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浪》风淡眠

2、飓浪2

　　训练室内，光透过玻璃洒落，空气中的颗粒轻盈起舞，像是闯入阳光下的星河。

　　冯适手肘撑着腿弯腰坐在角落里的长椅上，双手交叉在一起，沉默地看着其他人热络交谈。

　　紧急集合的铃声忽然响起，震耳又急躁的节奏刺激着飞行员们的神经。

　　冯适听到铃声后立即小跑到场地上中央站好，其他人也纷纷就位，队伍迅速站齐。

　　刘宏远板着脸走来，压迫感油然而生。训练场下，他风趣接地气。但只要上了训练场，他就严厉的像头随时都会攻击人的猎豹。

　　看了一圈，刘宏远将视线停在冯适身上。

　　“冯适。”

　　“到！”

　　“出列！”

　　“是！”

　　冯适向前迈了一步，神情严肃，身姿挺拔地站到刘宏远面前。

　　“向后转。”

　　冯适听到口令，左脚掌向后蹭地，以右脚跟为轴，双脚同时用力转动，面向身后的队友。

　　刘宏远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冯适，基地新加入的飞行员，以后和大家一起训练。”

　　“欢迎一下。”说完他带头拍了拍手掌。

　　这下紧绷着的张峙才露出笑容，呲着牙奋力拍手。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一阵掌声响彻训练场。

　　须臾后，刘宏远上下摆了摆手，“好了，收。”

　　“归队。”刘宏远对冯适说。

　　“是！”冯适回到队伍里。

　　看着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刘宏远背手在他们前面徘徊了几步，“有些话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虽然我们很迫切的想要组建一支舰载战斗机团，但我们的要求不会有丝毫降低。所以你们会经过多项考核、魔鬼训练，最后只有符合要求的人才会留下。”

　　“既然来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都听明白了吗？”刘宏远站定，皱着眉头朝他们扬声喊道。

　　所有人高声回答：“听明白了！”

　　“好，开始训练。”

　　教室里陈列着两排台飞行模拟器，听到口令后，吴硕率先进入练习，从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傲然。他是特级飞行员，是基地目前积分成绩最高的。

　　刘宏远走到冯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飞行模拟器问：“试试？”

　　冯适抬了下唇角，鼻子轻嗤出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行啊。”

　　刘宏远看着他这样子也不意外，他清楚这些人，仗着自己年轻，傲气又不服输。

　　冯适进入飞行模拟器的座舱，屏幕里的景象宏阔逼真，跟他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眼前是广阔蔚蓝的大海，海浪持续翻涌，飞机停在航母的甲板上，宽阔又局限。甲板上满是标记和线条，最前面是翘起的，给人一种能够一飞冲天的感觉。

　　冯适做好飞行前的准备，观察了一会儿后确定好飞行路线后开始加速起飞。万里长空蔚蓝如洗，海浪层层叠叠，在高空下却显平静。平稳飞行一段时间后倒是和普通飞行也没什么区别，他就稍放松了警惕，嘴角噙着一丝笑。

　　一圈下来，在他想要降落的时候，航母甲板在万丈高空下小的像片飘渺的树叶，把它起初的宏大都转移到了心理压力上面。系统在此时重复提示加速。

　　冯适将操纵杆推到底，从高空猛冲直下，像是经历一场坠机。关键时刻他脑海中遽尔闪过一架砸破云层直坠而下的战机，心里逐渐变得不淡定，强行抚平心态，结果也还是在意料之外。

　　随着一声轰鸣，系统响起：失败，失败。

　　冯适蹙眉摘掉眼镜，深吸一口气，腮帮的肌肉随着咬牙的动作被牵扯着动了动。

　　旁边的吴硕也已经测试完毕，系统提示成功。

　　其他人听到两个对比的提示音后开始窃窃私语，张峙看了眼其他人又看向冯适，开始安慰：“没事，冯哥，我也失败过。”

　　冯适偏头看他一眼，眸中的冷意让他不敢多言。

　　训练结束后，刘宏远叫住冯适，“跟我去把理论补补。”

