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侯爷》山岫无月

2、第二章

　　白大夫还未出院子，又被林嬷嬷喊了回来。待施针后，白大夫重新写了一副新药方，慎重其事地把新方子交给闻喜郡主，并叮嘱道：“世子刚刚苏醒，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现在又因情绪激动导致气急攻心。这个新方子主要是用来镇定安神的。”

　　闻喜郡主唤了林嬷嬷，“带着白大夫去小厨房煎药，可仔细些不许旁人假手。”

　　“奴婢明白。”

　　不到一刻钟，煎好的药被林嬷嬷小心翼翼地端到里间，桓氏亲自端过来检查了一番，确保药汁的温度适中，才放心地喂给燕昭昭。

　　闻喜郡主看着桓氏的举动，心下了然。她明白桓氏内心的担忧和焦虑，可是事关侯府爵位，岂能妇人之仁？哪怕是做恶人，闻喜郡主也不会轻易动摇决心。

　　燕氏先祖跟着开元帝出生入死，因从龙之功从一介武夫到一门侯府，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鼎盛时尚公主入九卿。

　　到先帝一朝，燕氏的爵位落到老侯爷燕文元头上，燕文元虽出身燕氏，却无半点燕氏血性，不爱刀枪战马，偏爱文人的琴棋书画，闹着不去武举非要走科举。

　　可是燕文元空有文人做派，却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家里请了不少先生，还是屡第不中，后娶了闻喜郡主才歇了科举的心思。

　　燕文元有三子一女，长子燕信与三子燕佑出自闻喜郡主，次子燕代出自妾氏羊氏，幺女燕寿儿出自妾氏耿氏。闻喜郡主与燕文元婚后并不和睦，因着闻喜郡主霸道强势，燕文元对她的脾气着实吃不消，更爱后院羊氏的柔情似水，对其所出的燕代更是偏袒。而闻喜郡主自长子燕信出生后，一心一意培养嫡长子，对燕文元的行径完全不在意。

　　燕信不肖其父，继承了燕氏血性，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年少出征乌桓，大破突厥，少年将军威名远扬。他一路官至西北大都督，加封威武将军，狠狠打了望京看燕氏笑话的人的脸。

　　到了建兴帝一朝，西北屡遭匈奴侵犯，建兴帝倚重燕信，甚至起了给燕信封一等公的念头。

　　一等公？他老子还只是个侯爷！燕文元听了后脸上火辣辣的，下朝一言不发径直回了西院。

　　燕信得闻喜郡主亲自教养，虽为武将，身上无半点武夫的鲁莽自大，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得建兴帝看中，封一等公未免太打眼了。

　　“母亲，我若应下，父亲心里恐怕会有对我有怨怼。”

　　燕信避重就轻，闻喜郡主哪会看不出来。

　　闻喜郡主：“哼，他个不成器的老东西，这会子还嫉妒起你来了？封公又如何，那是你一仗一仗拼出来的，他哪来的脸妒忌你的一等公！”

　　话虽是这么说，但燕文元毕竟是燕信的父亲，闻喜郡主骂得，燕信碍于孝道，不能有半分维词。

　　更何况，他能随时动身前往边关，可桓氏还要在府里生活，为了桓氏，燕信想着能让着西院就让着吧。

　　“不如我去回绝陛下，不过是一等公的爵位，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儿子也不想要。”燕信不在意道。

　　闻喜郡主在意得很，不忍心儿子受半分委屈，“我明白你的意思，陛下与你眼下正是君圣臣贤的时候，保不定以后……”

　　闻喜郡主隐去后面的话，但燕信听明白了她的未言之意，这也是燕信所担忧的。

　　君臣之道，不在于臣，而在于君。伴君如伴虎，燕信不敢大意。

　　母子俩在屋里正商讨着，只见燕文元激动地摇着扇子，不打招呼走进来。

　　“老大，这事对你对候府是一件好事啊！”

　　母子俩不动声色对了个眼神，不知道燕文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去应了陛下，那可是一等公啊！真是燕氏的荣耀！呵呵，这候府世子的位置正好传给你弟弟，咱们中山候府何愁无人呐！”

　　闻喜郡主听了满脸怒容，纤手拍向身下紫檀蝙蝠描金扶手椅，“荒谬……”

