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初恋纪事》姜折西

7、缘分爆表

　　初秋季节，天还没有放亮，陵川一中校门口早已人头攒动。困顿的是舍不得离开被窝的学生，政教处主任朗小平依然精神抖擞。

　　像往常一样，朗小平站在门口检查学生仪容仪表，萧霏还未走近，莫名感受到一阵瘆人的凉意。

　　下意识捂住刚刚打好的耳洞，萧霏淡定地告诉自己：没事，我捂耳朵是因为周围太吵。

　　萧霏假装若无其事继续走，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

　　萧霏硬着头皮对上朗小平的视线，笑嘻嘻说道：“姑……郎主任早啊！”

　　朗小平一副恨铁不成的表情：“萧霏同学，你不犯事不甘心是吧，小心我给你妈打报告！”

　　在学校，萧霏的一言一行都处在姑爷朗小平的监视之下，所以，萧霏尽量努力读书，扮演乖学生的角色。

　　“你告诉我妈也没用，她不管我打耳洞。”萧霏小声嘀咕。

　　“你还打耳洞了？”

　　“难道不是因为耳洞？！”

　　萧霏还在震惊中，朗小平扭过头，对不远处的男生喊：“那边的同学，给我站住！”

　　萧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因为早恋问题被抓到政教处，而她早恋的对象，居然是夏成蹊。

　　如此抓马的缘分，让萧霏哭笑不得。

　　她虽然有那么一点贼心，但她绝对不敢奢望夏成蹊会和自己谈恋爱啊。

　　不为没做过的事情负责，这是萧霏的一贯思想，于是她据理力争，发誓自己绝对没和夏成蹊早恋。

　　然而朗小平不信，非说两人穿同款卫衣，背地里肯定有奸情，不是谈恋爱也是搞暧昧。

　　萧霏还要说点什么，朗小平直接打断萧霏：“别解释了，你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然后看向夏成蹊，摇摇头，语气惋惜，“挺帅气一小伙，怎么偏偏眼神不好？”

　　萧霏：？？？

　　“这事我就不记过了，你们留在这里抄德育手册，早恋的章节全部抄完，完了再回教室上课。”

　　朗小平走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夏成蹊终于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身边的女孩：“你怎么在这？”

　　萧霏觉得好笑，难怪不说话，原来还没睡醒呢。

　　萧霏轻车熟路拉开椅子，书包随手一扔：“倒霉了呗！”

　　“哦。”夏成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回教室。

　　“哎哎，别走啊，得罚抄呢！”

　　“为什么？”

　　萧霏愣住了，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吗？那她该怎么解释，两人如此尴尬的处境，是因为她买了男款卫衣呢？眼光还偏偏一样，都是浅蓝色的款式。

　　萧霏努力斟酌着措辞，夏成蹊稍稍回过神来，终于看清萧霏敞开的外套里，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卫衣。

　　“你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吗？”

　　“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连累你的！”

　　“那我们八字不合？”

　　“不、不至于吧……”

　　*

　　萧霏要帮夏成蹊罚抄，夏成蹊拒绝了，说一个人抄速度慢。

　　转头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戴上耳机，趴在桌上继续补觉。

　　睡吧睡吧，醒了别求我帮你抄。

　　想想又觉得夏成蹊今天的样子很可爱，犯困的样子像只慵懒的猫，又漂亮，又温顺。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阳光穿过硕大的香樟，在玻璃窗上洒下细碎的光影。如果他的脸朝向自己就好了，抄累了还能看一眼，打打鸡血。

　　去去去，想什么呢，偷看人家睡觉，也不害臊，萧霏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变态。

　　下课了，夏成蹊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萧霏合上笔帽，犹豫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夏成蹊你饿不饿，一起去吃早餐吗？”

　　夏成蹊迷迷糊糊扯下一只耳机，声音懒懒的：“你抄完了？”

　　“还没呢，就是太饿了。”

　　夏成蹊慢慢坐直身子：“嗯，我回下神。”

　　萧霏知道朗小平现在还在教师食堂，他饭量大，米粉包子玉米油条整全套，吃完得小半天。

　　出门前，萧霏不动声色地拉上校服外套，免得其他同学看了说闲话。

　　夏成蹊“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欲盖弥彰。

　　萧霏试探着问：“要不你也拉上？”

　　夏成蹊又“哼”了声：“也不嫌热。”

　　陵川刚刚入秋，白天卫衣搭一件校服刚刚好，再拉上确实有些热了。但是萧霏没办法，热也得藏着，不然被周琼看见了，结局就不是罚抄写这么简单了。

　　食堂的角落里，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坐着，萧霏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动作不够优雅，给夏成蹊留下糟糕的印象。

　　但她又分明清楚，在夏成蹊眼里，自己应该是算不上淑女的。

　　很奇怪，女生有了喜欢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端庄一点、稳重一点，好像这样才是女生最美、最正确的样子。