　　冯适点头。

　　“什么感受？”刘宏远问。

　　冯适看他一眼，眼尾夹起一道细褶，“很不一样。尤其是起降方式。”

　　刘宏远笑着点头，“航母的甲板对于战机来说是个局限，它的长度比机场跑道要窄要短的多，而且它的位置不固定，这就需要舰载机飞行员谨慎观察，卡死速度和角度降落，不能像普通飞机那样提前减速飘降到跑道上，反而要加速降落，听上去无异于一场坠机。”

　　“所以那四道阻拦索是重中之重。”冯适说。

　　刘宏远本还想接着介绍，听到他的话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没错。阻拦索可以为舰载机提供足够大的反向制动力，使其在短时间内减速至为零。为了防止阻拦索拦截失败，舰载机都是处于加速状态降落的，一旦失败，需要立即复飞，才能避免飞机坠入大海。”

　　刘宏远停下脚步，偏头看他，说：“之前我就邀请你加入你怎么没接受呢？你们那个基地我可是最看好你的。”

　　冯适摸摸后脖颈，摇头道：“不是不接受，那天临时有个任务，我想去完成它。”

　　“有始有终，挺好。”刘宏远别过目光，继续往前走。

　　大门敞开着，涌进来的光铺满瓷砖地板，两人的身影倒映在上面。

　　“对自己有信心吗？”走到门口他又问。

　　冯适挺了挺胸，下颚微扬，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中闪过的光像是早已替他给出了答案。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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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际的暖白被染成了橙黄，高空中翱翔的飞鸟，成了这浓墨重彩的画卷中的点缀。

　　卢愿走到窗台旁拉开窗帘，双臂交叠着枕在窗台上向外看。

　　橙黄的光映在她的脸庞，不施粉黛的容颜在这一刻增添了大自然赋予的妆容。

　　正当她漫无目的地观赏时，外面朝她挥手的张峙却吸引了她的视线。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但是窗户的隔音效果太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卢愿打开窗户，探头问他：“什么事儿？”

　　张峙笑着回答：“快到晚饭的点儿了，一起去食堂吗？”

　　卢愿扭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确实该吃晚饭了。

　　没等她回答，李密依突然趴到她身后扯着嗓子喊：“张峙，你来的正好，帮我们搬桶水呗。”

　　卢愿刚想替张峙拒绝，他就乐呵着答应，“行。”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进了楼中。

　　卢愿转身对李密依说：“其实吃完饭我去搬就行。”

　　李密依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怕你累着。”

　　闲聊几句的功夫，张峙就扛着水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无时无刻地挂着笑容。

　　他一边换水一边说：“以后这种小事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得空就帮你们换。”

　　“行啊弟弟，够积极，够上进。”李密依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弯唇抬了抬下颚。

　　张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看着李密依说：“过奖过奖。”

　　“走，吃饭去。”张峙歪了下头，步子朝门口的方向迈去。

　　“走。”李密依说。

　　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卢愿不及他们那样明媚热络，也插不上话，只得待在一旁当个倾听者。

　　进了食堂后，人还不算多，卢愿拿起餐盘跟着排队，一圈下来盘子里也没多少饭菜。

　　“卢医生，吃这么少，你减肥啊？”张峙瞥了一眼她的餐盘，冷不丁问一句。

　　“我晚上喜欢三分饱。”卢愿答道。

　　说完她就端着餐盘挑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李密依选好菜后朝她走去，坐下后将一瓶牛奶往她手边一推，“加餐。”

　　卢愿转眸看她，弯了弯唇角，“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密依扫了一眼她打的菜，西蓝花、油菜、菠菜，打眼一看全是绿色。哦，唯一不是绿色的是还有一截煮玉米。

　　“不是，你这是啃草呢啊？”

　　卢愿正咬完一口玉米，转头回答：“这不挺好的，营养健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今天的菜真丰盛，我可得好好吃一顿。”张峙将餐盘放到桌子上，坐在李密依对面自言自语着。

　　话音刚落，冯适就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张峙看见他后立马招手。

　　“冯哥，一起啊？”