　　“父亲说的是哪个弟弟，是二弟？还是三弟？”燕信示意闻喜郡主莫恼，转头问燕文元道。

　　“当然是你二弟了！你三弟年纪尚小，还担不起世子之位。”

　　燕信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讥讽道，“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打一出生就当了世子，可比三弟年纪小多了。”

　　“你……！”燕文元的心思被戳穿，一时恼羞成怒，气呼呼地摇着扇子，他果然和东院母子天生不对付！

　　“好好好，你们这是决定好要去回绝陛下？”燕文元虽然有小心思，并不代表他是个蠢的。如果涉及候府的安危，他也不会一味地偏袒西院。毕竟要是中山候府都没了，哪里还有他的安身之地？

　　燕文元打着要是燕信应下一等公，也是要分出去的注意，这样候府世子的位置可以落在燕代头上。

　　往后燕信是继续得陛下宠信，还是被陛下杀鸡儆猴，中山候府都能把自己摘出去。

　　“算你们识相，没被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冲昏了头脑。”燕文元换了副慈爱的面孔，“给，这是我拟好的折子，呵呵，老大啊，你可欠了我好大的人情啊！”

　　燕信接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紧皱，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要上什么折子？”见儿子不语，闻喜郡主将折子从燕信手中抽走，看完后凤眼在燕文元身上打量一番，总算给了他好脸色，“算你还有良心！”

　　反观燕信，也已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对着燕文元行礼道，“父亲为儿子打算，怎么能叫人情呢？”

　　两人在外人看来，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面。

　　建兴十年，燕文元让位于燕信，燕信承袭中山侯爵位。

　　父母健在，燕信不得分家，即使燕氏三子皆以成亲，一大家子还是在中山侯府住着。身为侯爷的燕信与夫人桓氏住在东院，燕代成家后住西院，燕佑住在离东院更近的宛院，老太太与老侯爷则住在长春院。

　　侯府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燕代仗着受宠对燕信的爵位颇为不服，燕代一心从文，进士出身，官海沉浮数年，也只是五品中书舍人，差了燕信不是一星半点，等燕信继承爵位，更是让燕代红了眼。

　　等侯府有了第三代，燕代卯足了劲要与燕信争高低。燕信久不居家，与桓氏成亲后聚少离多，在子嗣上晚了燕代一步，燕代长子燕霄乃燕氏长孙，自幼聪明好学，燕文元喜不胜收，寄予厚望。

　　转月桓氏的第一胎得了个闺女，生得不顺遂伤了身子，燕信是个说一不二的，绝不纳妾，哪怕是闻喜郡主出马，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眼瞧着三岁的燕霄已经启蒙，燕代开始打侯府世子的主意，燕文元本就不喜燕信，当初未免侯府太过打眼引得建兴帝不满，白白让燕信得了爵位，如今桓氏若生不出男嗣，这世子之位何不让给燕霄？

　　燕文元本就偏心燕代，燕代与老父这么一说，燕文元也松了口。

　　只是闻喜郡主执意反对，桓氏只是难再生育，后面仔细调养着也不是没机会，更何况她还有嫡子燕佑，这世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燕霄头上。

　　三年后，桓氏艰难诞下一对龙凤胎，长子取名燕朝，打一出生燕信为其上书，请封为世子，断了燕文元与燕代的心思。

　　桓氏身子本不宜再有孕，冒险生下一双儿女，导致燕朝胎里不足，远不如如同胞妹妹燕昭昭的身子康健，三天两头生一场病，磕磕绊绊长到十岁，比起燕昭昭被燕信带着骑小马拉小弓，燕朝只能在屋里由长姐看护着。

　　燕代看在眼里，冷不丁的心里的算盘又开始活络开来，燕朝身子弱，要是活不到成年，那这世子之位岂不是还能落到燕霄头上......

　　但他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觊觎的意思，笑话，当闻喜郡主不在了么，要是让闻喜郡主知道他心底的打算，他坟头的草都有几米高了。

　　今朝燕朝溺水，以他的身子想必撑不过去，燕代感叹真是有心求之而不得，忽一朝无意而得之。

　　这侯府的爵位合该是他们大房的，燕代阴恻恻的想。只要他的儿子成了世子，在这侯府里，他们西院再不必处处受东院桎梏，他燕代再也不低燕信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