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初恋纪事》姜折西

3、青梅竹马

　　晚上，萧霏坐在书桌前发呆，脑海里一直幻想夏成蹊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会有很多HelloKitty吗，今天带回去的摆件，会放在桌前的哪个位置呢？

　　真没想到他会喜欢HelloKitty，多可爱啊。

　　萧霏在自己桌前比比划划，突然想到，自己明天也可以买一个同款，每天在家写作业，抬眼就能看到它。

　　和夏成蹊拥有同样的小摆件，想想都觉得暧昧啊！

　　萧霏一边脑补一边嗤笑，不知不觉，闹钟悄然划过了十一点，而她带回去的作业自然一笔没动。

　　作业没答案，脑子又被爱情荼毒，实在没有做题的灵感，没办法，只能第二天借同学的答案参考一下。

　　在二班，每天的早餐时间总是令人头疼，各科课代表轮番上台收作业，就跟打擂台似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组长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每次收语文作业时都格外积极，从不麻烦课代表多说一句话。

　　好巧不巧，萧霏其他各科作业都趁早自习抄完了，却偏偏没抄语文作业。

　　组长是个文文弱弱的女生，看着萧霏一片空白的作业本，声音不禁有些委屈：“这怎么好跟……交代啊？”

　　萧霏成绩不好，但从不在作业这些小事上让同学为难，她拿过组内其他人的作业，爽快说道：“我赶紧抄，完了帮你送过去哈！”

　　“昨天作业挺多的，你一个字都没写，一下怎么抄得完呢？”

　　“大不了字丑点呗！”

　　“那你快点啊，别给夏成蹊添麻烦。”

　　萧霏目送组长走远，拿上作业本，往教室最角落的位置走去。

　　暗恋的显著标志之二，就是拼命在对方面前刷存在感。

　　夏成蹊正在低头看书，郑天予看见萧霏，立刻凑上前搭话：“哟，谁敢使唤萧萧交作业啊？”

　　萧霏性格开朗，早就和同学们混熟，男生们尤其喜欢和她开玩笑，因为她开得起玩笑，抓狂的时候很好玩。

　　“别阴阳怪气啊，小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过来的目的，萧霏将“揍你”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和喜欢的男生说话，总归要留下点好印象，如果之前的印象不够好，那未来的每一次见面，都要奋发努力，刷新印象。

　　“那个，这是三组的作业，放哪？”萧霏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

　　“你眼瞎啊，你前面不就是……”郑天予被萧霏一瞪，识时务地赶紧闭嘴，毕竟萧霏揍人真的挺疼的。

　　作业堆在眼前，萧霏实在没办法装傻，磨磨蹭蹭放下作业，却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走掉。

　　“对了，我们组好像没有收齐诶~”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不止郑天予听了想吐，萧霏也表示很想咬舌自尽。

　　沉默的男生没有抬头，他从课桌里拿出便利贴和中性笔，直接放在作业本上，意思很明显：自己写名字吧。

　　好像，给自己挖坑了。

　　“喂，你就不能学学其他课代表，让我回去催几句抢救一下？”

　　“抢救什么，谁生病了？”语文老师王建华从夏成蹊旁边经过，看见萧霏在，忍不住调侃道，“亲自交作业呀，来，王老师第一个给你批。”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萧霏故意将第二个“我”字加重声音，抓起作业转身就跑，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王建华摇摇头：“鬼丫头，一看就知道没写作业。”

　　郑天予笑得直锤桌子，夏成蹊终于抬起头，看见两人都在笑，一脸茫然。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刚刚萧萧找你来了。”

　　“找我干什么？”

　　王建华说道：“她作业没写，你一会重点关注一下。”

　　夏成蹊点点头：“知道了。”

　　*

　　陵川一中风水位置极佳，大门出来是横贯南北的文苑大道，法国梧桐遮天蔽日，马路对面全是商铺，文具店、书店、饭店、零食奶茶店一应俱全。

　　然而，学生的天堂却在九三书店旁边的巷子里，锅盔煎饼烤红薯，烧烤炸串麻辣烫，垃圾食品在学校周边的地位稳如泰山。

　　十点晚自习放学，小巷迎来新一波的热闹，吐槽作业太多，八卦暧昧的同学，模仿老师搞笑的动作言语，当然也有爱学习的好孩子为了某道题目争论不休。

　　只有萧霏这桌有点奇葩，少女表情狰狞，手抖得就像得了帕金森。

　　傅钰随手抽了几张纸，一边擦桌子一边问：“拿得动筷子不，不行送你去诊所按按摩？”

　　“她一定跟我有仇，一定有仇！”

　　“谁让你晚自习讲话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讲的，干嘛只罚我一个人啊！”