　　“一会抄完了就先回去吧。”夏成蹊突然说。

　　“不需要我帮你吗？”

　　“我们的字很像？”

　　萧霏语气一噎，不仅不像，简直是天囊之别。夏成蹊是王建华嘴里的大书法家，萧霏也是一大家，会画符的那种。

　　“对不起啊，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没事，习惯了。”夏成蹊轻笑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孽缘也是缘，对么？”

　　*

　　中午回到家，萧霏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细心地将卫衣叠好，心里又莫名有些不舍。

　　其实，能和夏成蹊发生这样甜蜜的误会，萧霏心里是开心的。

　　衣服一样，穿上的时间也一样，很默契，不是吗？

　　家里电视还没关，萧霏从房间出来，电视里正在播放老掉牙的广告：“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编辑男姓名配女性名，如郭靖配黄蓉，到XX……”

　　萧霏走过去关电视，联系方式又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

　　都什么年代了，还算命，萧霏嗤笑一声，恍然间又想起什么。

　　孽缘也是缘，夏成蹊当时是这么说的。

　　萧霏快速记住一长串号码，然后风风火火跑回了房间。萧霏考上陵川一中，爸妈给她奖励了一部手机，平时不能在学校用，就在抽屉里放着。

　　“跑进跑出地干嘛呢，要吃饭了。”妈妈在餐厅喊。

　　“哎哎，马上就来，您先吃！”

　　萧霏忐忑地输入自己和夏成蹊的名字，刚编辑完，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万一真是孽缘呢？

　　“说了吃饭了，怎么还不动啊？”

　　妈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霏手一哆嗦，然后便听见“叮”地一声，短信直接发了出去。

　　算了算了，就当玩一玩，不准就把短信删掉。恋爱面前，选择性忽视是一项十分良好的品德。

　　萧霏正要收起手机，妈妈已经站到了门口：“回家就玩手机，再玩给你没收了。”

　　“叮——”

　　萧霏心弦一动，不是吧，这么有速度？

　　“不许回了，先出来吃饭。”

　　“哦哦好。”

　　然而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趁着妈妈转身，萧霏立即点开了短信。

　　“哟，100%，缘分爆表啊。”

　　萧霏尴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妈妈审视的目光。

　　妈妈轻笑一声：“我今天才知道，我生的原来是个男孩子。”

　　“诶？”

　　“编辑男姓名配女姓名啊。”妈妈伸手指了指屏幕，“看看，是不是弄反了？”

　　萧霏挠挠头：“嘿嘿还真是。唉，以后再也不玩这些了，好好的浪费我两块钱。”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门口开溜。

　　“站住！”

　　萧霏认命地叹了口气，朗小平没有跟妈妈告状，但她还是乖乖地撞到了妈妈手里。

　　*

　　爸爸出去应酬，中午不在家，母女两人的饭桌，正好方便深入交流女生话题。

　　“行啊萧霏，刚进高中就谈恋爱，这个夏成蹊是谁啊，长得很好看吗？”

　　“什么谈恋爱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妈妈扬起了眉毛：“你还搞单恋？”

　　从小到大，喜欢萧霏的男孩子有很多，妈妈知道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不过妈妈从不担心，因为萧霏每次都会大大方方地汇报，和他们顶多就是聊得来关系好，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妈妈是一个很开明的人，并不排斥萧霏和男生接触，萧霏被男生们喜欢，她也觉得高兴，说明她的女儿身上有闪光点，值得大家欣赏。但早恋这件事，放在很多家庭里都是忌讳，妈妈希望萧霏能够好好读书，不要为不合时宜的感情浪费时间。

　　“妈妈，没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能够喜欢他，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只有开心，没有伤心？”

　　萧霏一时语塞，怎么会没有呢，误会夏成蹊和邱伶俊恋爱的时候，她难过得一度不想进班，最怕看见两人站在一起，扎眼又扎心。

　　喜欢一个人，开心往往伴随着伤心，萧霏知道妈妈心疼自己。

　　“可是妈妈，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虽然……”

　　他并不喜欢我。想到这里，萧霏隐隐有些泄气，她没有奢望过夏成蹊能够喜欢她，但如果夏成蹊真的不喜欢她，她又觉得失落。

　　很矛盾，也很纠结，这样的情绪，让萧霏很无措。

　　“所以，我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如果我说不能，你能立刻停止喜欢吗？”妈妈反问。

　　“好像，不太能。”

　　“这不就得了？情窦初开，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妈妈理解你。不过，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自己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而不仅仅是崇拜别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妈妈，我真的太爱你啦！”萧霏在妈妈脸上快速亲了一口，“那我可以再发一条短信吗？”

　　妈妈点了下萧霏的额头：“你呀，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测缘分你也信！”

　　萧霏当然不信，因为她知道，能够遇见夏成蹊，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