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初恋纪事》姜折西

11、体操比赛

　　秋意渐浓，转眼已是十月下旬，体育课的任务渐渐繁重起来。

　　萧霏做操拉胯，郭晨为她也算操碎了心，每次体育课都变着法儿地教她做操，这次他又要体育委员许荟荟单独教她。

　　二班班委男女置换，文娱委员是郑天予，体育委员却偏偏是个外表斯文的女孩子。因为许荟荟体操做得最好，郭晨便特地钦点她做了体育委员。

　　许荟荟教得还算认真，但萧霏实在不开窍，郭晨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叹气道：“你这是做操啊，还是拱土啊，你怕不是根棒棒吧？马上就要比赛了，这样上台怎么行，来，荟荟再教一遍！”

　　许荟荟没动：“老师，我只能教成这样了。”

　　郭晨见许荟荟不肯再教，一时也没有办法。

　　萧霏孤零零站在一边，手指摩挲着衣袖，脸上嘿嘿地笑，心里却写满了尴尬。

　　为什么《时代在召唤》一点也不想召唤我呢？难道我的身上有煞气，和那个时代犯冲？

　　郭晨招了招手，示意萧霏站到人群中央：“不然这样吧，全班人看你做，大家一起帮你纠正。”

　　“老师，您还是直接杀了我吧，一了百了。”萧霏哀嚎。

　　“别卖惨啊，赶紧做！”

　　因为自己拖后腿，萧霏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做操。

　　前面几节还算简单，渐渐地，动作难度加大，萧霏像往常一样伸出左手，然后很自然地迈开左脚。

　　对于顺拐的人来说，只要动作顺利展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显得无比丝滑。做完这一节，萧霏故意停了下来，对着郭晨一挑眉：“老师，刚刚做得不错吧？”

　　郭晨扬天长啸：“神啊，来个人救救她吧！”

　　无奈之下，郭晨决心将萧霏藏起来，他将萧霏换到了第二排，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跟着前面的女生做，就算小细节不过关，至少也要保证出手方向别错。

　　郭晨良苦用心至此，萧霏自然只能含泪应承：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

　　陵川多雨，绵延的秋雨来势汹汹，丝毫没有收敛的架势。一层秋雨一层寒，大家往校服里添上厚厚的毛衣，萧霏甚至早早穿上了秋裤。

　　然而内心并没有温暖几分，体操比赛照常举行，并且将地点由操场调整到了体育馆篮球场。

　　如果比赛在操场举行，大家采取平视视角，会存在一定的视觉盲区。但在篮球场，所有人都坐在看台上，谁做得好，谁出了岔子，大家一眼就能捕捉到。

　　天气预报显示最近不下雨，郭晨这才放心把萧霏安排进队伍里，现在计划泡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萧霏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前往体育馆的路上，萧霏低着头，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脑海里反复回放难度较大的动作，表情有些凝重。

　　突然，身后重重地按下一双大手。

　　“棒棒人待会别紧张哈！”

　　萧霏吓了一跳，回过神，转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皮痒，皮痒了是不是？”

　　“哎哎，轻点，我错了，真的错了。”

　　陈嘉在一边幸灾乐祸：“郑天予，我掐指一算，你一会还会被萧萧揍一顿。”

　　萧霏懒得和两人拌嘴，收回手，继续忧心忡忡地走。

　　郑天予继续嬉皮笑脸道：“萧萧，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一会啊……你可别给班上丢脸啊！”

　　萧霏扬起手，郑天予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萧萧慢点走，小心摔跤——啊！”

　　“哈哈，你就这么上台吧，包你火！”陈嘉笑着上去拉郑天予。

　　“叫你嘚瑟，想看我摔倒，没——啊！”

　　苍天，我又没嘚瑟，为什么我也要摔倒啊！

　　更衣室里，陈嘉忙着帮萧霏擦衣服，萧霏忙着瞪郑天予。

　　郑天予吊儿郎当地回过头：“看我干嘛，我提醒过你啊。”

　　“谁叫你乌鸦嘴！”说着又想起身打人。

　　“行了别吵了，”陈嘉拦下萧霏，将纸团随手一扔，“算了不擦了，反正也上不了台。”

　　“怎么这时候掉链子，你们没事……”许荟荟匆忙走进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生生把询问吞了回去，语气也变得有些冲，“琼姐刚刚还让大家慢点走，别把衣服弄脏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

　　郑天予赶紧陪笑：“荟荟姐，先别生气，有问题慢慢解决嘛！”

　　“慢慢解决？都快比赛了还慢慢解决？小郭老师说了，咱班……啊切！咱班的水平可是要夺冠的，要是因为你们……”

　　萧霏站起身：“行了行了，找前面班的人借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转头问郑天予，“你穿多大码？”

