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初恋纪事》姜折西

6、暗恋心事

　　陵川一中放半月假，不放假的周末，只有周六下午休息半天。难得放松，邱伶俊提前和萧霏约好，放学后一起去步行街逛街。

　　两人依旧穿着陵川一中的校服，素面朝天，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装饰。不过邱伶俊离校后立刻换上了酷酷的耳钉，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不遗余力地展示着个性。

　　“你的耳钉真好看，很适合你。”萧霏真心夸赞。

　　邱伶俊往萧霏耳边快速扫了一眼，笑道：“喜欢你也可以戴啊，待会带你去打耳洞？”

　　萧霏有些心动，但她从小怕打针，心里又不免有些害怕：“会很痛吗？”

　　“不会不会，咔嚓一下的事，很快的！”

　　怎么感觉更吓人了，萧霏不觉打了个激灵。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店子吃午饭，天南海北聊得正开心，隔壁桌突然有男生过来搭讪，想要加两人的□□。萧霏果断拒绝了，邱伶俊却接过话茬，大大方方报了自己的号码。

　　两人愉快地聊了两句，男生提醒邱伶俊记得通过申请，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男生走远之后，萧霏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不快，说道：“小邱，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太三心二意了。”

　　短暂的相处，萧霏对邱伶俊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但她没有想到，邱伶俊居然会给男生□□。

　　邱伶俊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个男生一看就不正经，根本比不上夏成蹊。

　　邱伶俊大笑：“天哪萧萧，你是什么老封建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交个朋友啊。”

　　“可是加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不觉得很随便吗？萧霏不好意思继续评判，小声嘟囔了句，“交朋友可以，但是你不能对不起夏成蹊。”

　　“what？这和夏成蹊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萧霏顿时睁大了眼：“你们分手啦？”

　　邱伶俊也跟着大眼瞪小眼：“我们什么时候谈过？”

　　萧霏将最近听到的八卦一五一十讲给邱伶俊听，邱伶俊越听越起劲，最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重点班的女生就是不一样，编故事的能力都比其他人强。

　　“我和他纯粹就是好朋友，绝对、绝对不会变成情侣的，以后别再误会哈！”

　　“你们不是连自行车都是一对吗？”萧霏到底有些不放心，怕邱伶俊只是嘴硬。

　　“什么一对啊，这是我俩妈妈一起逛街时买的，说是买同款可以打折。”

　　萧霏说不清此刻有多激动，夏成蹊就是她失而复得的月亮，虽然遥远，却再次回到了她的天空。

　　真好啊，以后又可以主动和夏成蹊说话了。

　　萧霏傻呵呵地笑个不停，邱伶俊突然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开心，难道你喜欢夏成蹊？”

　　“没有没有，我没有很开心，也没有……”萧霏不肯承认喜欢夏成蹊，也不愿意否认，于是埋下头，一个劲地吃菜。

　　邱伶俊盯着萧霏看了很久，没再多说什么，然后拿起手机，默默发了一条信息。

　　*

　　步行街商圈人声鼎沸，四通八达的巷子围绕主街散开，小巷店面紧凑装潢亲民，吃喝玩乐无所不包，往往最受年轻人青睐。

　　某家橱窗精致的小店，此刻正在发生一起“惨案”。

　　“啊！疼疼疼疼疼——”

　　打耳洞的老板娘第一个表示无语，她还没下手，某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是为哪般？

　　被某人死命揪住袖子的夏成蹊第二个表示无语，为什么邱伶俊十万紧急请求支援的事，居然是陪萧霏打耳洞？

　　“妹子，你别叫行吗，我有点慌。”

　　“啊？还没打呢……”萧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怕就别打了。”夏成蹊拉了拉衣袖，示意萧霏松手。

　　萧霏没有领会夏成蹊的意思，顾自说道：“可是我想像小邱一样戴漂亮的耳钉啊，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

　　“你确定是女孩子，不是女土匪？”

　　“你才土匪呢！”

　　“不是土匪你抓我干什么？”

　　“我……”

　　虽然理亏，但萧霏死活不肯撒手。

　　邱伶俊去上厕所了，如果再放夏成蹊走，她就是一个人了，一个人打耳洞真的好吓人啊！

　　僵持的功夫里，老板娘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弱弱地问：“那什么，耳洞还打么？”

　　“打！当然要打！”萧霏紧紧闭上双眼，表情视死如归，“来吧！”

　　可是，还是好紧张啊，她一个打针都怕的人哪里来的勇气打耳洞啊！萧霏捏紧拳头，拼命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出鲜血飞溅的恐怖场面。