　　宽敞的食堂中没有响起他的回复，但卢愿却听见了缓缓靠近的脚步声，直到身旁的光亮被暗影遮挡。

　　她没有抬头，专注地吃饭。

　　他的身影不曾移动，直到过了几秒，那道低沉的声线从她头顶传来。

　　“人太多。”

　　他语气依旧冷淡，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是朝着她的方向说的。

　　卢愿咀嚼的动作放缓，余光向下扫了一眼，看见了他正朝前走去的鞋跟。

　　应该是她想多了，毕竟没什么交集的人对自己也不会输出太多的情绪。

　　“三个人算人多？他这人也太冷漠了，拒绝人的理由都这么别扭。”李密依看着不远处的冯适嘀咕一句。

　　卢愿听着李密依的话，抬头往冯适的方向看去。

　　他靠窗坐着，整个人浸润在灯光与余晖交织的暖光中。青筋凸起的一只手轻松地撬开了罐装饮料的拉环，不薄不厚的嘴唇抵上罐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着。

　　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漠中带着股野性，但那股野性并不强烈。

　　所以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性冷傲，却不具备攻击性。

　　“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冯哥可能就是比较腼腆，不爱表达。”张峙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他的唯粉呢？”李密依双臂叠放在桌面上，歪头盯着张峙问。

　　张峙局促地摸了摸后脖颈，嘿嘿笑了两声。

　　卢愿收回视线，拧开牛奶瓶喝了几口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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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婆娑月光普照大地，白纱窗帘上映着一轮残缺的月，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

　　卢愿洗漱完后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擦了层水乳。还没吹的头发顺着发尾滴落着水珠，打湿了她肩头的布料。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了条微信通知。

　　备注标的名字是李祁泽，他和卢愿是从小玩大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除了大学都是在一个学校，关系一直很好。

　　【我过几天去青漓出差一段时间，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卢愿捧着手机思索了一下，食指轻轻摩擦着手机壳的边缘。

　　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大半年了，他要是来青漓的话正好叫上卢澈，他俩也好久没见了。但是卢澈应该还在和她闹别扭，总是不回消息。

　　【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

　　李密依敷着面膜从浴室走出来，“晚上吃那么少，真不饿？”

　　卢愿弯唇摇摇头。

　　李密依抿唇扬了下眉，坐到自己的床尾翻看手机的消息。

　　“阳台上晾干的衣服我给你收衣柜里了。”卢愿看着镜子里的李密依说。

　　“愿愿你真的是我的田螺姑娘。”

　　卢愿被逗笑了，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发尾，起身准备去浴室吹头发。

　　“不是吧，又来？”，李密依突然愁容满面地盯着屏幕自言自语。

　　卢愿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李密依的视线从屏幕移开，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妈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虽然我还挺想谈个恋爱的，但也得是我自己喜欢的吧，而且我还不想扯证结婚。再说了，我也没有很差吧，这是多怕我嫁不出去啊？”

　　从来到这个基地开始，她就相了不下三次的亲。可能是没看对眼吧，每次都没有后续。

　　现在的女人大都追求独立，事业和生活的美好都是拼搏出来的天地，婚姻不再是命运的转折，黄金年龄也不是定数。只是长辈的固有思维总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在外无依无靠，到了一定的年龄，该找个陪伴。

　　“你当然很好啊，阿姨可能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李密依放下手机，双手撑着床沿看她，“愿愿，我认识你这么久，都没见你找过男朋友，老大不小了你该谈谈了。”

　　两人是在大学相识的，读研期间同时完成了规培，毕业后正巧赶上青漓舰载机训练基地建成，缺少医护人员，按照军医院指定，陈疆带着他们一部分人被分配到了这里。

　　卢愿长相脱俗，不论是上学期间还是工作期间，追求者并不少，但是感情经历却一直空白，身边的异性朋友也是屈指可数。

　　卢愿摇头，“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家里不催就是好啊。”李密依揭掉面膜丢到垃圾桶里，整个人往床上一躺，开始回复消息。