神俱灭,梦魇幻境凌空破碎。

      褚洄回到现实,手提的宫灯掉落在地,火烛燃烧起来,贴地的火舌一点点舔舐物什,火焰蔓延到整个屋子。

      她勉力站起来,屋子里已经升腾起呛鼻的黑烟,褚洄施法覆灭烈火,雪花纷飞,透过火光看到倒在地上的钟离絮,他被熊熊烈火包裹,不省人事。

      褚洄用灵力驱散钟离絮周身的火焰,她疾步到他的身旁,我听见外面的叫喊:“水月轩,走水了,走水了……”

      褚洄避开所有人,趁乱带钟离絮离开,悄然回到玄武营。

      褚洄交代下属,代她向君屿报个平安,因为褚洄知道瞒不住君屿,她在水月轩用了灵力,君屿一探便知。

      钟离絮被褚洄放到床榻上,她打了一盆清水,将金疮药和纱布都翻了出来,坐到钟离絮的身边,褚洄用力撕开他后背受伤之处的衣物,衣服被血液洇得黏湿,撕扯时微微连带着皮肤。

      褚洄看到是五个深深的血窟窿,流出的血液未干,她有救护的经验,细致地清理伤口,铜盆里的清水很快就被染红。

      褚洄给他上药时,疼痛引起他的肌肉抖动,钟离侧卧着,褚洄见他冒出一头汗,便用帕子擦拭,然后给他包扎伤口,动作轻缓。

      钟离絮突然惊厥,眉头紧皱,不断挣扎想让闭合的双眼睁开,褚洄一时无措,应是钟离絮的伤势太多严重,她准备请军医来,刚想起身,便被钟离絮一把拉住手臂,拽进他的怀里,猝不及防,褚洄呆呆地愣住,隔着一薄薄的中衣,她感受到滚烫的胸膛,钟离絮的电脑仍处于一片混沌,褚洄也没挣扎,就让他这样静静地抱着。

      待钟离絮的意识清醒,他看到自己抱着的人是褚洄,一下放开了手,往后缩了缩,他样子懵懵的,褚洄做了个动作,表示是你主动的。

      钟离絮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胸襟、衣口,他这遮衣蔽体的动作、可怜委屈的模样,属实让褚洄觉得她冒犯了他,对他做了什么大伤风雅之事。

      褚洄确实留意到他的脊背硬挺,线条分明,但不至于见色起意。

      钟离絮低下头,不敢直视目光,他停顿了下,想赶紧下床逃离,褚洄见他慌张的样子,抬臂拦住他:“干什么去?”

      “我我我……”钟离絮支吾半天,然后退到床的另一端,跟个刺猬敏感地缩成一团。

      褚洄调侃道:“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就算我真占了你的便宜,你也不吃亏啊。”

      “不不不是……”钟离絮想表达他不是这个意思。

      褚洄“啊”了一声,貌似恍然顿悟:“你是想说不是故意抱的我,有所僭越?”显然她会错了意,可钟离絮摇了摇头,又傻傻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是认为自己身子脏,才跟褚洄保持一段距离。

      褚洄觉得这时候的他真是纯洁无邪,哪里像那个让人不禁咬起压根的大魔头。

      褚洄将手中的纱布递给他,钟离絮迟钝了下,伸手接过来。

      “既然你觉得难为情,那就自己涂药吧。”说完,褚洄又将装着医治内伤丹药的白瓷瓶拿给他。

      褚洄掀开窗前褚黄的纱帘,桌上的蜡油快要燃尽了,光线暗沉,却别有氛围。

      褚洄坐到圆凳上,瞄了一眼被血沾染的书信,她已经拆开浏览过了,是远在前线赈灾的屠将军寄来的,汇报情况和工作,前些日子有爆发天祸,玄武营派他前去支援。

      今晚是钟离絮巡营值夜,他以为传来的是紧急的军报,便到水月轩送信,也误进了寐妖所造的幻境,果然回答的与褚洄所想不差,但她还是问了钟离絮,褚洄抿嘴一笑,看破不说破,钟离絮是动了杀心的,就不知道是不是跟寐妖联手杀她。

      褚洄突然起身,坐回床上,故意靠近他:“你老躲什么,你是怕我吗?”

      钟离絮结巴结巴:“玄武营的将士都敬畏水月使。”

      褚洄弯了下唇角,心说:“他们可能是,但你肯定不是。”她警告自己切莫被他人畜无害的伪装欺骗。

      褚洄目光逼视,不断贴近他的脸,身体前倾,钟离絮一直往下仰,直到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躺倒下去,褚洄才放过他。

      褚洄临走前,对他说:“你好好休息吧,最好明天就能痊愈。”钟离絮会意。

      褚洄的药很管用,钟离絮调息了一晚,伤势好了大半,准备离开时,见到桌上放了早饭,留了一张便条:不吃完,不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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