　　不是，那玩意怎么像只订书机啊！

　　“你家有挂竹风铃吗？”夏成蹊突然问。

　　“竹风铃？”

　　“把云安深山的竹子砍下来，做成风铃挂在门口，深山的神仙就会保佑一家人不痛不痒无病无灾。”

　　“云安还有这种传统，我怎么不知道？嘶——”

　　耳朵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好像有点痒，但是并不疼。

　　老板娘收好耳洞枪，笑眯眯说道：“其实还好吧，和男朋友说说话，一下就打好了。”

　　萧霏浑身一颤，老板娘在说什么，男朋友？

　　*

　　两人在街边等邱伶俊，不远不近地站着，谁都没有澄清老板娘说过的话。

　　萧霏心里掠过一丝尴尬，刚刚一直拉着夏成蹊实在是太丢脸了，难怪老板娘会误会。

　　“对了，你怎么知道云安有竹风铃，《云安梦忆》里写的吗？”

　　“不是。”

　　“哦。”好像有点冷淡，估计他也介意被别人误会吧。

　　“今天也算帮了你，下次记得给我送一个。”

　　“诶？”

　　“哟，送什么呀，定情信物吗？”邱伶俊一脸坏笑，“我这一走，你俩可真是进展神速啊！”

　　夏成蹊白了邱伶俊一眼：“神经！好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邱伶俊拉着萧霏继续开玩笑：“刚刚他有没有保护你呀？听说这辈子一起打耳洞的人，下辈子还会继续在一起哦！”

　　“哎呀，你怎么还乱说呀！”萧霏从来不是内向的女生，现在却是脸红又语塞，嘴里像打了结似的，连解释都说不清楚，“我只是有点害怕，不是故意要拉他的。”

　　“哟哟，还拉上了，萧萧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夏成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萧霏心下一惊：“有这么明显吗？”

　　“哈哈，刚刚还只是怀疑，现在百分百确定了！”

　　萧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一钓就上钩，她怎么可以这么蠢啊！

　　邱伶俊拍了拍萧霏的肩，宽慰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喜欢夏成蹊很正常，从小到大，狗看了他都要多叫两声。”

　　“额……你这是在夸他吗？”

　　“哎呀，反正就说你眼光不错啦，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军训吗？”

　　喜欢一个人是秘密，被有趣的人发现，分享秘密会变成一件很甜蜜的事。

　　萧霏微笑着摇摇头：“应该，还要再早一点点。”

　　*

　　萧霏永远不会忘记初见夏成蹊那天，陵川一中举行高一分班考试。

　　盛夏八月，太阳就像童话里的狠心巫婆，用翻云覆雨的手将温度直线拉高，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学生们在炙热的室外奔跑逃窜。然而，这样热的天，即使到了室内，学生们也消停不了半分，不是摇着草稿纸当扇子，就是一刻不停歇地擦汗，好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燥热都擦去。

　　如果真能擦去那就好了，毕竟，题目确实有点难啊。萧霏不免有些紧张，心里一慌，更觉得头顶都在冒汗。蝉声不歇，四角的旧风扇呀呀作响，萧霏心烦意乱，随手抽了一张卫生纸贴在额头上。

　　这下倒是好了，汗没有再流下来了，只是仍然觉得热，不知道窗户全都打开了没有。萧霏往窗边一瞥，只需短短一秒，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香樟树在窗边投下巨大的绿影，阳光错落的缝隙之下，世界一片模糊，而此刻唯一清晰的，是少年专注的侧脸。萧霏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侧脸，一双沉静如墨的眼，睫毛浓密细长，刘海温顺地垂在额前，点缀着金色的碎光。

　　少年运笔很快，一声又一声，落在纸页上沙沙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萧霏突然不觉得热了，好像有一股凉风直抵心田，带着香樟树的清香。

　　接下来几天，萧霏都和少年处在同一个空间，每趟考试，他都做得很快，检查完，他便合上试卷，望着窗外的绿影发呆。

　　喜欢一个人，身体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清晰，漫长又短暂的三天，天地清明，内心滚烫，空气是阳光与香樟混合的味道。

　　最后一趟考试结束，萧霏偷偷在门外的名单上，找到少年对应的名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萧霏看着名单痴痴地笑，所有美好的少年，都应该拥有一个同样美好的名字。

　　一直以来，很多人喜欢上夏成蹊，是因为他好看的脸，耀眼的成绩；萧霏喜欢上夏成蹊，却是因为他做题时的笔尖，发呆时的香樟，还有与他相遇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