　　许荟荟伸手拦住萧霏：“算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做操吧，我去帮你们借。”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郑天予重新拉萧霏坐下：“荟荟姐人挺好的，就是心里压力大，有点着急，你别往心里去。”

　　萧霏点点头：“嗯，我知道。”

　　*

　　比赛按抽签顺序决定，二班顺序靠后，大家坐在看台上交头接耳，语气有些说不出的轻快。

　　俯视视角的确方便，大家一眼便能看清每个人的表现，显而易见，上场的所有班级，整体效果都不如二班。

　　萧霏心里却越来越紧张，大家越期待，她的压力就越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顺拐。

　　“很紧张吗？”

　　萧霏别过头，看到是夏成蹊，尽力扯出一丝微笑：“你觉得呢？”

　　“还有时间，出去待会吧。”

　　萧霏跟夏成蹊去了场馆楼梯间，正要开口，夏成蹊突然从校服里拿出MP4，快速调了几下递给萧霏：“不会的那节，赶紧再看几遍。”

　　“你还下了视频？”

　　萧霏有些疑惑，他做操做得那么好，有必要下视频吗？

　　夏成蹊直接把MP4塞到萧霏手里：“怕你给班上丢脸，赶紧看吧。”

　　“哦哦。”

　　不知是不是紧要关头最能激发人的灵感，萧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顺拐了，因为她跟错了节拍，中间漏掉了一个动作。

　　“行啦，我想我应该会了。”

　　“看着会和真的会是两码事，你演示一遍吧。”

　　“相信我，我真的会了！”

　　“现在只有我帮你看，待会可是全年级帮你看，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

　　“做！我现在就做！”

　　萧霏按照记忆重复动作，感觉还算不错，但又怕自己顺拐而不自知，于是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夏成蹊。

　　“待会就这样做，记住了吗？”

　　“好耶！我终于学会啦！”萧霏高兴得手舞足蹈，“夏成蹊，今天谢谢你呀，你人真好。”

　　夏成蹊一挑眉：“你今天才知道？”

　　“嘿嘿，我早就知道。”从喜欢你的那一刻开始。

　　*

　　郭晨多次表扬二班体操做得好，萧霏虽然算坏事，但好歹没有坏大事，所以郭晨坚信，二班一定可以拿到前三名的好成绩。

　　郭晨的信任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上场时，大家精神抖擞，脚步格外镇定。

　　音乐响起，大家齐刷刷迈动脚步，精力一下变得集中。

　　萧霏表现还算不错，但到自己刚刚学会的一节动作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从开场到现在都很完美，现在可千万别出岔子啊，萧霏同学你清醒点，左、右、转身、掉头、换方向！

　　呼——曾以为永远学不会动作，居然流畅地做完了，困难近在眼前，原来也不是那么不可逾越。

　　“第八节，整体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整体运动最简单，萧霏心下激动，她终于不是小郭嘴里的“棒棒人”了！

　　“八二三四，五六七停。”

　　哈哈，没有给班级丢脸的感觉真好啊，萧霏难掩胜利的喜悦，二班前三没跑了！

　　广播停止，许荟荟以标准的动作转过身，朗声道：“稍息，立正！”

　　这是比赛新增的环节，每个班级在体操展示完毕之后，还要进行四面转法展示。

　　但许荟荟还没正式施发口令，二班的动作便明显有些不对劲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即使体育馆空间封闭，有利于声音传播，她的口令却没能同时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向左——转！”许荟荟有些破音。

　　一秒后，观众席传来纷纷的议论声，还有一些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因为没有听清许荟荟的口号，大家胡乱转了一个方向，明明是最简单的转身，五十几人的队伍却呈现出三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接下来的展示如何惨烈不必细说，结果也自然不言而喻。

　　周琼比较看得开，只说大家尽力就好，郭晨却是满心遗憾，唉声叹气了很久才消停。

　　同学们平时相处融洽，但在这个节骨眼，有些人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不满。

　　“感冒了就请假啊，干嘛非要逞强啊。”

　　“真是的，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丢脸过，连四面转法都不会。”

　　许荟荟紧紧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经过的人却没有上前安慰她。

　　萧霏一手揽过许荟荟，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行了行了，人家心里也不好受，都少说两句吧。”

　　“萧萧，你都不生气吗，你第一次做这么好，现在却连名次都拿不到。”

　　“对啊，我都不生气，你们气什么？虽然有遗憾，但凡事总有意外，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吧。”萧霏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对了，谢谢你帮我借衣服啊，我跟你一起去还呗？”

　　许荟荟默默握住萧霏，像握紧一根救命稻草：“萧萧谢谢你，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熟悉的四个字，好像刚刚对夏成蹊说过。

　　“都是同学，别这么客气。”萧霏回握许荟荟的手，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