　　“你班上不是很多小弟吗，怎么不让他们帮你抄？”

　　萧霏嘴一撇，眼神哀怨：“这就是她加罚一百遍的原因。”

　　傅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

　　狠人正是麻辣班主任周琼，不知道为什么，萧霏觉得周琼格外针对自己，只要自己犯点小事撞到她手里，罚站罚抄写罚跑圈直接翻倍，萧霏对此愤愤不平。

　　而更加可气的是，周琼今天罚她抄的是文言文，抄完了需要交给语文课代表检查。

　　语文作业被关注，班主任罚抄被检查，让喜欢的人亲眼见证自己的落魄时刻，简直就是对一个女生暗恋心事最沉重的打击好嘛！

　　萧霏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作业偷懒、上课讲话、发呆、吃零食这些臭毛病通通改掉，再也不在夏成蹊面前丢脸。

　　“我看你最近老抱怨作业多，班主任严格，你要不转班得了。哎，你姑爷不是学校领导吗，让他帮帮忙，你来我们班，我们一起上下学多方便啊！”

　　“No！”萧霏摇头如拨浪鼓，“好不容易考上重点班，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努力习惯！”

　　其实都是屁话。

　　再苦再累，却能每天看见夏成蹊，萧霏很不地道地选择了重色轻友。

　　*

　　酒足饭饱，两人去九三书店门口取车，刚出小巷，正好看见心心念念的人从书店里出来。

　　夏成蹊提着一袋书，厚厚的一摞，比昨天买的还多。萧霏觉得纳闷，不是才买过吗，这么快就看完了？转念又觉得骄傲，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又帅又努力，实在太有内涵了。

　　夏成蹊低下头开锁，傅钰蹭了蹭萧霏，说道：“喂，校草偷你的车呢。”

　　“滚！”萧霏白了傅钰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个损友。

　　傅钰笑了一会，突然问：“话说夏成蹊现在感情状况怎么样啊？单身的话，我也给他写情书好了，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在写……”

　　“夏成蹊——”

　　萧霏与傅钰对视一眼，循声望去。

　　远处马路边蹲着一个女生，自行车随意倒在旁边，明显是撞车了。女生一只手揉着膝盖，一只手随意一勾，慵懒自信，还带着几许撩人意味。

　　没由来地，心里涌起一股不爽，她是谁啊，干嘛叫这么亲密。

　　“你怎么了？”

　　什么？夏成蹊居然会回应她？

　　“受伤了没看见啊，还不快点过来！”

　　女生站起身，她看上去很高，目测170CM以上，BOY类型的短发干净利落，再配上命令的语气，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夏成蹊推车过去，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女生突然拉住夏成蹊的衣袖，一晃一晃的，隔很远都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夏成蹊安静地听女生说话，偶尔配合她轻笑几下，然后，夏成蹊将她的车推到一边锁好。

　　再然后，女生扶着夏成蹊的胳膊，很自然地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

　　交叠的身影穿梭在梧桐树斑驳的光影里，惹得路上的行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校草居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伤心了！”傅钰叹完气，很快从准备写情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本正经点评道，“不过吧，他们两个长相很配，身高很配……妈呀，自行车都很配诶！”

　　对啊，连自行车都是一对，不是情侣又是什么？

　　九月的天气，温度还似夏天般燥热，萧霏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一直以为夏成蹊性格冷淡，不好接近，原来他不是不温柔，而是全都给了特定的女生。

　　一直以为夏成蹊不爱笑，原来他笑的时候更好看，只是他最好看的时候，眼中的女孩不是自己。

　　第二天，萧霏又从傅钰口中听到新的八卦，那个女生叫邱伶俊，和夏成蹊是青梅竹马，娘胎里就有的缘分，将两人的般配度直接拉满。

　　萧霏本就死去的心又在冰窖里滚了几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夏成蹊载着邱伶俊渐渐远去的背影。

　　真的很般配啊，就这样一直笑一直走，从校服到婚纱，青梅竹马的故事，多么动人。

　　其实，认识夏成蹊不过短短一个月，喜欢夏成蹊，也不过短短一个月。这样短的时间，本不该失魂落魄，但萧霏整个上午都觉得恍惚，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她盯着黑板发呆，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一次放在心里的人，原来早就有了心上人。

　　真羡慕那个女生啊，邱伶俊，多好听的名字，和夏成蹊的名字一样好听。

　　数学课上，萧霏又被周琼点名罚站了，然而这一次，萧霏并不觉得丢脸，反正他也不会在乎，不是吗？

　　萧霏百无聊赖地站着，看黑板看同学，却故意不再看窗外的香樟，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忘记那个香樟树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