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救命稻草 ...
-
最先察觉纪姝颜不见了的是玲珑，她帮着曹府的人送了甜汤之后，再去找人，发现纪姝颜没了踪影。
“我家娘子呢，我家娘子呢？”
拉她们干活的丫鬟带着玲珑奶嬷嬷找到了纪长泽小睡的屋子，但屋里床上只躺着纪长泽一人。
衣橱、屏风后面、桌底，玲珑把屋里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纪姝颜，急得一把抓住曹府丫鬟的手，死死掐着她问。
“为什么只有小郎君在？我家娘子呢！”
曹府丫鬟的手被她抓的生疼，痛苦地拧巴着一张脸，使劲儿把自己的手往外挣，“我也不知道啊，府上待客的厢房就在这儿了，小郎君都在，没错的，你家娘子不在，可能是自己跑出去了吧！”
不可能，怎么可能，娘子怎么可能放小郎君一人躺在这儿睡觉，独自离开！
玲珑嘴里惶惶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一把松开那丫鬟的手，拔腿跑了出去。
刚才挣了半天没挣脱开的丫鬟低头一看，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圈深深的红印，她“哎呦”苦叫一声，连忙抬起自己手腕又揉又搓。
玲珑拎着裙角，一路跑回待客的宴厅里，她的视线依次扫过席上的朱氏、大夫人二夫人、府上的两位娘子，纪姝漪，以及已经回到座位上的秦若娴。最后在朱氏和秦若娴二人身上反复游移，最终还是一咬牙，冲向了坐在纪姝颜空位旁的秦若娴。
“夫人，”她凑到秦若娴耳边低语，却掩饰不了内心的着急，“我家娘子不见了。”
秦若娴正在跟旁边人说笑，闻言一怔，抬头不解看她，“怎么不见了？不是送长泽去睡觉了吗？”
“是送小郎君去睡觉了，可是我和江嬷嬷半途被曹府的人拉去送甜汤，再回来时就找不到人了！”
秦若娴整个人一震，“噌”的从桌上站了起来，见周围人都奇怪地望了过来，才讪讪一笑，急忙拉着玲珑跑到了旁边无人的角落。
“什么叫找不到人了？长泽不见啦？”
“不是，小郎君没有丢，但是我家娘子不见了。”
听到儿子没有丢的秦若娴长长松了一口气，复又望向玲珑，“你好好说，把来龙去脉全都说个清楚明白。”
玲珑无奈，只好将刚刚发生的事复述一遍，说到一半，岚嬷嬷过来了，原来是朱氏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特意派岚嬷嬷过来问个究竟。玲珑没法子，只好从头开始，将刚刚的事又从头重复一遍。
玲珑之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比现在希望自己多长几张嘴，这样就能以最快速度将整件事说个明白。
好不容易将事情全部说清，玲珑无比期待地望着两人，秦思娴一双黛眉皱的好似能拧出水，岚嬷嬷更是沉下了脸。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去禀告老夫人，请示老夫人该如何处理。”
于是，玲珑又目光殷切地目送着岚嬷嬷走到朱氏身边，在朱氏耳畔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朱氏要比秦思娴稳重的多，除了中途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其余时间都很淡定。听完汇报的她沉思片刻，张开手掩住嘴，岚嬷嬷会意俯下身子，听她的吩咐。
很快，岚嬷嬷就带着朱氏的命令回来了。
“老夫人说了，今日曹府宾客甚多，为了姝颜娘子名声着想不宜声张，所以特命老奴带着府上几个奴仆过去，将整件事情查明白，找到姝颜娘子。”
不声张就不声张吧，只要找到人就行了！
终于寻到一个主事的脊梁骨，玲珑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就急匆匆地领着岚嬷嬷和几个奴仆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秦思娴自然也坐不住，也跟着岚嬷嬷几人一起走了。
玲珑领着秦思娴几人回到曹府客房时，纪长泽依旧躺在床上睡着，奶嬷嬷守在一旁。见到秦思娴带着人进来，赶忙跪下。
秦思娴没搭理她，径直走向床边，俯身望了望儿子，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只是熟睡，并无其他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又厉声质问奶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娘子明明是跟你们一起出去的，为何会突然不见了？”
奶嬷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呼冤枉，“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啊，老奴全程都是听大娘子的安排，跟玲珑一起的啊。”
她指着玲珑，试图通过多拉扯一个人减轻自己的罪责。
秦思娴早就知道这事与她无关，刚才质问她，不过是杀鸡儆猴给旁边的曹府的丫鬟看。
那丫鬟看屋中涌进了一堆人，又厉声叱骂，早就吓的两股颤颤，想往外溜，可才挪动了一步，就被岚嬷嬷带着的人制住了。
两个奴才一人一边，押着曹府丫鬟的手臂，迫的她只能仰着头，胆战心惊地看着肚大腰圆的岚嬷嬷一步一步走近。
“我，我告诉你啊，我可是曹府的丫鬟，你，你不能对我动手的，不然我家夫人肯定.....”
