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惊竹骄

2、篮球

　　高中是快节奏的，如白驹过隙。那些看得见的朝与暮，终在握着笔的掌心中流逝了。

　　沈棠逐渐适应了这样早起晚睡的日子。她提前在宿舍里洗完澡，收拾好就抱着书去图书楼了。

　　作为同桌兼舍友的苏慕雨挠了挠头，胡乱抓了一本书，穿起鞋子跟上她。

　　“好累啊，怎么还有两个星期才期中啊。”

　　沈棠拿着书。

　　“坚持下，考完就秋游了。”

　　苏慕雨点了点头。

　　“坚持！”

　　两个女孩穿着睡衣，套着校服外套。影子晃悠悠的跟在身后。

　　白城一中是由小学初中高中三个学校合并来的。校区特别大，沈棠和苏慕雨路过篮球场。一群人拢成一堆，欢呼声和尖叫声不断。漫天的喧嚣好像要把篮球场掀翻去。

　　苏慕雨两眼放着光，满脸欣赏的看着那群打篮球的男生。

　　“会打篮球的男生真帅啊。”苏慕雨捂住嘴狡猾一笑。

　　她推了推沈棠。

　　“去看看他们打球呐？”

　　“行啊。”

　　她和苏慕雨站在最后面。

　　透过人头攒动的人群，沈棠一怔，视线落在正在球场上打球的傅崢身上。

　　少年向上一跃，跨步上篮。篮球划破高空，顺着完美的抛物线精准的落入篮筐。

　　不出意外，操场上响起激烈的掌声与呐喊声。

　　苏慕雨挤进人群，拉着沈棠站在最前面。

　　比赛刚开场，少年的反应极快，球猛的砸地，他迅速的抢断。球鞋的摩擦声铿锵有力。他如同燃烧着的野火，在球场上运筹自如。待旁人未反应过来，他再次抢占先机，干脆利落的甩开层层防守的人，
　　投篮，球落篮筐。

　　像充满欲望的野兽，将比分断崖式的拉爆。

　　哨声一起一落，计分牌翻了一页又一页。

　　傅崢张口轻喘着气，他脱了校服外套，将它扔到一边。露出黑色的无袖背心，他经常打球，手臂肌肉发达紧实。额角留下的汗顺着脸流到他的喉结，他提起衣领擦了去。

　　傅崢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手微微搭在膝盖上休息。

　　他偏头看到站在前面的沈棠，她也看了过来。

　　傅崢勾了勾嘴角，倨傲的扬头走进球场。

　　裁判吹哨，半场休息时间到。

　　他眼神沉稳深黑，立马进入状态，很专注的目随着球的走向。
　　半场胜利在即，进入倒计时最后二十秒。那人沉不住气，推拉硬扯着对方，裁判也视而不见。乱成一团的围在一起，远看就像是在打架。

　　被压在最底下的人最终撑不住这些人的抢夺，用力将球往上空抛去。

　　沈棠侧着头，笑着跟苏慕雨聊天。

　　骤然，一个黑黑的东西朝着她的额头砸来。

　　“砰”。刺痛感席卷，她弓着背，捂着伤口。

　　一时，她被人群包围。傅崢朝人群里看去，与沈棠四目相对。

　　沈棠忍着痛。走出人群，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苏慕雨急匆匆的赶过来，气还没喘上。

　　“沈棠，你没事儿吧？”

　　她耸了耸肩。

　　“我没事。皮外伤，不碍事。”

　　苏慕雨嘟了嘟嘴，一副惭愧的模样。

　　“你额头都流血了，我去帮你拿创口贴来。”

　　夜色浓稠，风搜刮着凉意。

　　沈棠搓了搓手，坐在椅子上等苏慕雨。

　　无意间，她抬起眼，跟傅崢的目光撞上。

　　少年的脸浮上红晕，在暗处却不易察觉。

　　“你怎么来了？”

　　傅崢扬着头。轻佻的扬了扬眉。

　　“学校我不能来？”

　　傅崢用棉签蘸了碘伏，自然的递给沈棠。

　　“来给你治脸。”

　　“注意点儿。”

　　她抬眼看了看傅崢，伸手接过棉签。

　　“谢了。”

