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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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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筝打不过林琅,且每次都被林琅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今日这事,他是算了吧?还是算了吧。
空气瞬息间静默下来,许绾悄然退了两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秦夙的衣袖,试探问道:“明日宗门五年一试,你是现任峰主的唯一亲传弟子,我们去吗?”
此话一出,秦夙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垂了下来,不敢去啊!去了上赶着送腿给莫长泽。
前世五年大比,莫长泽一出关不由分说就打断他的腿,以他违背师命擅自离开晓云峰为由,他哪里还敢去。
可他沉默,容筝却来了兴致,褪去周身寒凉,带着点骄傲傻气怂恿道:“去吧去吧,别怕,你师兄我千辛万苦赶回来就是来给你做后盾的。”
“不去。”秦夙疑惑不解,这两人怎么如此热心肠了?前世他们见面都屈指可数,大多是匆匆一面,更何谈旁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人这辈子可别是专门来把他往绝路上引的。
“奉劝师兄师姐也别去,师尊闭关前吩咐过,不准擅自离开晓云峰。”末了,他又幽幽地加上一句专门针对自己的话,“谁出去打断谁的腿。”
容筝气笑,小师弟为了不去五年大比是什么话都敢胡说了,他摇头,轻笑道:“莫峰主向来话少,为人更是清冷,怎么会说得出这么狠厉的话。”
是,说不出,做得出而已。
若不是不想莫长泽再跟旁人扯上关系,最后连累许师姐,他才不管容筝要不要去。
他带着威胁之意道:“那不然我现在去请师尊出关,亲自告诉你?”
容筝顿时脸色无比难看,连连摆手,内心一边说着大可不必,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
幼时小师弟心思敏感、乖巧隐忍的,今日怎么如此牙尖嘴利,怼起人来都让人无法反驳了?
可是他都掐着时间回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试探性地搬出秦夙曾经怎么都无法拒绝的杀招,“小师弟向来不是最在乎莫峰主的名声了,若无人去,旁人可不知要如何编派他不知礼数,自大狂妄了。”
秦夙内心冷哼,说吧说吧,多说些。他如今可巴不得别人使劲编排,还能凑上去扇个风,凑个火,早日让所有人看清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他抬头望天,事不关己说道:“那师兄去吧,只是师尊的性子表面冷冷清清,实则绝情狠戾,到时候若打断师兄的腿,别怪做的师弟没提醒。”
“真的不去吗?”许绾察觉出了秦夙的抗拒,失落地轻轻嘟囔了一声,张口欲言,见到秦夙坚定地摇头表示,终是将话咽了下去,若有所思道了句还要闭关便离开了。
容筝则像个深闺怨妇般喋喋不休抱怨道:“不去便不去吧,唉,早知你不去,我便不回来了。”
秦夙听着猛地眉头一挑,想起了一些前世的听闻,不由得玩味打趣起来:“不回来?继续躲在山下书肆里写不知羞耻的话本子?”
如他所想,某人被踩了尾巴一般神色慌张起来,“什么书肆?什么羞耻的话本子?胡说八道什么?小师弟你一天到晚心里不清净,脑子里不干不净。如此胡思乱想会毁坏道心滋生心魔,于修行不利的。”
看着嘴硬的人,他又煞有介事念念有声道:“宗门西南而下二百八十里,有镇来凤,来凤游子锦衣行,子归书肆...唔...”
某人由原本的慌张演变成了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上手捂着他的嘴,拖进寝室,将他压在门框上冷声质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小师弟是从来不下山的吧?”
他眨眨眼,眉眼带笑道:“我说掐指一算,你信吗?”
“不信!”容筝白了一眼,他不明白这小师弟怎么回事,于印象中、传言中,都相差十万八千里,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也许我有算卦的天赋呢。不过有些好奇师兄写的什么话本子,给我看看吧。”原本只是想打趣一下容筝的他,却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现在离莫长泽破归墟境封印还有两年半,他还没有想好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在此之前不如先膈应膈应他吧,顺便稍稍推个波,助个澜,让流言蜚语慢慢发酵,先毁他名声。
论如何膈应一个人呢?那当然是做他最厌恶的事。
前世莫长泽最厌恶他,一直避着他,而他为了能得到莫长泽的喜爱,自然顺着莫长泽的意思谦卑隐忍,处处不敢越矩。
如今他就要反其道而行,跟着他,缠着他,让他不如意。
但怎么缠他不会啊,听闻话本子里面尽是些痴男怨女的纠缠戏码,正巧前世他徘徊凡尘俗世时,听闻这大师兄生前喜爱躲在书肆里写话本子,露骨又羞耻。
明日就是五年一试,按照前世轨迹,他的好师尊要出关了,他可得抓紧赶紧看看方能执行计划。
“没有。”说什么胡话呢?容筝觉得小师弟魔障了,谁家十六岁小师弟会跟师兄要羞耻话本子看的?
“没有么。”他低沉呢喃一句,黑亮的眼眸转了一圈,又朗声道:“来凤游子锦衣行,子归书肆两相知,暖香殿内解薄裳,纱幔一夜无风荡...”
“停停停,给你!”容筝已经羞愤到怒不可遏,将储物袋中的一摞本子朝他的脸甩去,堵住了他嘴里的艳词,随后连人带书推出寝室砸上门。
秦夙咧咧嘴,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无所谓自己的寝室被霸占,心情还算愉悦地转了弯,往后山闭关洞府而去。
他打算悄悄去瞧一眼莫长泽闭关如何了,指不定三生有幸恰巧遇到他走火入魔了呢?那岂不是杀之后快的好时机?
