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侯爷》山岫无月

4、第四章

　　那厢燕文元还在打主意，这边燕昭昭无言望着空无一物的床幔默默淌泪，闻喜郡主好话说尽，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昭昭的倔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非她自己相通，不然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婢女春桃轻轻地走进来，微微倾身附在闻喜郡主耳边轻言几句，闻喜郡主那双如秋水般深邃的眸子渐渐地暗了几分，眉头微微蹙起。

　　“昭昭，我暂且不逼你，”闻喜郡主叹口气退了一步，“且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

　　若是天意如此她又何苦强求，做这个恶人。

　　她原本想在燕信回京前，能将昭昭说服是最好不过了。不然以燕信的性子，断然舍不得让昭昭从此以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可如果昭昭自己愿意，想必燕信也说不了什么。

　　燕昭昭神色微微一动，像是被戳中了心房，抽抽噎噎地望向桓氏问道，“爹爹什么时候能到家？”

　　桓氏眼中充盈着疼爱与怜悯，她轻轻地地抚摸着昭昭的额头，指尖温柔地触碰到燕昭昭的秀发，“你放心养病，你爹爹他明日就到了。”

　　明日。

　　那便是十二个时辰。

　　燕昭昭打算从现在开始在心里数着。

　　桓氏温声问道，“昭昭，那日你们俩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能和娘说说看吗？”

　　花园事发后，桓氏特意问了林嬷嬷和下人们，可众人惊慌失措的，回想起来也只是重复几句，只有林嬷嬷抱着'燕昭昭'时感受到不对劲，但事发突然，林嬷嬷怕节外生枝只能硬着头皮喊五小姐，并不假以人手将'燕昭昭'抱回东院，然后将告诉闻讯赶来的桓氏和闻喜郡主。

　　燕昭昭知晓轻重，经桓氏这么一问，忍住悲痛回忆着。

　　前些日子下了秋雨，天气逐渐转凉，东院的燕朝与燕昭昭兄妹被桓氏拘在屋子里不让出去。燕朝身子弱，长年累月下来是习惯了的，可怜燕昭昭这只疯兔儿，被拘得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抬不起劲来。

　　桓氏瞧她那懒散样，笑骂道，“不过关你几天，倒像是没给你饭吃似的，怎么就像个泥猴一样，哪里还有个女孩的样子，明日拘着你绣嫁衣，看你怎么办。”

　　燕昭昭笑着趴在桓氏肩头，撒娇道，“有母亲和姐姐疼我，我哪里需要自己绣嫁衣，到时候我只要自己绣朵花，剩下的全交给母亲和姐姐就成了。”

　　这小女儿的话惹得桓氏乐不可支，燕朝在一旁打趣道，“昭昭你可真有意思，母亲临到老了还要给你绣嫁衣，姐姐都出嫁了也得回来给你绣嫁衣，也不知望京哪家公子有这么好的运道，能得了你这么好的娇娘。”

　　燕昭昭恼羞成怒，抓起八仙桌上的吃食朝燕朝扔去，桓氏被二人闹得头疼，想着今日放晴，让燕昭昭出去放放风也好，省的她在屋子里闹腾。

　　听言燕昭昭大喜，正想一蹦三尺高地溜出去，却看到燕朝幽怨的小眼神。

　　想起两人的约定，她只好抱着桓氏的胳膊央求道，“娘，让阿朝也出去玩玩吧，他都好久没出去过了。”

　　“不行，”桓氏毫不犹豫的拒绝她，“阿朝他身子弱，这才刚好了些，还不能出去。”

　　燕昭昭只能递给燕朝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可不是我不帮你。

　　燕朝原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小火苗，随着桓氏话语的落下，那小火苗的光芒仿佛被一阵冷风吹熄，黯然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昭昭又在闹母亲了？”燕晗抱着账本浅笑，却解了两人燃眉之急，燕昭昭忙拉起燕朝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给长姐使眼色。

　　“诶！”

　　桓氏站起来要去逮两人，却被言笑晏晏的燕晗抱住胳膊，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阿娘，让他们去吧，下人都跟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阿朝出去放放风也没什么不好，总在屋里待着会把人待笨的。”

　　长女燕晗如今十三岁，已是到了跟着桓氏学管家的年纪，寻了空抱着账本过来寻桓氏。平日里燕朝私底下不知向燕晗求了不少次，今日算是撞上了，燕晗索性帮了他一把。

　　“他们知道分寸的，只要不往西院去，这偌大的府上哪里不能去？即便是往西园去，多使些下人婆子跟着，还怕他们不成？”

　　燕晗宽解桓氏，让她尽管放心些。

　　“你这张巧嘴，真是说不过你。”桓氏已将燕晗当半大的孩子看，经她这么一说，稍稍放宽心，可还是忍不住唤了林氏过来让她多带些人跟着。

　　燕昭昭和燕朝此刻正在屋内捣鼓，燕昭昭拿起步摇轻轻地往燕朝头上戴去，燕朝感觉到头上多了不少重量，微微偏了偏头。

　　燕昭昭连忙将他头摆正，“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能带你出门，你就和我互换。可不许临阵脱逃。”

　　燕朝微弱的辩解道，“我没有临阵脱逃，只是你能不能别再放东西了，我头重的很。”

　　燕昭昭仔细端详一番，确认装扮无误后，这才放过燕朝。

　　“你说祖母能分辨出我们吗？”

　　铜镜里斑驳的光影照映着两张相似的脸，因着龙凤双生年岁相同，两人只要不开口说话，饶是照顾二人多年的林氏过来，也瞧不出半分纰漏。

　　燕昭昭有模有样的学着燕朝的动作走出门，果然在屋外伺候的林氏上前，关切道，“世子要出去，可得多加件衣服才行。”