她狗仗人势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啪”的一声脆响，岚嬷嬷大掌一抡，直接把她的右边脸打的高高肿起。
“你家夫人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家老夫人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她早就是荒郊野岭的孤坟一座了！”
岚嬷嬷插着腰，讥笑一声，发黄的牙齿寒光泠泠，轻蔑地看着那个丫鬟。
“我劝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不然，后头还有你的苦头吃，我倒要看看，若是把你打死了，你家夫人会不会替你这个丫鬟来找我索命！”
别说索命，即使自己死了，依秦若芳那个性子，估计也只是让人把自己尸体随便一裹扔到死人岗喂狗。
嘴角被打出血的丫鬟浑身打个哆嗦，终于认了怂，“好，我听你的。”
岚嬷嬷见状才满意的哼了一声，问，“你是故意支开我们府上的两个人的？”
那丫鬟眼珠子一歪，还未开口，又听见曹嬷嬷刻意压低的催促声。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丫鬟浑身一震，赶紧老实点头，“对对对，我是故意的，芦儿告诉我，让我提前等在梅花那儿，见到她出现后就赶紧装作是从半路里跑出来，然后用要去厨房端甜汤的借口，配合她，将你们府上小娘子身边的下人都骗走！”
果然是骗局！
玲珑怒火中烧，一步冲上前，揪住丫鬟的衣襟咬牙瞪向她，“你说的芦儿就是替我们领路的丫鬟？”
丫鬟一怔，对上玲珑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点了点头。
“对。”
“玲珑！”
岚嬷嬷眼神淡淡扫过玲珑，玲珑会意，心不甘情不愿松开了人。
岚嬷嬷又问丫鬟，“那个芦儿除了让你将人支开，还吩咐了你什么？”
“没有什么.....”丫鬟摇头的动作，在看到岚嬷嬷锋利的眼神刹那又缩了回去，“本来，本来是没什么的，就后来，她又给我带信，让我把她们两个人带到这间屋子来。”
“带信？什么时候，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端甜汤吗？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玲珑惊讶。
“就，就在厨房里，人多的时候，她在灶下将甜汤递给我时快速说了那句话，然后就没影了，因为我们府上丫鬟都是穿着一样的衣服，所以估计你没认出来。”
玲珑又惊又怒，身后的岚嬷嬷且已有了章程，一个眼神，手下的人立即会意，提着那个丫鬟出屋去搜那个名叫芦儿的丫鬟了。
但事情后续的进展，远没想象中的顺利。
不止纪姝颜，就连那个芦儿也是犹如人间蒸发，毫无踪影。
时间渐渐过去，岚嬷嬷手下奴仆一无所获，就已到了宴席结束，府上宾客逐次告辞离开的时候。
终于，忙活了大半天的岚嬷嬷挥手下令，“将人都召回来吧！”
玲珑不可思议地看她，“嬷嬷，娘子都还没找到呢，怎么能把人召回来？”
“我们把曹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找到人，你让我还能怎么办？眼见着府上的宾客都走了，难道你还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嬷嬷，嬷嬷，不能走啊，”眼见岚嬷嬷抬脚就要走，玲珑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跪在地上死死央求，“我家娘子还在这儿呢！”