再不行,万一他刚好遇到修炼瓶颈,乱一乱他的修行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低估了莫长泽对于自己修炼时的保护意识,此时此刻,他站在洞府前看着自己被削断的一截发尾陷入了沉思。
莫长泽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在自家地盘上结界套杀阵,好像总有人要暗杀他似的,看来这亏心事做得不少呀。
他估摸今日这突袭是彻底歇菜了,转身欲走的那一刻,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劲阴冷之风将他往前推了一把,熟悉的死魂鬼气顺着尾脊骨直蹿而上,身子一僵,背上如负千斤巨石,压着他撞向那结界。
死魂?
既然这么眼瞎撞上来,那他可就不客气了,正愁进不去呢。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诀,金色咒纹自周身扩散而开,化作金丝往他身后飞射而去,缠绕着将一黑影拖拽而出,垫在身体下方。
本意让那死魂替他承受杀阵结界,而他趁机冲进去,可结界竟像认识那死魂一般,对它听之任之,甚至连带着他也毫发无伤地进到了结界之内。
惊讶之余,黑影挣脱了锁魂咒飞速往洞府之内逃窜而去,发出令人诡异的咔哒咔哒之声,类似木头撞击的声音。
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抬眼再看黑影轻车熟路的模样,他恍然大悟莫长泽是躲在这养小鬼呢!这要是抓住现行证据,可就够让他身败名裂了。
正派道君表面风光霁月,背地里饲养小鬼,借着正道之名行妖邪之事,实在当诛当诛。
兴奋不已的他连忙追上去,脸上呈现出势在必得之色。
金色咒纹将阴暗洞府照得金碧辉煌,一波更甚一波,黑影渐而处于劣势,在即将被锁魂咒击中之际,地面之下轰隆一声巨响,破土而出一九尺之高的木质傀儡,口喷白气,手提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打散了锁魂咒,擦着他的侧脸而过。
洞府之内又恢复到了一片黑暗中,黑影瞬息间便逃得无影无踪,不禁让他恼怒不已,看着这傀儡更是心生厌恶。
这是莫长泽的傀儡之一,天堕,实力堪比一峰之主,让人望而生畏。
“闹够了吗。”
清冽而熟悉的声线蓦然响起,他的心脏骤然一缩,顷刻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索,唯有那熟悉无比的声线一直循环在耳畔,提醒着他,莫长泽还活着。
来此之前,他想过诸多开场白,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他抖动着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黑暗中的人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高山之巅苍雪之中的孤狼,盯着沉默不语的人专注又认真。
秦夙愣怔在原地,感受到一股阴凉之气靠近,鼻翼间清冽竹香越来越清晰,内心不住呐喊,离开,快走,动起来,他不喜你,别触他逆鳞挨打受罚,然而双腿却如同被铅水灌注一般挪动不开。
直到脸颊传来如霜雪一般寒凉的触感,才猛然惊惧,慌张退开,低下头隐忍又故作惊慌道:“弟子扰了师尊闭关,请师尊责罚。”
如陶瓷般白亮的手在空中一顿,一阵静默,彼此起伏的细微呼吸声在秦夙耳边回荡了足足两圈,才又听得凉薄清淡的声音,“出去,禁足墨竹居七天。”
“谨遵师命!”他如蒙大赦般迅速转身离去,生怕走慢了黑暗中的人反悔将他捉拿回去真的责罚一顿。
秦夙啊秦夙,你真是没出息!出了洞府的他十分懊恼,一边对自己嗤之以鼻地嫌弃,一边眼不斜身不偏掠过自己的偏室,直直往莫长泽的寝室正室而去。
推开门的一刻,熟悉的清冽竹香窜入鼻中,抬眼四顾,室内陈设简单至极,一如莫长泽本人那般清冷。
他转了一圈自来熟地躺在了内室床榻上,熟悉清冽竹香瞬间包裹了全身,让他想到了在洞府时的竹香与冰凉触感,鬼使神差中他抬手摩挲着被触碰过的地方,有细微刺痛感,应该是被傀儡的剑划破了。
蓦然,嘴角不自觉上扬,又立刻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尝试让那弧度消减下去,将储物袋中从容筝那里搜刮来的话本子拿了出来,自言自语道:“莫长泽,我们好久不见,来日方长,让我来看看话本子里一个人如何纠缠另一个人的,弟子啊,一定会‘好好’与你纠缠的。”
只是翻了几页,从兴致勃勃到意兴阑珊,最后乏味至极,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
他不明白这一男一女爱得死去活来怎么还能误会来误会去的?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他将书往脸上一放,冷哼一声,继而嗤笑:“呵,这就是不好好修炼的结果,插什么翅?御剑不厉害吗?飞行法器不安逸吗?哪一个不能甩人十万八千里,为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
话本子安静地盖在他的脸上,不多时,书本下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翻了个身,书本掉在他脸的另一侧,随着“唰唰”声响,书自动翻了两页,话本子演变成了画本子,而那画上是两个男子,姿势怪异地在打架。
秦夙睡得恍恍惚惚,也许是这寝室内属于莫长泽身上的清冽竹香太过浓郁,致使他于梦魇中挣扎不已。
忽而,他眉头紧皱,手指一把死死抓住被褥,口齿间挤出隐忍而愤愤不平的话,“弟子没错。”
梦里他回到了十六岁独上太灵主峰参加五年一试,太灵峰弟子言语侮辱且挑衅,他忍了又忍,终听不得莫长泽被辱没,拔剑而起,一剑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