　　说着将手上的斗篷给燕昭昭披上，可怜燕昭昭怕人识破，已穿了好几件在身上，眼下披上斗篷，只觉得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嬷嬷，我们要去给祖母请安。”

　　身后的燕朝及时出声，林嬷嬷看见‘燕昭昭’同样披着斗篷，一时心生疑惑，四小姐身子康健，何时穿的这么多了？

　　来不及细想，‘燕昭昭’如往日般气势汹汹的带着‘燕朝’往外走，林嬷嬷赶紧带着人跟在后边。

　　“我想去看小马。”燕朝在燕昭昭耳畔轻声说道。

　　上个月，父亲燕信从边关给三人送了三匹小马，燕昭昭平日里最爱去马场转悠，惹得燕朝心里直痒，可闹了几次桓氏也没松口，只让他在外面看了一回解馋。

　　“那可不行，不是说好只去长春院的吗？我可没说要去马场。”

　　燕昭昭本想拒绝，但年纪小定力不足，架不住燕朝的央求，只好带着他转道去马场。

　　林嬷嬷眼在眼里，那就是四小姐在求世子去马场。

　　林嬷嬷心里愈发疑惑，可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胆大到互换身份。

　　燕昭昭带着人才走进花园，便听到燕晚那个讨人厌的娇滴滴的声音，“大哥，我要这枝，这枝好看，用鲜花汁织染的头饰，一定比燕昭昭得的那只步摇好看。”

　　燕昭昭顿时不悦，燕晚平日里吃穿用度凡事都爱与她争高低，惹得她烦不胜烦，两人在家里关起门，闹到长春院去，没少让闻喜郡主和燕文元断官司。

　　碰上燕晚，燕昭昭只想扭头就走。

　　她刚转身，听到动静的燕霄正好闻声抬起头，姐弟二人正好撞进他眼里。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着招呼道，“原来是阿朝和昭昭，今日怎么来花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打招呼了，再扭头走便是不合礼数了，燕昭昭只得带着燕朝上前，“大哥好，”也对一旁的燕晚道，“五妹好。”

　　“阿朝身体可好些了，听闻前些日子又不适了？”燕霄关切问道，仿佛一个关爱堂弟的好哥哥，只是眼底的试探让燕昭昭不适。

　　“多谢大哥关爱，我好多了。今日昭昭想去马场看新得的小马，不巧旁的小径被雨淋湿，昭昭不想往旁处走沾湿鞋袜，我们就想借道从花园过，不知大哥和五妹可否通融一番？”

　　燕昭昭不愿与他们过多纠缠，简单客套两句，带着燕朝就想离去。

　　燕霄察觉他的不情愿，知晓燕朝恐怕对他多有敌意，也没多想便道，“小事小事。”

　　说完领着燕晚给他们让路，他伸手拉了拉燕晚，燕晚却纹丝不动，眼睛直直地盯住燕昭昭。

　　燕昭昭见状不动声色的往前挡住她的视线，道，"五妹妹，不知可否让一让？"

　　燕晚不动，领着花篮看着燕昭昭道，“燕昭昭，我想看看你头上戴的皇后娘娘赏你的那只步摇，你给我看看我就让开。”

　　上月闻喜郡主带着府里的女眷去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席间皇后娘娘赏赐给燕昭昭一副海棠珠花步摇，燕晚却什么也没得到，回去发了好大一顿火，今天去花园摘花也是想压燕昭昭一头。

　　碰巧燕昭昭给燕朝戴的头饰正是这只步摇。

　　燕昭昭将燕朝护在身后，好声好气的说道，“五妹妹，我们只是想借道，你怎么非要我妹妹把自己的东西给你看？”

　　燕晚不依不饶：“燕昭昭你今天怎么？怎么成了锯嘴的葫芦，躲在你病世子哥哥背后不出来？”

　　燕晚好不掩盖鄙夷的神情看向燕朝，苍白的小脸，羸弱的身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成了世子，还不是一副病秧子模样

　　这话说的燕昭昭实在恼火，如果不是穿着燕朝的衣服，两人这会已经动上手了。连身后的林氏也皱眉，碍于下人身份不能和主子顶嘴，可这五小姐实在太不像话了，目无尊长，大少爷燕霄也不拦着看，任由燕晚祸从口出。

　　燕昭昭心里默念君子之道，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此时不能和燕晚计较，谁知燕晚忽然伸手朝燕朝头上抄去。

　　“你干什么？”燕朝也不是被人欺负的主，打掉燕晚的手呵斥道。

　　“哟，现在不哑巴了？”燕晚语气里多了几分挑衅，刚刚燕昭昭默不作声还真让人不习惯。

　　“没教养！你们西院便是这般教养贵女的？说出去别叫望京笑话。”

　　“你骂谁呢？！”燕晚蹬着燕朝，燕朝不敢示弱地瞪了回去。

　　气得燕晚往前冲了两步要向燕昭昭动手，不知是踩到湿滑的石子还是单纯的没站稳，燕晚尖叫一声猛地往燕朝方向扑去。

　　一旁燕昭昭连忙想拉住燕朝却晚了一步，天旋地转间，燕昭昭便看到两人“噗通”一声掉进池塘里。

　　燕昭昭想也不想往池塘跳去，身后传来声响，原来是燕霄也下了水。

　　池塘底的水草疏于清理，挡住了燕昭昭的视线，她不识水性，凭着意志挣扎了两下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