秦思娴抱着还在熟睡的儿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岚姑姑，要不再找找吧。”
对着朱氏的小女儿，岚嬷嬷的态度倒好了许多，只拢住双手回话。
“姑奶奶有所不知，按照道理，曹府的宴席已经结束，我们早就该回去了，老夫人刚刚已经过来催过好几次了。更何况，刚才找人的时候姑奶奶也看见了，我们手下找遍了曹府也没找到人，也许，姝颜娘子......自己早就已经离开回去了呢。”
只是这话说到最后，她自己声音也跟着轻了下来，显然没有什么信心。
她家娘子一向知节守礼，怎么可能做出外出赴宴一个人单独离开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玲珑红着眼睛张嘴欲辩，但要离府已成事实，她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怏怏地跟在众人后面。
曹府的宾客已经走掉大半，只剩几辆马车候在府外。玲珑神思恍惚地游荡在众人之后，忽然看见候在门口的朱氏，眼睛一亮。
老夫人之前那么疼爱娘子，一定不会放任娘子不见不管的！
对，是自己错了，应该一开始就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定能帮自己找到娘子的！
玲珑两手随意地擦掉脸上泪痕，抬脚便往最前方的朱氏方向冲，可她刚跑一半就被人拦住了，有人抱住了她的腰。
“老——”
玲珑的“老夫人”三个字刚冒出个头，身后抱住她腰的人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这人群里的动静着实不小，引来了周围人的主意，朱氏身边站着的一个夫人望着玲珑方向遥遥望了一眼，奇怪道，“刚才那边是不是传出了什么声音？”
朱氏听到这话，自然也扭头看过来，玲珑见她看向了自己，眸中一亮，却见她的目光扫过自己，随即望向了另一边。
不远处的曹平站在门前，正在亲自扶郭国公上马。
“没有吧，”朱氏收回视线，声线平淡道，“我没听见什么声音。”
短短几个字，清楚的落在站的不远的玲珑耳中，却像寒冰一样刺骨。
怎么可能，刚刚老夫人明明就看见自己了，为什么要装作看不到！
玲珑眼中亮光消失，任凭身后的人将她往更深的人群中拖去。
回府时依旧是朱氏的马车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几辆马车，玲珑来时是跟府里的几个丫鬟坐在最后面的马车上，回去也是，只不过整个人被绑了起来。
朱氏马车中，岚嬷嬷正在向她汇报之前在曹府搜索的情况，说完小心翼翼地望向她。
“主子，依您看，这事是不是若芳姑奶奶做的？”
“不是，”朱氏眸色沉沉，但很快嘴角又扯出抹冷笑，“不过即使不是，这件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见岚嬷嬷面露不解，她不得不张口解释，“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在曹府搜人，秦若芳掌管内院不可能一点儿不知道，但她全程一句话没吱声，正说明她心虚。而且，你别忘了，设计支走颜儿身边两个丫鬟的那个芦儿，正是她派去给颜儿她们领路的。”
“看来果真是若芳姑奶奶捣的鬼，”岚嬷嬷闻言一震，可随后又疑惑，“可若是她做的，为何姝颜娘子又会突然不见呢？难道是她把姝颜娘子绑走了，可她绑走姝颜娘子又有何用呢？”
“所以我才说，这事与她有关，却不是她做的。”
“秦若芳这个人，”朱氏嗤的一笑，“脑子里面只有那些阴沟里的肮脏东西，她估计是见她那个继子对颜儿一往情深，又知道我绝不可能在霜儿退亲之后，再将颜儿许给她家，所以才像故技重施，用些下三滥的法子，先坐实了二人的关系。”
岚嬷嬷听着大惊，“原来若芳姑奶奶竟是想给姝颜娘子下药嘛......”