　　傅崢没回话，靠在一旁的桌子前。

　　她见他冷淡的样子，估计是打球累了，就没再说话。

　　她毫不犹豫的将棉签按在伤口的正中间，伤口辣的疼。

　　灯光下，沈棠的脸，白如雪，唇如脂。高挺的鼻梁，扬起的眼角，眼尾上的一颗痣。暗红的伤口衬的她像一朵月色下艳丽的红玫瑰。

　　傅崢垂眼默默注视着她。

　　沈棠处理好伤口，一抬头便对视上他的目光，傅崢抱臂站着，视线划过她的额头在眼睛前停下。

　　由于身高优势，他站着，沈棠坐着。竟有种被审判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升腾而起。

　　那双黑瞳在夜的灯光下细闪着光，给人一种深情对望的错觉。

　　沈棠抿了抿嘴，板直的坐着。

　　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得不打破僵局。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嗯。”

　　话题被他终结，气氛沉静下来。

　　傅崢神色闲散，丝毫没感觉尴尬。

　　半晌，他勾了勾嘴角。颇有玩味的道：

　　“学妹嘛，理应我照顾。”

　　“况且。”

　　他含着笑意。

　　“你麻烦我的还少？”

　　沈棠一时觉得心虚，毕竟傅崢说的是实话，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傅崢算的上是她四分之一个“妈”。沈父沈母经常出差没空，恰好傅父傅母工作繁忙，两个小屁孩刚好有个伴。

　　傅崢比较早熟懂事，在沈棠不会自己吃饭的时候，保姆喂她吃饭，她倔强的一口也不吃。只肯傅崢手把手喂她吃，吃的油滋滋的小嘴一下亲在他的脸上，傅崢的脸刷的红了。他们同睡一张床，沈棠睡觉常常不安稳，总是压在傅崢身上打滚。

　　等到稍微长大点，认识了男女有别。沈棠却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傅崢的零花钱不仅都在她的口袋里，她还小嘴一撅，叉着腰蛮狠的对傅崢说：“你快发誓，以后只能是我老公。不然你就会变成丑八怪。”
　　初中那会，沈棠青春期。

　　她跟傅崢表白，少年略显青涩，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稍稍弯腰认真的盯着沈棠的眼。

　　“这话留到未来我说，行么？

　　“运气差点的话，换你来拒绝我。”

　　在这个冲动轻狂的年纪。旁人总是用海枯石烂的誓言去许诺一个人，却总以不了了之收场。沈棠以为他的话是画饼充饥，殊不知他是把他们规划进了未来。学生时代的喜欢很少有结果，肩并肩总比手牵手走的远。

　　但以后是多久，未来又是怎样。

　　天公不作美，沈家因工作调动搬去宜城，沈棠也转了学。

　　她想起，初中时的傅崢和现在是很像的，都有倨傲桀骜的气质。只是男孩逐渐变得像男人，多了些沉稳。

　　记忆织补成网，在沈棠心里铺长开来。

　　傅崢有意无意的帮她回忆着往事，她莫名觉得羞涩，有种自己故意占他便宜的感觉。

　　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自己不懂事。现在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又蠢又傻的。

　　不过傅崢有意挑趣她，她不能矮人一截。

　　于是沈棠起身，与傅崢对视，很有玩味的道：

　　“哦？那学长要怎样？”

　　“我是赔你精神损失费还是把零花钱都还你？”

　　傅崢眼睛眯成一条缝，屈指抵住下颚。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这样啊。”

　　他比沈棠高许多，却是背脊微弯的和她的视线稍微齐平。

　　一高一矮面对面。对方好似有意拖长时间，引得沈棠的心跳扑通扑通的。

　　不久，听他欠欠的说。

　　“先加个微信吧。”

　　“怕你不认账。”

　　“毕竟。”

　　他挑着眉，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棠。

　　“我不做没保障的生意。”

　　沈棠僵了僵，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曾经断的太绝对，不辞而别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杳无消息。但她确实有苦难言。

　　其实相遇后，沈棠想找时间跟他解释一下。

　　但她想了想，以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好像没必要理解自己。

　　毕竟。

　　出了校门，就是陌生人。

　　沈棠想清楚后，将微信号写在纸上，然后大方的递给他，温声道：

　　“好的。”

　　她自己也觉得这账得算一下，花别人的钱哪有不还的道理。

　　她不能欠别人一辈子。

　　“沈棠。”

　　苏慕雨从远处跑来。后面跟着肖翊，是沈棠的初中同学。

　　傅崢和沈棠同时转头，他瞥了眼肖翊，然后扫向沈棠额头上的伤。

　　眼眸乌沉沉的，“走了。”

　　说罢，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走了。

　　沈棠回望他的背影。

　　从小就是这股傲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