朱氏整个人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渐渐闭上眼，不屑地勾勾唇角，“她那个人嘛，能使的伎俩也就那点了。所以我才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要不然，她早该带着人去捉.奸了。”
“不过，”朱氏唰的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露出几丝疑惑，“颜儿的消失还是一个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不知道。”
她语速渐渐放慢，忽然又望岚嬷嬷，“你回头拿我的私信，去城北找金吾卫的魏长史，拜托他私下里帮忙寻找颜儿的线索。”
岚嬷嬷颔首应诺，顿了顿又问，“可是明日就是郭国公府宴客的日子了，若是姝颜娘子到时候还找不回来的话......”
郭国公府送帖子的人上回登门时，就隐约流露出了要在初五那日，让郭鸿仪与纪姝颜遥遥相看一面的意思。
朱氏因这话眉头紧紧拧起，顿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气，“要是真的找不回来，到时候也只能假称她抱恙，需要养病不宜外出了。”
她说完又唰的望向岚嬷嬷，一双饱经岁月的眸中闪烁出寒意凛凛的锐光，“拜托魏长史这事一定要做的谨慎，绝不能让外界，尤其是郭国公府，窥得一丁点儿颜儿不见了的消息。”
她说话时语气格外严肃慎重，岚嬷嬷心知此事事关重大，连忙俯身双掌贴地。
“喏，此事老奴一定亲自办妥。”
“吱吱呀呀”的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秦府。
玲珑只是被人捆了扔上车，也没说对她的具体惩罚，有好心的丫鬟下车时顺手解开了玲珑的绳子。
玲珑还记着岚嬷嬷之前随口说的那句“也许，姝颜娘子......自己早就已经离开回去了呢”。虽然深知不太可能，但玲珑打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身上绳子解开后，拔腿往静院跑去。
拼了命地跑到锦园门口，一把推开门，冷冰冰的院子击碎了玲珑最后一丝幻想。
“娘子不在，娘子不在.....”
玲珑嘴一瘪，很快两行热泪终于止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流下。
秦思娴找不到娘子，老夫人也找不到娘子，那还有谁能帮帮自己，找到娘子呢！
玲珑绝望地蹲下身子，呜咽出声，许久许久，她的哭声一顿，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有一晚那个拿着剑的黑衣郎君曾留下一句话，让她遇见事了可以去寻找他帮忙。
“对，玲珑，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刻，玲珑，你给我起来，娘子还在等着你呢！”
玲珑竭力抑制住满腔的悲痛，撑起身子，转身不管不顾地往曾经避之不及的西苑跑去。
循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上次帮纪姝颜给青叶报信的地方，没有人，玲珑便翻墙，下去时不小心摔跌了腿，玲珑也顾不上，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挪，慢慢往园中最高的那座阁子走去。
娘子曾经说过，给她送药的那个好人，就住在西苑最高的阁子里。
只要找到阁子，找到里面的好人，他一定能帮自己找到娘子。
玲珑一面反复在心中碎碎念，一面攥紧手，忍着左腿的疼痛，咬牙连走带跑的往雁阁靠近。
一点点，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到了！
玲珑哭着喊着，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可心中越急，脚下步伐越乱，终于，“啪嗒”一声，玲珑脚下踩到一根树枝，摔倒在地。
找不到纪姝颜累积的失望悲伤，在腿上痛意的刺激下终于攀至巅峰，她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可刚张嘴，就见一个轻飘飘的身影落在身前——是那个曾经许诺会帮她们的黑衣人。
青叶刚从外面回来，见园中递下趴着一个小娘子大惊，“你怎么了？”
玲珑仰头认出他来，顿时也顾不上哭了，往前挪几步，一把抓住青叶的袍脚。
“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找娘子！”
青叶这时也认出这个狼狈的小娘子，正是纪姝颜的丫鬟，他连忙弯腰要将人扶起来。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玲珑怎能不急，面前这人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抓住青叶袍脚，也不起来，只将白日里说到快吐的话，又一次地重复了一遍。
这回，不待她的话彻底说完，又一阵清风徐来，她抬头，泪眼模糊的双眼看见一个人从远处走来。
那个人，红衣乌发，一张苍白清隽的脸上，却是温润平和，好似一座心怀慈悯的善佛。
这善佛走到她的跟前，微微弯腰，朝她伸出手。
“告诉我，最后跟你家娘子在一起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救命稻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